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自助海鲜餐厅,你曾经和zero来过两次。
觥筹交错,正当盛年的男男女女,生疏的问候,尴尬的商业互吹。
这就是联谊,你想你还不适应。
多少有点鄙弃自己的没出息。
男方们仅仅是普通的问候寒暄便让你几乎社恐,明明在朋友和同事面前,你也算有趣的人。
手不知往哪儿放,你自惭形秽,挂着捧场的营业微笑,不知不觉坐到了边缘。
等反应过来,你已经自觉自愿担当起拿菜分菜递调料的招呼角色。
随便了,总归还有好吃的。
8点以后,气氛上来了,有收获的选手基本进入眉目传情你来我往的阶段,你也识趣地加油干饭。
“木崎桑,一定经常被夸会照顾人吧?”
你抬头,挨着你坐下,向你搭话的池面有一双很迷人的琥珀色眼睛,温和地冲你微笑,深黑的卷发有些色’气。
“用法棍切片夹上这个蟹黄酱,再撒上胡椒,味道一级棒哟。”池面温声推荐。
还真是哦。
众人热火朝天的氛围之外,你们相视一笑,吃货所见略同。
“濑户辰也,研究所的心理咨询,”池面自我介绍,“这桌上的男人,好像并不入您法眼?”
嘴里的法棍不香了:“说来惭愧,我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两辈子以来。
濑户看起来有些惊讶:“明明您是如此有魅力?”
虽说是商业吹捧……多谢夸奖。你咧咧嘴:“学生时代开始交往的前任,没等见亲戚就分了,得抓个活人回去交差。”
濑户被逗笑了:“真是大胆的坦白啊。”
你实话敢撂下,估计这一桌全得吓跑。
“有点被木崎桑感动到了,不透个底好像不公平:我是不排斥稳定恋爱的独身主义者,这次联谊女士们全员婚期,摆明冲着结婚来的,贸然勾搭上去感觉会遭天谴。”
“所以,今天的收获跟木崎桑一样,zero~~”
“zero”,现在听到这个词,你仍会心中一跳。
“濑户桑,不排斥交往但是拒绝婚姻吗?”
“恋爱可以用来调剂生活,婚姻则是另一码事。我倒是觉得,木崎桑这样无所谓经历交往,直截了当敢往婚姻里冲的,可真是勇者。”
你低头笑得窘迫。你曾和zero交往了很久很久,实在没有力气再来一遍了。
对另一半的憧憬、期待、小欣喜、真诚,和zero一起的二十多年里燃烧得差不多,你暗自恐慌变成了空壳子的自己,究竟还有没有爱一个人,或者经营一段关系的能力。
“木崎桑,是把虾全都拨掉皮再吃的那一派吗?”
诶?
你陡然惊醒。
面前的盘子里,摆着3、4只被你用牙签剔掉虾线和外皮的整虾。
虾、蟹这类吃起来有些费神的海产,时间表紧凑的降谷零独处时很少会做。两人外食或者在家开火,赶上虾蟹肥美的季节,你便习惯了剥出肉给他吃。
去年这个时候吧?组织遭受重创,zero的“零”组有大量的结案报告和汇报要完成。
你曾想抽空一起去看某部风评很好的电影,直到下映也没挤出时间。
下映后没过多久的一天,zero破天荒提前回来了。
他找了安室透时期打工攒下的关系,提前拿到了那部电影还未发售的蓝光版。
大概是为了弥补两人没一起去电影院看成的遗憾。
那晚,电视里播着蓝光碟,zero靠在你身边,说是看电影,手里还一心二用地敲着笔记本赶报告。
这家伙迟早用脑过度。
你焯煮了一海碗白灼虾,时不时扫一眼屏幕,手上剥虾不停,一口一个直接递到丫嘴里,权当补充营养。
你把碟子里剥好的整虾推给濑户:“要吃吗?送您了。”zero不在了,拿到虾便上手剥的肌肉记忆还在。
你不需要了。
联谊,不算乘兴而去,后半夜卡啦ok围观麦霸争夺,偶尔自己上去来一嗓子,也不算扫兴而归。
很久没这样过了哦。
忙碌的公安警察,一般会尽量保证休息,管理好身体。
得谢谢濑户桑把外套披在你身上,就这么在冷气十足的包间里睡着也没感冒。
天空大亮后才散场,恹恹走在回家的路上,扫过商店街铺子还未撤下的黄金周促销海报,你才反应过来黄金周才过去没几天。
