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边儿刚平定叛乱, 永安侯世子刘鸣恩的大军紧随而至,颇有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意味,饶是铁甲营以少胜多, 击溃襄庆军,活捉乱臣贼子,可仍是伤了元气,再想打一场胜仗,仅凭偷袭扰乱对方军心便不够了。
而河东、河南两道援军迟迟未到不说, 竟然联络尽失, 一时无人知晓八万大军究竟去了哪里。
皇帝焦急不已,收到谢青黎的军报, 八百里加急去催, 依旧石沉大海,他坐在龙椅上沉思许久,对一旁随侍的张有德道:“兴许朕一开始就错了, 明知吴哲年罪大恶极,却顾及吴浓和她腹中孩儿, 一味掩饰。”
“后来, 朕又怕太子重蹈覆辙, 以为只要将吴家的事死死瞒住,又对他教导严苛,来日可成明君,却不想此事成了他的心魔, 连大郎、二郎也牵扯其中,丢了性命……果真因果循环, 报应不爽啊……如今苍天已定, 要致朕父子于死地, 有德,传朕旨意。”
“什么?圣人真这么说?”谢青黎瞪大双眼,张有德所说之言,每个字他都明白,可连在一起却不怎么明白了。
皇帝命他放弃抵抗,只要刘鸣恩答应不屠城、不欺辱百姓、优待百官、不为难李氏一族,皇位他愿拱手相让,大渊气数已尽,皇兄未能力挽狂澜,而他不及皇兄十分之一,想来也是于事无补,不如换个方式,尽可能减少伤亡,毕竟百姓无辜。
尽管刘家军数量庞大,装备精良,气势汹汹而来,可谢青黎仍未心灰意冷,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
未料,皇帝认命了。
谢青黎命随从备马,他要进宫面见圣上,可张有德拦住了他的去路。
“大将军,您何必呢?陛下已下定决心,诸位大臣也认为此乃良策,您不如保重身体,毕竟世子十分敬佩大将军,待日后称帝,必会对谢府敬重有加。
闻言,谢青黎皱眉,斜眼瞪着张有德:“你这阉人好生无耻,半点骨气也无,那点权势对本将军来说不过如此,圣人乃是当世明君,太子殿下也不遑多让。”
张有德并不恼,讪讪笑道:“奴差点忘了,太子殿下是您的贤婿,您自然关心他,且宽心,世子念着与太子殿下的交情呢,孽是上一辈做下的,世子说了不会为难太子殿下,洛阳一带会供着殿下养老。”
“哈哈哈哈好一个不会为难,刘鸣恩也配称世子?当年若不是圣人见他颇有才华,不忍他受父辈拖累,这才封他为一方刺史,想不到与那庆、襄二贼一般,狼子野心,恩将仇报。”
谢青黎怒极反笑:“你左一个世子右一个世子,想来已经与他勾结,死在本将军剑下,也算你荣幸。”
剑刚出鞘,就被赶来的副将拦住,“大将军,刘鸣恩已到营前,请求与将军见面详谈。”
“他倒是好胆色,不怕死在我帐中。”
“他说大将军为人光明磊落,就算要杀他,也会等他说完话再动手。”
“既然如此,便请他进来吧。”谢青黎将剑收回鞘中,指着张有德道:“把这腌臜之人关起来,圣人那边我担着。”
……
刘鸣恩从谢青黎帐中出来时,已是月上中梢,他亲自替张有德解开了麻绳,安慰道:“本世子已与大将军谈妥,毕竟谁都不想再内耗下去,给外邦可乘之机,也请公公莫要介怀今日之事。”
张有德喜笑颜开,甚是受用,揉着勒红的手腕,连连点头:“老奴一切都听世子的。”
翌日铁甲营挂了白旗,长安城内人心惶惶,得知永安侯世子已命大军侯在城外,不能入城扰民,而皇帝写下罪己诏,自愿让位于刘鸣恩,多半是尘埃落定,终于松了口气。
东宫,谢杳杳正命人收拾东西,“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物件儿不必带着,咱们轻装前往洛阳。”
门外李知憬噗嗤笑出声:“还是我家夫人思虑周全。”
“现下忙乱,殿……我们去园子走走呗。”谢杳杳上前牵着李知憬的手往后头去。
她不住偷瞄李知憬的神情,生怕他一时想不开,待到僻静无人之地,才轻声道:“此去洛阳不过是权宜之计,他们能背信弃义,我们自然也能。”
“你也千万勿要因为信错了人而自责,怪只能怪他们演技太好,换做是我,也不会生疑。”
“你放心好了,待我生产后,与阿爷一起重整谢家军,届时反攻,我来领兵,刘鸣恩德不配位,我会让他知道什么是黄粱一梦。”
谢杳杳滔滔不绝,安慰人的本事愈发熟练,李知憬嘴角上扬,将她拥入怀中,吻了吻她的额头:“杳杳,此生我绝不负你,也绝不会二心。”
