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失踪的第41天。”
镜头天旋地转了几下,对准一个十七八岁的黑发少年,视频的分辨率不高,只能模糊地看见他盘腿坐在电脑前,垂着眼皮,声音很慢。
“我爸说你根本不存在,一切都只是我的臆想,还说如果我再去找你的话,就要把我送去看病。”
“那阿鹤是怎么想的?”手持摄像的人似乎笑了下。
少年抬起眼,长长睫毛下纯黑的眼珠看向镜头后那人:“我知道他在撒谎。”
镜头里伸出一只手,手指插进少年黑色的发丝,虽然没有用力,少年却顺着摄影师的心意抬起了头,半眯着眼蹭了蹭他的手心。
“然后呢?”
“……别担心,我已经找到救你的方法了,”少年的睫毛动了动,漂亮得仿若不似真人,“只要再等一会,再等一会……我就能把你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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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鹤推开门进去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冲人烟味,昏暗的光亮从窗口徐徐照射进来,好几个身材高大的男生挤在便池前,正把一个人往里按。
戚淮安边洗手边问:“谁错了,说清楚啊。”
“我……我!”呛着水的人断断续续发出声。
“你什么?”
那带着哭腔的声音终于说完整了:“我!是我错了!我不该招惹她!”
戚淮安咬着烟嗤笑了声,抬眼注意到靠在门口身高腿长的黑发男生,偏了偏头,示意他过来。
“站那干嘛?”
“等你完事呗,”傀鹤笑笑,“班主任快喊集合了,咱们早点走吧。”
戚淮安夹着烟朝他吐了口烟圈,傀鹤感冒还没好,猝不及防的,自个咳了好一会才顺过气来,他随手朝戚淮安比了个中指,嘴角却还翘着,显然没在意。
戚淮安擦干净手,问得很是无辜:“这么早去干什么?”
“晚了抢不到李雉旁边的位置。”傀鹤抽了几下鼻子,鼻尖还泛着红。
“人愿意和你坐?”
傀鹤回答得自信满满:“没人能拒绝我。”
他确实长得好看,此时笑起来的时候带着些漫不经心的意味,身边好几双眼睛都盯着他。
雪下得很大,休息站旁的旅游大巴上坐着三三两两的学生,见他们一堆人上来,都避开视线不看他们。好学生坏学生向来都玩不到一块,傀鹤并不在意,因为腿长长得高,只能微低着头走路,边走还边闻手心,确认没烟味了,才眼神寻找李雉的位置。
“同学,你知道这题怎么做吗?”
“让我看看。”
手接过纸。
那是一双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薄薄的皮肤白皙又干净,可以隐约看见凸起的黛色青筋,傀鹤有时会想,被那双大手掐住脖颈的时候,究竟是会感到窒息得发狂,还是幸福得发狂呢。
无论如何,李雉人长得真的是……他嚼口香糖的动作顿了下——帅得让人腿软,嘻嘻。
“阿雉!”他晃过去笑眯眯地探了个头,“我也有题不会,你跟我讲讲呗。”
问问题的那个女生没想到他会过来,脸突然红了红。
李雉疏离冷淡地问:“哪题?”
傀鹤在摊开的练习册上随手一指:“这道。”
“问别人吧,我也不会。”
“行啊,”傀鹤耸耸肩,“那要不我把昨晚发生的事一起告诉他?”
李雉站起身抓住他的手往外走,傀鹤乖乖任由他扣着手腕,还有闲心朝那个女生挥手拜拜,那女生下意识地也朝他挥了挥手,戚淮安那帮人在旁边看着快笑抽气过去了。
下了大巴,找了个无人的长椅,李雉松了手:“你想说出去?”
傀鹤坐到了椅子上,仰起头看他:“开个玩笑,慌了?”
“怎么可能,”李雉居高临下瞧他,“你觉得有人会信吗?”
傀鹤也没恼,一张脸又明艳又漂亮,弯起眼笑的样子极具少年感,他皮肤白得发光,额角却青了一块,黑发凌乱垂在睫毛边,像受了谁欺负一样,傀鹤眨眨眼:“戚淮安他们带了啤酒,你要不要来几瓶?”
