七月初三, 李知憬一行人终于到了长安,同时怀王李知悟贬为庶人,流放振州, 六部均有不少官员入狱待审。
振州属于岭南道管辖,四面环海,乃蛮荒之地,如此重罚,可见皇帝厌弃李知悟之深, 他这一去便是要埋骨振州了。
皇后怜惜怀王妃有孕在身, 一求再求,得了恩准, 原怀王府女眷安置在蜀中青州, 永不得出,青州虽不如王皇后家族盘踞的相州富饶,但图个平稳生活不难。
李知悟生母万贵妃闻讯晕了过去, 醒了泣不成声,直至再失了意识, 反反复复好几回, 可皇帝就是不肯见她, 万贵妃只得改了地方,跪在凤栖殿前不起,头是一个接一个地磕,青石板上已有了血迹, 只为请皇后救她儿一命。
“姐姐,圣人已有定论, 此事不容置喙, 我也只能保下女眷和腹中孩儿。”万贵妃比皇后伴驾早, 又年长皇后五岁,皇后私下便一直称呼她为“姐姐”。
万贵妃双目红肿,声音嘶哑:“您是二郎的嫡母,更是三郎的嫡母,帮我求求三郎,给他哥哥留条活路吧。”案子是李知憬查的,只要他愿意帮李知悟开脱,就有回转的希望。
“活路?那畜生给江南道百姓活路了吗?贪赃受贿、目无法纪、谋害朝廷命官,实乃不义不孝!”不知何时皇帝站在宫门前,阴沉着脸训斥爱子心切的万贵妃:“若不是念在成王还记在你名下,否则就今日纵得逆子目无法纪,便是冷宫也容不下你。”
“张有德,传朕旨意,万贵妃教子无方,降为修容。”皇帝从她身旁走过,低声道:“你要还是不满,让万尚书进宫同朕请罪。”
提及母族,万修容肩膀抖了两抖,惊慌失措再辩不出一句话来,朝帝后行了礼,由婢女搀扶着走了。
“三郎此行不易,虽有功,但被女色所惑,有损德行。”提起李知憬,皇帝脸色稍霁。
皇后命人传膳,侍候皇帝换了便服,见皇帝饮了盏冰酪,这才说话:“三郎是个知道轻重的,也将三娘放在心里头。”
“再说,不都打发了嘛,三娘懂事,不会怪他的,何况今年三郎这生辰礼送得极好,哪个不说他重情?”皇后忙提起前阵子长安城家喻户晓的事情来,那夜李永怡回到宫里,兴奋得睡不着,大半夜非要拉着皇后说话,赞叹李知憬是多么地浪漫有情调,描述在场的人如何羡慕谢杳杳。
“要不是看在这件事办得不错,可定谢家之心,朕定要罚他!三郎什么时辰到?”
“快了。”
长安城外,大大小小官员伸长了脖子张望,李知憬虽早就传令,天气炎热,除了东宫和大理寺官员外,其余人等不必迎接。可官场上避免不了一个看一个,总担心旁人去了,自己落于人后,显得不尊储君,得,干脆起了个大早,乖乖候着。
许是早有预料,丁臣元带人骑快马先到了南门外,见到乌泱泱一群人,便开始撵人,非东宫和大理寺人员若执意留在此地,一概以玩忽职守处理。
话音刚落地,人就少了一大半,视觉上着实清爽不少。
他此时才瞧见角落凉棚下,谢杳杳正坐着吃瓜,身旁还站个浓眉大眼的胖丫头给她打扇,丁臣元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她跟前儿,行了礼:“属下见过谢率。”
谢杳杳未抬眼,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丁臣元也找了个马扎坐下,捡了两牙西瓜吃,去去暑气:“还是你会享受,殿下约莫半个时辰就能到。”
谢杳杳头一次对要见李知憬这件事感到紧张,明明两个人自幼相识,加上前段时日深入敌营,熟悉程度直线上升不说,也生出了不少信任……可她为什么盼着见他,又不好意思见他呢?
都说“近乡情怯”,可与她何干?昨夜她因此事失眠,一会儿犹豫明日穿什么衣裳,一会儿又懊恼自己为何在意外表……纠结半晌,加上蝉鸣之声吵得人心烦,更睡不着了。
不苦是个心大的,虽然才进京城,却丝毫不怯,没两日就把她院里一应事务安排的妥妥当当,连婢女们都由最初的不屑变为敬佩,个个服从指挥,不愧是定西城出来的奇女子!
同以往一样,不苦在谢杳杳寝室外间安置了床榻,夜夜歇在此处,原本听见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叹气,没当回事儿,可睡到半夜口渴醒来,发现谢杳杳竟还在辗转反侧,那就不能不管了。
“老大,你病了?”没有外人在跟前儿的时候,二人不用主仆相称,这是谢杳杳定下的规矩。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谢杳杳一跳,她沉溺于自己奇奇怪怪的心事里,完全没注意到帷帐外的动静。
有个人说说话也好,开解开解自己,谢杳杳掀开帷帐,示意不苦上来说话。
“你想见一个人,又怕见到他,是怎么回事?”