虽说对于社畜警察,这类假日历来存在感薄弱就是了。
萩原松田他们下周好像要去北海道集训演练来着,真好啊,还能赶上东北特产的促销余波。
啊,菖蒲浴包在打折——黄金周名产了。
买买买。
这个除湿祛乏效果一级棒,上大学时zero被hiro安利的法子,睡前泡个菖蒲浴神清气爽,有效预防五月病。
赶在zero回来前放加浴包好热水,两人一起缩进浴缸时,还能用pad刷两集短剧,去年你们还没把镰鼬特辑刷完……
“……”
提着浴包,你捂着嘴蹲了下去。差点忘了,晚上他不会回来的。
手上的倒刺被撕拨下来,解脱的爽快之后,不碰还能风平浪静,一碰就绵长细密地疼。
习惯,哪有这么好改的。
从十几岁到老阿姨,两辈子,与组织你死我活才挣得黎明,亲友接连殉职又失而复得,你所有的回忆,轨迹,日常和念想都逃不开降谷零。
可是你能力有限,跟他走不下去了,如果想正常生活下去,你得往前看。
擦了把模糊的视线,调整好情绪,你拨通了濑户辰也的电话:
“我身体上有疤,暂时可能也做不到全心投入新的交往关系,但我没有意外怀孕的隐患,对濑户桑也没有婚姻方面的期待,活好不黏人,所以要和我试试吗?”
去他的结婚,先从习惯里自救吧。
一小时后,濑户桑带着蛋糕赶到了你的公寓:
“虽然木崎桑是我感兴趣的类型,但这样开始的交往,总有种趁虚而入,胜之不武的感觉。”
去掉了敬称,无视体重管理,你和濑户分食着一整个8寸巧克力蛋糕,有一搭没一搭天南海北地瞎聊糊侃。
成年人的交往简单又省事,享受恋爱的老手和耗尽情绪的咸鱼,在夜幕降临时自然而然滚上了床。
被濑户的手伸进衣服抚上后背时,你本能地躲了一下。
讲真,背后磕碜,你心里还是有数。
米花的医疗还是牛x的,天知道当年几片肉都被烙出焦味了,到现在居然只留下比原肤深一些皱一些的疤痕,不渗人也不会让人头皮发麻,你其实很庆幸了。
但总归不好看。
新年的早晨,睡得迷迷糊糊,体温熟悉的手臂从身后缠了上来。zero加班回来了。
你其实很喜欢zero的啃吻,后颈温温热热的触感,有些痒痒的。把虾递到他嘴里时就注意到了,指尖像被小猫的舌头蹭过。
半眯着眼揉揉他的脑壳,由着他绕到身前的手解开睡衣扣,扯着你的领口往下拉。
背部漏了出来,zero的动作微微顿了下。不等你打圆场给自己找台阶下,已经被掀过肩膀,撕咬着嘴唇从正面进入。
被濑户绕到了身后,你捂脸:“抱歉啊,看到了萎掉也不怪…”
后背的伤疤,被亲吻了:“看着就想得到,当时很痛吧?即使如此,木崎也努力撑过去了。”
手指抚上后背肩胛:“这里的印记,像蝴蝶翅膀一样漂亮,是木崎很强的证明啊。”
“……”
公安全员身份保密,你对外自称某个机构统筹档案的公务员,濑户并不清楚伤痕成因。
听到他的话,你的泪水却扑簌簌落了下来。
还是无法专注投入,灵魂抽离开,旁观着卧室里两具躯’体的彼此慰藉,但是……
跟24小时前还是陌生人的对象做这种事,你心底别扭的抵触少了些许。
“第一次有人这么说,”运动过后任他从背后揽着,你没有回头,“谢谢。”
濑户看起来惊讶极了:“哎?没有被前任这样安慰过吗?亲人朋友也没有?”
“亲人朋友的话,大概因为太过顾及我的心理舒适,决口不提这个。”你转过身,“以前的男友…因为怕听到不想听的话,不太敢跟他提这个。”
有关组织的一切,在彻底解决并信息解封前,都属于机密。
虽然原因不明,得谢谢贝尔摩德保下了你,让你不至于在必须显露出来的部分留下疤痕,影响正常生活,也让你顺利瞒住了非公安的朋友。
你觉得挺好。受伤的知情范围限定在公安相关行动组和至亲之内,已足够让你不知所措。
家人自不必说,在考虑他人心情上过于谨慎的hiro,对疤痕的话题采取完全规避的态度,即使你并没有觉得自己会因此被刺激到。
至于zero……他没有主动提起,你也乐得当鸵鸟。
濑户沉吟片刻:“来试着说说看,你怕他说什么呢?”
