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杳杳将人都支了出去, 留下已包扎好伤口的赵夜清,原本高大魁梧的郎君,萎靡不振, 眼中布满血丝,胡子拉碴,半点不见昔日英姿。
“你若是真想留在长安搏一番事业,昨日之事不能再有。”谢杳杳语重心长。
赵夜清垂着的脑袋终于抬了起来,声音有几分嘶哑:“我为何留在长安, 你不知道?”为了家族事业, 他不敢再想着与她厮守终身,可在江南道他无意间得知给顾凡父子那两粒假死之药, 本是留给她的, 那已凉透的心复又澎湃。
他激动得一夜未眠,只要她没了谢家三娘的身份,天涯海角他也追随, 日久见人心,她总会懂得。
“我的回答和从前一样, 不会改变, 若你不是一心为了东宫为了殿下, 早早请辞回定西吧。”
许是谢杳杳的话太过冷淡,赵夜清忽然起身,朝她疾走几步,一字一句道:“你我二人的感情, 当真这么容易放下?”
李知憬示意左卫率府门前侍卫不必声张,自以为贴心的丁臣元小跑两步, 音量压得极低:“谢率在里头训斥赵将军呢, 今儿早已经在大家面前下了他的脸面, 现下不好再打巴掌,以免赵将军日后难以服众。”
“三娘行事就是稳重,看来安西都护府四年,长得都是硬本事……”丁臣元面露崇拜之意,丝毫没注意到李知憬和青岚看他的目光,参杂着怜悯、遗憾……多少还有点儿看傻子的意味。
“你们都留在此处,孤进去瞧瞧。”李知憬轻功本就好,挺直脊背走入大门,待外头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才蹑手蹑脚往屋子靠。
谢杳杳的耳力他是见识过的,不可掉以轻心,故蝉鸣声最大的时候,他才轻点向前,待到了窗沿下,已经出了一身汗。
屋内二人说话声音不大,勉强可以听清,可听着听着却不对劲儿了,什么叫“二人的感情”?什么又叫“放下了”?
不是四年的同袍之谊?现在放下,是因为曾经拿起过?无数问题在李知憬脑海中闪过,心中某些曾经怀疑却嗤之以鼻的念头翻涌而出。
是了,赵夜清家中有侍妾,还曾暗示她不愿与旁人分享枕边人,他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不是因为他爱慕于她,而是……而是两个人彼此倾心,却因妾室问题产生分歧。
那四年里,二人也是朝夕相处,或许还曾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赵夜清伤了她的心,她才心灰意冷以至于愿意做姑子常伴青灯……往事桩桩件件都串了起来。
里头有凳子倒地之声,难不成要上演旧情复燃的一幕?当他死了吗?
李知憬觉得胸口燥闷,酸涩与愤怒交缠上升,烈日炎炎下他堂堂储君躲在外头听未婚妻墙角成何体统,真是昏了头!
他起身大步流星,迈入屋内,冷笑道:“想不到谢率与赵将军交接公务竟能……”看见屋内场景后,后半句话硬生生收了回去。
赵夜清四仰八叉倒在地上,而谢杳杳狠狠踩在他肩头,手上拿着一柄大刀,在其肩头比划,似在寻找砍人的角度,面目狰狞语气狠厉:“你|他|妈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与此同时三人目光交汇,一时气氛凝结,只剩蝉鸣之声,刺耳得紧。
“三娘,有话好好说,快把刀放下。”捉。奸的念头已经烟消云散,赵夜清披头散发的模样比他当年还要狼狈许多,李知憬怒气散了一大半,甚至同情起他来。
谢杳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把刀放回戟架上,“殿下怎么来了?”