“啊?你打算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了?”见他神色如常,谢杳杳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有心情与他开玩笑:“不过,我这棵树天下无双,你也不算亏。”
刘鸣恩特地多宽限李氏一族几日,方便他们打点行装,他带着一支精锐进入长安,住在已经腾出的东宫中。
郑怀松出现的时间,比他们以为的还要早些。
“世子不必惊讶,我此番前来只为求世子一件事,作为交换,我愿将一藏宝地作为贺礼送给世子。”东躲西藏多日,郑怀松仍是那副世家公子的模样。
对于他的出现,刘鸣恩并不吃惊,他倒了盏茶给郑怀松,缓缓道:“有庆王作保,吴公子但说无妨。”
永宁侯是庆王给自己留的后路,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一旦刘鸣恩称帝,他也能从牢狱之中出来。
“若是庆王的事,吴公子不必开口,我定会好生安顿。”
郑怀松没接过茶盏,只是摇摇头,沉声道:“我要李焕和李知憬身首异处。有他们在,你这龙椅也坐不稳,他们背后还有谢家、赵家,不趁早动手,迟早养虎为患。”
“听闻吴公子抓走了含月公主,我不要藏宝地。”刘鸣恩未回答他的话,直截了当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拿含月公主交换吧,她少时十分伶俐,常缠着我给她讲故事,若不是我已许诺骆斐娶她为妻,这驸马之位也轮不到你来坐。”
郑怀松的脸色渐渐发青,眼神里的杀意已无法遮掩:“你也配肖想我的夫人?真以为这天下已是你囊中之物?”
“难道是你囊中之物?”刘鸣恩哈哈大笑,半点惶恐也无,“你既然有能力搅动风云,为何没想过自己做皇帝?”
“因为恶心,长安城没有一处不恶心,连同吴家在内,都令人生厌,尔虞我诈,虚情假意……早知道你不屠城,就不该放任那蠢猪与你结盟。”
郑怀松抬手从袖中甩出一把利刃,直扑刘鸣恩面门,斜下里飞出一支匕首,打落利刃。
“阿竹,好久不见。”李知憬推开暗门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丁臣元和谢无秋。
郑怀松一愣,目光从李知憬身上挪到刘鸣恩身上,只见后者起身,躬身行礼:“臣刘鸣恩见过太子殿下。”
竟是一场请君入瓮的骗局。
“哈哈哈哈,我还奇怪谢青黎那老古板怎么会升白旗,可见你又是收拾行礼,又是公布李焕的罪己诏,连刘鸣恩都住进了东宫,这戏未免也演得太真了,想不到啊想不到,我还是大意了。”郑怀松慢慢站起身。
李知憬回道:“也多亏了你无情无义,致使属下叛变,她虽不知道你的藏身之地,但其他党羽的下落以及你的习惯,还是很具有参考价值,比如,灯下黑。”
从公主府大火,他躲在公主府后园的地下密室,到如今,躲在东宫之中,任李知憬满长安城翻找,也想不到人会在自己宫中。
“你看人的确很准,周鹏做副率已有数年,可偏偏左卫率的官职先落在谢杳杳的身上,再传给赵夜清,你抓住了他心中不满,与你合作。但你不放心周鹏这样卖主求荣之徒,故而留了一手。”
“周鹏以为你躲在他院中井下的密道里,实则……”说到此处,李知憬停顿少许,叹了口气:“想不到你心思如此缜密,我差点就被你骗过去。”
郑怀松面色一变,抛出手中的致幻药粉,夺窗而逃。
“谢楼主!快追!”李知憬捂住口鼻,冲谢无秋喊道,他们哪里知道郑怀松的真正的藏身地,不过诈他罢了。
赌他情势危急之下,来不及细想,他们等的就是这个纰漏。
谢无秋反应极快,紧随其后,转眼就到周鹏的院子,郑怀松直奔枯井而去,纵身一跃,跳入井中。
谢无秋趴在井口边一看,好家伙,原来先前那密道不过是障眼法,真正的密道就在隔壁,好一个灯下黑。
他抽出软剑,服下可解百毒的药丸,直奔密道而去,谁知刚踏入密道口,就听见里头传来女声。
“怀松,事情都办妥了?你不在的时候我也很听话,一直没有发出声音哦。”
“含月真乖,你能不能唤我一声阿竹?”
“阿竹,阿竹,阿竹……”李永怡调皮地用不同语调叫他的名字。
郑怀松重重叹了口气,拥她入怀:“别忘了我,也别记起太多。”
源源不断的鲜血自郑怀松嘴角淌出,染红了李永怡一袭白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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