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里,她的父亲仍在喋喋不休着些他听了拳头就硬了的陈词滥调:“同校的孩子说过些风言风语,但那时想你还不懂事这把年纪了,多少洁身自好一点吧。”
私心里,怀着类似闺怨的心态,降谷零也会气她甩了他这个原配,和偷腥猫间过渡期不到一周。
但这不代表她可以被别人胡乱说三道四。
她的父亲,轻飘飘地把国中时的她形容为“年纪小不懂事”——明明对她的处境完全不了解。
刚升上国三那会儿吧?
打从他揍了糟蹋她的人渣前男友,半推半就收下这个送上门的跟班,已经过了一个学期。
来不及换掉运动服,降谷零一路小跑着穿过走廊,往教室赶。
轮到自己值日的日子,赶上被网球部拉去做外援还忘了时间,得赶在清校前把值日做完。
隔着教室的玻璃,远远看到跟班小姐正一边清洗黑板擦,一边和同班女生说说笑笑。
降谷零莫名安心了些。
升上国三,她和自己被分到了一个班,相比二年级时被不良玩弄操控,进入新环境的她明显开朗了不少,也有了自己的朋友。
对上视线,她惊喜地冲自己招招手。
再一次,跟班小姐提前替降谷零把本被分给他的活干掉了。
这个年纪的青少年不是一般无聊,见两人同框,还留在教室里的三两男生猥琐地瞄过她的前胸和裙摆,冲降谷吹了声意味深长的口哨。
流言蜚语缠身的“碧池”当然明白这不是什么好的意思。
她僵在原地低下头,有些局促地握着抹布,似乎对害降谷被扯进这样尴尬的场合颇感歉意,畏首畏尾地不敢有进一步举动,生怕勾起旁观者进一步起哄的兴致。
明明她胸前扣得严严实实,相比大多数把裙子卷短的同班女生,裙摆也规规矩矩及膝。
到底在怕什么?
降谷心头窜起无名火,夺过抹布,当着起哄者的面扔进柜子,冷冷扫了起哄男生们一眼。
“木崎,拿东西走了。”
被降谷生硬地命令式招呼,她的眼睛却陡然亮了起来,被主人呼唤的小狗一样。
“降谷,最近跟木崎走得很近?”
第二天,被班导西川叫住了。
昨天值日,她代替降谷把全班的数学作业抱到西川办公室。
“在和木崎交往吗?”
降谷零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家伙总带着有些腼腆的憨笑,围着自己跑前跑后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吧?
“降谷,你成绩拔尖,前程远大,”西川语重心长,“作为我的学生,实在不想看你跟那种不检点的女孩子厮混在一起,对未来没有帮助的。”
降谷血管一跳,几乎青筋暴起。
明明木崎也是你的学生?
“木崎她,在班上从没有什么不合规举动吧?”
生平第一次略掉敬语,降谷零冷冷反驳,
“作为老师,背后嚼学生的舌根,挑拨离间,算校园霸凌加职权骚扰吧?”
那个笨蛋对此一无所知,下课仍旧一脸纯粹敬慕地向西川请教习题。
蠢死了,看着火大。
和她开始交往后,降谷零也时不时会被惹毛。
“喂,降谷,”体育课,不熟的同班神秘兮兮凑过来,“他们说,你们上了母猫?感觉怎么样?”
哈?
“母猫”
“说的是木崎啊,木崎。二年级时,她不是b班的公共厕所嘛?”
同班贼眉鼠眼地,偷瞄着隔壁体育场正和女生们打躲避球,开朗笑着的女孩:
“她最近,跟你和诸伏不是都挺熟吗?你们都上过了吧?”
说这话的人,下流地在胸前拢了拢:
“两个人一起?”
“”降谷零盯着他,咧嘴:“她是我女朋友,我说过的吧?”
同班就像听到了笑话,配合地像漫才捧哏一样:“不是吧公厕哎唔噗——”
猥琐的台词注定没法说完,降谷零的拳头已经到了。
拽起被揍出鼻血,惊魂未定的同班,降谷露出獠牙:
“说说看,‘母猫’,‘公厕’,都有谁这么叫她的?他们还说她什么了?”
班里突发群体斗殴,六、七个学生挂了彩,严重的两个去了就近诊所。
先挑事的降谷零拒不道歉加拒绝公开说明动机,吃了处分,被请了家长,在校长办公室被父亲结结实实甩的两耳光,隔着半条走廊都听得到。
她陪着他在骄阳下贴墙根罚站,从食堂弄来保鲜冰袋敷在他脸颊上,用笔记本替他扇风,心疼极了:“看着都好痛。”
降谷零再一次发愁这傻子的缺心眼——打架经验丰富的降谷零这次没怎么留手,对方哪个都伤得比他重,但即使对缘由一无所知,她也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这边。
“降谷不会做坏事,所以一定是他们的错。”那时她的日语词汇量一般,表达起来也简单粗暴。
降谷零移开视线。在她心里,他就是这么好。
无条件,不讲道理的信任和偏爱。
蠢死了。
“铃响后就给我回去上课!”降谷零粗声粗气,“当心更跟不上。”
“好的。”她认真点头,把冰袋换了个面,轻轻替他撑着。
“今天和我动手的人,以后你离得远点,反正他们说什么你也听不懂!”
刚呛完就有点儿后悔,简直就像在挖苦她日语差一样。
“好的。”她仍旧乖乖点头,适逢铃响,猝不及防,她用嘴唇碰了碰降谷脸颊上,被冰敷过的红肿处。
一个小心翼翼,怕把他弄疼的吻。耳根后面麻酥酥的。
那以后,背地里她的肮脏留言听不太到了,至少,降谷零能够放心类似的言辞不会传到本尊耳朵里。
降谷零偶尔也会有自觉,被她凑过来以后,觉得火大的时候,或者闹脾气的时候多了起来。
在祖父和父亲那里,降谷零不会闹脾气——闹了也没用。在他们看来,无法控制情绪的人,代表意志不坚,需要磨练,即惩罚。
有情绪上涌的功夫,还不如做好他们命令的事,至少能捞点关爱和期待,奖惩平衡嘛。
她挺怪的。吻、拥抱、信任、包容温暖在她这跟不要钱似的。
本身也是个让人火大的笨蛋。面团性子好说话,让人捏把汗,不说教不行。
希望她雄起峥嵘,或是借机贪婪地索求温暖,别扭拧巴的降谷零,闹脾气时究竟在想什么,自己也不一定清楚。
录音里恋人的声音静如死灰:“跟降谷在一起,我时常感到难过,怀疑自己,惶惶不可终日?”
唯独,他想要的绝对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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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谷零坐在车里,对着她的病房窗户发呆。
“你不尊重我,冷待我,挑我的刺,让我时时怀疑自己,自我反省,不敢安下心来,不敢对同你的未来抱有期待。”
她浑身发抖着控诉。
对于她,自己就是这样的混蛋。
明明从来没想过真正伤害她,被她拥抱着却克制不住偏执自我,别扭拧巴,患得患失,贪婪尖刻。
彻头彻尾的混蛋行径,降谷零想,自己比国中的渣滓们要过分得多。
“你的以后与我无关。”她这么说。
她是这么说的。
漫长的脑海空白后,降谷零终于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她把他扔了。
他把她伤得四分五裂,所以她不要他了。
大雨滂沱里,粗暴的行者窝紧了雨伞,拼命索求庇护安心,却把伞弄断,她便跟着风走了。
徒留作茧自缚的溺水者,任无力感一点一点漫过肩头,没过头顶。
降谷零拼命鼓动着胸腔。
呼吸变成了一件很费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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