李知憬虚扶起地上的赵夜清,故作淡然道:“我听丁副率说今日三娘同夜清交接公务,夜清初到东宫,孤担心他生疏,也过来瞧瞧,指点一二。”
“殿下来了多久?”谢杳杳怀疑自己近来是耳力退步还是心神松懈,人都到了门前才发觉。
“孤刚到,三娘,夜清是你曾经的同僚,也是东宫日后的左膀右臂,你我夫妇一体,不可过于苛待。”说完还意味深长地朝赵夜清瞥了一眼。
三人各怀心事,草草交代了公事,约定明日再议,于是赵夜清黑着张脸先走一步,李知憬添了两盏茶,其中一盏推到谢杳杳面前。
“你对赵夜清倒是很上心。”
“定西城四年赵大都督对我颇有照拂,赵将军又是他最看重的长子,多提点些,以免赵将军在京中给他惹乱子。”谢杳杳面色如常,端起茶一饮而尽。
“赵夜清一表人才,在军中一定有不少人喜欢吧。”李知憬不接她的话,自顾问出。
谢杳杳狐疑,眉头微皱:“殿下,军中几乎都是男子,您说的是喜欢,是哪种喜欢?莫不是断袖之情?那倒没有,赵将军家中已有女眷,没有那方面嗜好。”
他一口茶差点儿呛住,咳了半晌方才继续问:“那你呢?没有少女怀春之意?”他担心今日若是不问,往后变成心里的一根刺。
谢杳杳望他的表情认真严肃,目光也真诚,坦白回答:“许是有过。”
李知憬那点儿拐弯抹角的心思没了,心里有点复杂,所谓求仁得仁,他想知道答案,可也不希望答案太过实事求是,能合他心意才好。
“可听闻他府中已有妾室,那情愫便也无影无踪。”
原来是这样啊,李知憬松了口气,来不及落地生根的种子,有何为惧?可转念一想,源头是在妾室上,他现在虽无旁人,可日后终究由不得二人,三年后良娣入东宫,她也要将他连根拔除吗?
对于此事,二人心照不宣,摆在明面上说,难免不欢而散,而男女之情只要不说破不点明,他们的关系便坚不可摧,爱欲尘情虚无缥缈,远不如价值利益来得稳固。
赵夜清这么一闹,二人也没心思提起太子妃殿里的礼物,说了会儿无关紧要的话,便各忙各的去了。
谢杳杳入宫前一夜,将自己屋中所有的男装和官服都叠得整整齐齐,郑重锁在箱中,算是与过去的自己做了告别,除了太子妃这条路她没旁的可选,为了爷娘幼弟有什么可放不下的。
若日后李知憬真有了心爱之人,允她假死出宫,她想再去定西城看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张尚仪远比她记忆里的还要严苛,当年她不过是在宫中读书习武,张尚仪教导娘子们虽也是一丝不苟,但对于她这样的泼猴,抬抬手就算了并不苛求。
可太子妃是未来国母,家世出身、品行才貌、眼界胸襟谢杳杳都有,国母一举一动皆在世人眼中,仪态举止不可出错,再不能如曾经那般将就。
单是坐姿,谢杳杳就练了足足三日,都是正襟危坐,但官场是男子坐姿,女子与之不同,谢杳杳要改变多年来养成的习惯,破费了一番功夫。
每晚谢杳杳都直挺挺躺在床上,伸直早已麻木的双腿,任不苦摁压。
“啧啧,您这手臂都青了。”不苦心疼她不领兵打仗还受伤,揉完腿又唉声叹气地给其他地方涂药。
白日里上课,谢杳杳动作稍有不对,张尚仪手中特制的竹篾便落在她脊背或胳膊上,幸好都是衣裳遮住的地方,不至于让旁人瞧见。
“这不算什么,往后的日子那才真是两眼摸黑。”谢杳杳故意逗她,让不苦的脸耷拉得更长了,她才笑着解释:“张尚仪是为我好,储君责任重,太子妃若不能帮衬殿下做好贤内助,反成负累,久而久之,必生嫌隙。”
可此话并未起到安慰的作用,不苦依旧叹气:“可您本来就不是困在后宅的人。”
“你觉得殿下样貌如何?”
话题转得生硬,不苦下意识回答:“自然天下无双,顶顶好看。”
“你看,这爱美之心不就满足了。”虽是苦中作乐,但也乐得愉悦。
一晃十日,期间李知憬往皇后的凤栖殿请安的次数明显增加,可连谢杳杳一面也未见过,徐姑姑瞧出他心思,又不好点破,只说张尚仪严谨,皇后殿下也只进去过后殿两回。
李知憬心下了然,转头许了李永怡一斛螺子黛,翌日后殿里正上着课,就有人匆匆来禀含月公主那头出了大问题,请张尚仪去瞧瞧。
公主出降在即,不得不顾,张尚仪前脚离开,李知憬后脚就进了后殿,谢杳杳头顶书册,迈着淑女步伐,走得满头大汗。
“难得见三娘如此端庄。”
作者有话说:
李知憬:光天化日,你们俩想做什么……别别别,有话好好说,别杀人啊!
谢杳杳:再废话,连你一起打。
谢杳杳:你准备纳多少妾室?
李知憬:我只爱你,我们俩一夫一妻长长久久。
谢杳杳:算你识相。
李知憬:请夫人收起大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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