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用过晚膳,灵簌想起方才岳子初与明九辰的神色,心底泛起一丝不安,开口将如采唤了进来:“出了什么事,你知道么?”
如采一脸严肃,压低声音道:“方才我见好几个右盟宗弟子匆匆而过,神色紧张,几位日常值守的弟子也不见踪影。我想打听一下情况,可他们缄口不言。”
灵簌眼眸一凝,看来真的出大事了。
“姑娘若想知道,我去向公子探探口风。请姑娘务必待在房内,非常之时不要招惹麻烦。”
“好,你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回来。”
灵簌坐在房内等待,心中的慌乱愈发浓重。她几次想破门而出,最终理智战胜了焦急,还是呆在了原地静静等待如采回来。
门砰的一声打开,灵簌整个人如惊弓之鸟一般弹了起来,只见一人冲了进来向她奔来:“灵簌姑娘!”
“芍药?”
灵簌有些诧异,自从密道出来,她就再没见过芍药,难道她是知道了什么,来兴师问罪的?
还未等她回过神,芍药就着急道:“师娘她……她被掌门关了起来!”
“什么?!”灵簌大为诧异,岳子初的动作这么快吗?!
“方才绰师兄带着一众弟子冲进房内翻找,说是奉了掌门的命令,然后就把师娘抓走了。”芍药的脸色十分难看,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手足无措,此刻已是病急乱投医,竟央求起灵簌来。
“姑娘,你去求求情吧!”
“好!”灵簌刚要冲出去,立刻又懊恼道:“可我……我一个外人,谈何求情?”
芍药立刻提出建议:“岳师兄一向得掌门盛宠,你让他去掌门面前说说好话,至少比现在好!”
“不用去了。”岳子初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脸平静地对芍药道:“师妹,你先回去。”
芍药还想说什么,见岳子初脸色微沉,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给了灵簌一个央求的目光,一步三回头,希望岳子初能改变主意,最终还是失望地离去了。
“岳公子……”
“灵儿还是不要插手这件事情了。”岳子初脸色有些不好,“掌门请你过去问话,你随我去吧。”
夜色微凉,飞鹤盟内灯火通明。
灵簌与岳子初沉默着并肩走了好一会儿,她实在忍不住开口道:“岳公子,掌门唤我过去,究竟所谓何事?”
岳子初侧头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不必担心,问你什么你就如实回答就好。”
到了议事厅门口,百里绰正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
他一把拦住想要进去的岳子初,蹙眉不悦道:“我爹可只请了她一人,你去做什么?”
“我便是要去,你也拦我不得。”岳子初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全无往日的客气。
百里绰目光扫过灵簌,冷哼一声,转身带着两人推门而入。
正殿大堂上,百里阜端坐着,左盟宗与右盟宗分列左右,右盟宗的脸色格外不好,晦暗阴沉,又隐有怒意。
百里嫣一袭惯常的粉色衣裙,正站在百里阜身边。众人脸色凝重,气氛严肃沉闷。
“晚辈见过掌门、两位前辈。不知唤灵簌过来有何要事?”
百里阜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沉默着不言语,众人也都屏息等待他的示下,不敢逾越。
空气仿佛被凝结,灵簌感到周边气压越来越低,直到手脚都开始有些发凉,百里阜才一字一句出声道:
“你来我们飞鹤盟这段日子,与李玉歌走得很近。”
“玉姐姐……”见百里阜脸色一沉,她急忙改口道:“这几日确实有劳夫人替晚辈诊治。”
“既如此,你这几日可发觉她有何异样?”
“……晚辈愚钝,未曾发现有什么不妥。”
百里阜微微眯了眼睛,静静地盯着她不言语,像是不相信她。
灵簌心中直打鼓,面上却装作一脸疑惑的样子:“晚辈与夫人相识不久,不知掌门所说的有异常,具体指什么?”
“十日前的晚上,你在哪儿?”百里阜看似不经意间忽然吐出这么一句。
灵簌回想了一下,这不就是她病症复发、发现李玉歌与风斩镖局有关的那晚吗?
“……晚辈旧疾复发,在房中歇息。”
大厅沉默下来,一时间只听得众人轻微的呼吸声,灵簌也不知这回答有何问题,内心的紧张达到了顶点,手指忍不住微微蜷起来,摩挲着裙摆,好像这样就能抹平心中的不安。
良久,一直垂首立在父亲身旁的百里嫣打破沉默,出声替灵簌解围。
“爹爹,那晚我和哥哥见过灵簌姑娘,她确实一直在房内歇息。且她当日神情恍惚,颇为虚弱,即使想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的。”
没想到竟然会是百里嫣在这个时候主动替她说话,灵簌不禁心里有些诧异。
左盟宗也一改往日的慈祥面孔,肃穆地冷不丁发问:“那么五日前的那晚,你可有出房间?”
灵簌语塞。五日前,不就是她潜入密道那晚吗?
岳子初让她如实说,可这话定不能如实说啊!