不苦仔细思索,一拍大腿,沉声道:“老大是遇到实力强悍的对手了?不必介怀,您虽然现在打不过他,但假以时日一定将其摁在地上摩擦。”
不待谢杳杳反应,不苦下床踏踏小跑到一矮柜前,在里头摸了半晌,又点了蜡烛,橘黄烛光照在她脸上,两颊肌肉微微跳动。
“这本秘籍是我好不容易寻来的,保证您事半功倍!”
事情发展得太跳跃,谢杳杳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伸手接过那本已经卷了边的旧书册,虽纸质发黄,字迹已经模糊,但封面上依稀可辨认出“绝世神功”四字来。
“里面的内容我研究了一半,没什么问题。”不苦兴奋道,只等谢杳杳一声令下,她好展示一二,以定君心。
“哦,那你继续练,咱俩有一个练成神功就行了。”
谢杳杳抓起被子蒙住头,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交友范围感到遗憾,心事无人可说,不苦是个武痴,听不懂,而李永怡又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祸主。
一夜过去,她拢共睡了一个时辰。
“你看我现下如何?”谢杳杳就着不苦端来的铜盆洗了手,终于抬起了头朝对面的丁臣元望去,从他吃惊的眼神中读懂了一切。
“殿下给你派重要任务了?怎么憔悴成这样?”
谢杳杳顶着两个黑眼圈,眼皮还有些浮肿,眸中无神,一看就是近来压力不小。
“你帮我转告殿下,就说我身子不适,告假休息。”谢杳杳起身招呼不苦走,状态太差,能避一时就避一时吧。
“啧啧,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生气了?”丁臣元一副了然于胸、莫想骗我的模样,贼兮兮地问:“是不是生辰礼的事?”
“我就说送什么首饰钗环,谢率哪里用得上,还以为讽刺她没有女人味呢,就应该送宝剑、双刀、幼狮幼虎什么的,越威风越好……”
谢杳杳内心的娇羞来不及浮现就又收了回去,她还是别走了,以免丁臣元对李知憬说她为练神功,走火入魔了。
插科混打中半个时辰很快过去,熟悉的车辇映入眼帘,众人忙按位序站好,行礼呼殿下万岁。
“诸位辛苦,一干要犯和人证物证劳烦大理寺清点接收。”李知憬清音琅琅,唇角含笑:“谢率,多日不见,烦请上车详谈。”
半月不见,李知憬虽清瘦不少,却愈发显得五官精致,下颌线条分明,谢杳杳略略扫了一眼,心跳如鼓,赶忙垂目盯着靴子瞧。
“不认识孤了?”李知憬打趣道。
谢杳杳只得抬眼,目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又滑到明显的唇珠上,心中忍不住感叹,他这嘴巴可真好看,令人想入非非轻薄一二。
察觉自己思绪轻浮,谢杳杳连耳朵根儿都红了,声音细若蚊蝇:“殿下找臣谈何事?”
“孤送的生辰礼,三娘可喜欢?”李知憬往白瓷杯里添了茶,推到谢杳杳跟前。
她点点头当作回答,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什么滋味不知道,只知道就算放了冰还打着扇,可车里还是热得很。
李知憬胳膊撑在桌案上,俯身往谢杳杳跟前凑了凑,二人相距不过半尺,将彼此瞧了个清清楚楚。
“左卫率府太忙?三娘怎么像是没睡好的样子?”
谢杳杳避开他探究的眼神,低头抿唇:“近来长安太热,睡得不安稳罢了。”
李知憬突然伸手轻抚上她的侧脸,她吓了一跳,以为他又要吻她,捏住他的衣领往外推,整个人都好像被烧起来:“殿……殿下,不可。”
谁知李知憬的手划过脸颊,两指捏起一缕散落青丝帮她别在耳后,含笑说:“不可什么?三娘以为孤要做什么?”
随后附在她耳畔,一字一句不徐不疾道:“若是三娘离了孤睡不安稳,孤不介意分一半床给三娘。”
趁着谢杳杳愣神的工夫,李知憬又坐了回去,拿起案角上扣着的书看了起来,好似先前举止孟浪的是旁人。
谢杳杳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调戏了,李知憬这般洋洋自得,以为自己占了上风?朦朦胧胧意识到感情里也有输赢,但她不想输。
作者有话说:
丁臣元:只有知道谢率想要什么(得意)!
谢杳杳:想要送你上西天。
李知憬:如果你想亲,就直接说出来,只要你说出来,孤一定满足你。
谢杳杳:我送你和丁臣元一起吧。
禁止贩卖捕捉野生动物!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我今儿被我爸妈一大早捉起来大扫除,累够呛……瘫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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