长你几岁的濑户听起来格外靠谱,组织了下语言,你在不涉密的前提下,第一次尝试吐露自己一切让自己惧怕的“如果”。
zero对穿着露背小裙子的你,厌恶移开的视线仍历历在目。靠还算殷勤有用+活好儿放得开,熬资历舔狗上位,你能倚仗的不多。
你在新闻上见过,因为旁观妻子的生产现场留下心理阴影而提出离婚的丈夫。如果zero亲口证实,留疤的身’体实在影响兴致,你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继续凑上去。
刚被救出来那时,重症病房里,对于这段经历,你的感想并没有让zero满意。虽然你的初衷是遵守职责…算上贝尔摩德对你的袒护,你客观上导致zero欠了贝尔摩德的人情。
这种被动拖后腿的行为不是你的本意,但你仍没有勇气承受zero的问责,或者看他再甩门离开一次。
乱七八糟的忧虑缠在一起,沉淀进心底,化为浓厚浑浊的污水积石,再压上喉头,让你有口难言。
你自嘲:“很沉重吧?我?”沉重又麻烦。
“嗯,超沉重,”濑户认真点头,“身’体疤痕的客观xp问题先不谈,会因为工作上的意外事故迁怒忠于职守的女朋友,这种烂男人你居然会喜欢这么多年。”
你几乎条件反射:“zero不是这种人,他很正直,像太阳一样!”他是救你脱离泥沼的英雄。
濑户靠着枕头,摸摸下巴:“那,木崎期望心里的太阳,就你的伤疤说什么呢?”
你张张嘴,又合上。
卧室里陷入片刻寂静。
你希望,zero说,疤痕也没那么难看嘛,果然我还是喜欢和你做;
你希望,zero说,即使如此你也守住了涉密信息,不愧是公安,疤痕是你的勋章,所以骄傲一点吧;
你希望,zero说,被抓住并不是你的错,他感谢贝尔摩德保下你,也从来不觉得你拖后腿。
“那么,木崎为什么觉得,zero桑不会说你想听的话呢?”
“zero他…很严格的。”
从小,降谷零就是“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的那类人。严于律人更严于律己,绝不服输,勇往直前,甚至有些死板。
会在集训时不留情面地斥责摸鱼的人,会因为同期说了警察的坏话直接大打出手,zero就是这样的人。
从这一点上来讲,他能和这样的你交往这么多年,算是人生里最大的妥协了。
你比较笨嘛,zero又不喜欢你轻飘飘的随便性格,这些年没少严厉地提点纠正你。
可惜,你还是悟性太差,心理也不够坚强,紧赶慢赶,到头来,不仅拖了他的后腿,也承受不住c级版降谷零的压力,逃掉了。
你希望zero对你说的话,是你从不敢奢想的软弱念想,一旦说出口,总觉得会立马跟“麻烦”二字划等号,抵消掉你在zero那里被认可的作用和长处。
虽然分手的现在,念想说出来也无所谓了:“我……很软弱吧?到头来还是长成了没用的大人。”
耐心倾听的濑户秒答:“没错。”
“但是,我说啊,木崎,人类本来就是软弱的生物。”濑户让你盯着他的眼睛,“想要寻求重要之人的鼓励,支持,肯定和爱,从来不是什么应该羞愧的事。”
“‘自己必须要靠着顺从和有用换得爱’,这种想法早早摒弃掉比较好。”
“感情从来不是交易或者讨好来的,你本身,比所谓的“顺从”和“有用”要珍贵得多。你要相信的是,你的存在,本身就值得被爱。”
今天以来,又一个新鲜的第一次。
啊咧?脸上好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了?
这样啊。原来如此。
不敢询问zero对伤疤的看法,二十年来恐惧着被甩掉,到最后自己先落荒而逃……
归根结底,是因为你从来不敢奢望,“没用”的自己,会被zero所珍爱。
试图靠着各种意义上的“有用”,讨好着向他靠近,从一开始就和爱的本愿南辕北辙。
虽然国中时的笨蛋碧池,不倚仗这点有用和讨好,可能更不知道该怎么靠近心里的太阳。
这说明,你们从一开始就不该有什么缘分和关联。
耽误了zero和自己这么多年,现在才明白这点道理,你们俩果然很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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