李雉淡淡的:“不用。”
“那……待会可以坐你旁边吗?”傀鹤又眨了下眼,像在讨好他一样,“同意吧同意吧阿雉。”
李雉看了他好一会,忽然嗤笑了声,从傀鹤兜里找出烟盒,抽出一根烟,随手将烟盒扔回给他,咔嚓一声,徐徐叼在嘴里,然后一脚踩在傀鹤手边,不紧不慢地系鞋带。
飘过来的尼古丁白雾让傀鹤又想咳嗽了,但他决定忍着,用眼角余光看李雉极具骨感的手指交缠绕过白色绳子,将鞋带系在一起,球鞋就在他手边,踩的仿佛不是长椅,是他。
日。
傀鹤有些绷不住地目光闪了闪,戚淮安曾说,傀鹤这个表情总让人想欺负他。
系完鞋带,李雉烟瘾也过够了,他将烟按熄在雪里,指使傀鹤待会把烟扔进垃圾桶,不许随地乱丢垃圾,又理了理袖口,重新成了那一副受人爱戴的大学霸样。
“有口香糖吗?”他又问。
傀鹤将整板都给了他:“那咱两待会坐一块?”
李雉没说话,默认同意,算作为他帮忙解烟瘾的奖励。
正好班主任在不远处喊集合,李雉手插口袋里准备走了,傀鹤忽然又叫住了他:“阿雉。”
李雉回头:“干嘛?”
有没有人说过,哥哥你的脾气真的很碧池。
傀鹤朝他弯起唇,笑容纯真漂亮得令人移不开眼:“我好喜欢你。”
李雉特高深莫测摸了摸傀鹤的头发,没说什么直接走了。
当然没人,或者没人敢说他脾气差。
李雉是谁,十一中的头把交椅,前途正好的清北苗子,如果说女孩子对于青春的回忆里总有一个男生的身影,那那个男生永远是他。
他总在固定的圈里和固定的朋友玩,对于其他人既彬彬有礼又冷淡,追他的女生总是失望于他的礼貌和疏离,不过傀鹤知道那不仅仅是礼貌,更多的是高傲、不屑,和瞧不起人。
嘿嘿,想想就让人兴奋。
“傀鹤!你怎么总是这么慢!”
班主任暴跳如雷地在车门边喊他,傀鹤说了声sorry,飞快窜到了李雉座位边。
车驶离休息站后便进山了,李雉一直在闭眼休息,先是听到隐隐约约的游戏声,然后便感觉身边人出去了好一会,又小心翼翼地坐了回来,刚得了点安静,那人却像在找什么东西一样,又开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吵醒你了?”见他睁开眼,傀鹤显得很不好意思,因为离得近,李雉可以看到他遮住眼珠的浓黑睫羽,长得不可思议,和女孩子似的。
李雉睡不好很烦躁:“你在找什么?”
“我的药。”
李雉眼尖,一下便在一堆衣服里指出了露了个盖子的药瓶:“安眠药?”
傀鹤浅点了下头。
平常人一般会多问几句,但李雉没有,眼见他又要闭眼休息,傀鹤不死心扯了扯他衣服:“你不好奇?”
“哦,什么时候开始吃的?”
李雉漫不经心地问了,傀鹤才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光闪了闪敷衍他。
“大概有个几年。”
李雉来了兴趣,把他的药瓶拿在手里端详了下:“断了会难受吗?”
这回轮到傀鹤不说话了,他一直在看李雉手里的药瓶,显然想拿回来,可又不好意思开口,他一急,脸上便有些红,本来就带着少年感的漂亮和脆弱,此时更让人有点心痒痒。
李雉抬起眼皮看了眼他,收回视线,仿佛是在诚心吊着傀鹤般指尖轻点了几下药瓶,忽然笑了下扔给他:“收好点,没药戒断了不要来哭着找我。”
傀鹤宝贝似地接过药,似乎也很怕出现那种场面,外面雪下得越来越大,放眼望去一片白雾蒙蒙,就在这个时候,大巴忽然停了。
前排女生头随之磕上椅背:“我日!”
班主任警告性地朝她看了一眼,随后和司机低声交流了几句,宣布道:“大家坐在位置上不要动,我下去检查一下就回来——戚淮安,说的就是你。”
被他点名的男生长腿伸在过道里,懒洋洋点了个头。
班主任一离开,大巴瞬间热闹起来,前排那个女生回过头,随意笑了笑,笑容又精致又漂亮,傀鹤觉得她有点眼熟,问她:“你是不是那个……”
“宋慈,”女生将黑发捋到耳后,露出耳垂上耀眼的小碎钻,“好歹咱们也同班一个学期了,怎么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呀?”
身为颜狗,傀鹤从不让漂亮妹妹生气,举手发誓:“以后绝不忘。”
宋慈好像很有名,之前傀鹤一个哥们对她着了魔,不停念叨说傀鹤班上有个长腿大胸肤白貌美的漂亮妹妹,让他找机会牵线认识一下,傀鹤对这种事不感兴趣,让他洗干净自己晚上做梦去。
宋慈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然后翘起唇:“他们果然没说错。”
“什么啊?”
“他们说……”
李雉正在看书,不紧不慢地开口了:“宋慈。”
宋慈耸耸肩,表示有人不让她说,探起身故意笑嘻嘻地对傀鹤讲李雉的坏话:“你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又大男子主义控制欲又强,你一定要想清楚哦。”
傀鹤从善如流地答:“不管阿雉是什么样我都喜欢他。”
宋慈也飙演技:“别呀,哥哥看看我不好吗。”
傀鹤刚想继续深情表白,李雉一个眼神看过来,他安静了。
班主任回来后,说是雪太大,封住了前后的路,因为山里信号不好,他们也没办法打电话联系目的地,只能等明早那儿的人发现不对,自己过来找他们。
宋慈一刻也消停不了,等班主任说完话就拉着他们几个人打牌,傀鹤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没参与,老实坐在旁边围观宋慈被碾压。
“李雉就是个混蛋,”趁着李雉洗牌的功夫,宋慈和傀鹤咬耳朵,“你仔细看那家伙,他垂眼的时候就是在算牌。”
傀鹤来了兴趣:“怎么算的,教教我呗。”
李雉听到他们对话,发完了最后一张牌,抬起眼皮:“你学得会吗?”
一个疑问句。
傀鹤不甘受辱,抓起宋慈的牌就要证明自己:“瞧不起谁呢!老子智商可高了。”
宋慈在一边添乱:“是吧是吧,不过就这么单纯打好无聊,要不要赌点什么?”
“没钱。”
“没谁要骗你钱,”宋慈翻了个白眼,涂着白色指甲油的指尖点了点桌面,“要不这样吧,谁输了就学狗叫。”
“哇妹妹好恶劣。”傀鹤率先起哄,于是大家都同意了。
不出意外,傀鹤前两场惨败,不得不说李雉确实很会算牌,和傀鹤那种什么大出什么的老实人不一样,他打得又聪明又虚伪,不管哪次傀鹤盯着他看,他都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瞳孔黑如沉舟,令人下意识避开目光。
傀鹤输吐了,发誓下次再和李雉打牌他就是狗,他退出后,之前找李雉问问题那女生过来补位,结果没过几分钟也输了。
女生红着脸看向傀鹤,半天才问:“……能换一个惩罚吗?”
“不行,”宋慈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恶劣地眯了眯眼,“不管干什么都要守规则,如果想换的话,开始之前就应该要说好。”
“可、可是。”女生似乎很怕她,但又不想在心上人面前丢脸。
傀鹤正埋头打游戏,自然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以及她想要退出牌局的动作,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寒光忽然闪过,有人在旁边操了一声。
站起来后的下一秒,那女生的头便掉在了地上,滚了一圈,面朝上眼睛对上了他,那眼珠沾着鲜红的血,刚好倒映出傀鹤姣好的面孔。
面孔浸在血里,一瞬间有种鬼气般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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