“我——”
“当晚弟子在盟内巡逻,经过灵儿的院中,去她那儿坐了会儿。”
岳子初打断了她的话,“她喝了药后,总是沉睡过久,弟子有些疑虑,便在之后几天跑她那儿勤了些。”
灵簌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他言下之意,竟是把她与李玉歌摆在了对立面上。
众人闻言也脸色各异,百里嫣的眼神酸溜溜的,而百里绰脸色也沉了下来,对他们二人如此“不知礼数”的行径有些不耻。
但岳子初打着替病人张罗的名义,他们也无话可说。
少顷,百里阜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缓缓道:“行了,子初带灵簌姑娘回吧,入夜后好好呆在房里,不要再出来了。”
“是。”
“等等!”灵簌猛地抬头,追问道:“夫人她究竟怎么了?”
百里阜眼眸一眯,沉声警告道:“门派内务,外人不便知晓。灵簌姑娘还是守着规矩,先洗去自己的嫌疑为好。”
回到房内后,灵簌按捺不住心中焦灼,急急道:“岳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吗?”
“你发病当晚,门派密室内的冰魄剑法秘籍丢失,掌门调查后发现是自己人动的手脚。未免走漏风声,全派上下都没有声张,只暗地布了天罗地网搜查众人的房间,今日便在右盟宗夫人的房内搜到了丢失的秘籍。”
岳子初脸色有些不好,看向她的目光隐有深意。
灵簌心中一惊,难道李玉歌真是在替无妄岭偷秘籍不成?
“可是,晚渡斋以医术扬名,冰魄剑法对他们来说并没有用。”灵簌出言试探,“会不会是……弄错了?”
岳子初叹了口气,觉得她实在是有些天真,“冰魄剑法乃武林绝学,习武之人不论造诣高低、何门何派,都抵御不了这种诱惑的。”
“可她偷偷从密道出去那晚……”灵簌鬼鬼祟祟地看了一会儿窗外,确认连如采都听不见她的话,这才低声道:
“若我是她,就会把赃物在那晚处理掉,怎么会还放在房间内呢?”
“李玉歌原本故布疑阵,留下了外人闯入的假线索,误导盟内弟子向外怀疑,所以才不急着处理赃物。若不是绰师弟敏锐发现了端倪,只怕我们也都要被她摆了一道。”
岳子初眼中暗光一闪,缓缓道:“秘籍被盗那晚,众人因为你大动干戈地找了她很久,许多人在她屋内来回了许多趟,却都没有见到她,可最后她却神色慌张地从自己房内出来……”
“原来如此。”灵簌明白了过来,“所以那晚,掌门召集你们议事,其实是故意将大家都调开,让李玉歌自露马脚,而你早就等在一旁,是也不是?”
岳子初笑了起来。
“终于想明白了?倒是不笨。幸好当日掌门为了做戏逼真,又很是信任我,只派了我一人过去探查,否则你……”
灵簌脸色有些不好,她还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小心,谁知不过是幸运之神再一次眷顾她。
幸好她只是跟踪了李玉歌,若是一个冲动偷入藏书阁,这盗窃秘籍的罪名是不是就直接砸在她的脑袋上了?
灵簌睫毛一颤,看向岳子初,眼神有些复杂起来。所以这几日他天天守着她,不仅仅是监视她,其实更是为了保护她了?
“灵儿,你可知今日芍药为何会来找你?”
“她不是来让我帮忙求情的吗?”
“盟内这么多师兄师姐,哪个不比你说话有分量,怎么会轮到你一个外人替右盟宗夫人求情呢?”
灵簌歪头,这也是她不解的地方。
“李玉歌在盟内一向独来独往,虽然待人温和,但很少与人推心置腹。你这几日与李玉歌交往甚密,本就引起了不少弟子的非议,今日若听了芍药的撺掇前去求情……”
他话语停住,叹了口气:“若不是事发当晚你完全能撇清关系,只怕你也会受到猜疑,而将你带回盟内的我,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他顿了顿,幽幽道:“右盟宗真是思虑周全,连事败都准备攀咬我们一口。”
右盟宗?灵簌心头一跳。
“大师兄去世,一直是右盟宗的心结。他本就不满掌门素日与我师父亲厚,现在看来他夫妻二人没少做这些吃里扒外的事情,也不知他们身后是否有晚渡斋的指使。”
岳子初神色闪过一丝厌烦,似乎也被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弄得很是焦虑。
灵簌看着他,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李玉歌与她亲近的原因,她自然是知道的,可岳子初这样猜测,也有他自己的道理。
没想到看似风平浪静的飞鹤盟中,竟也如此暗潮涌动。
她苦笑一声:“那真是多谢岳公子了。”
“这本就是我们飞鹤盟内部事务,倒是让你见笑了。”
“那接下来……玉姐姐会如何?”
“掌门会亲自审问,一旦查实,定会严惩不贷。”
岳子初见她脸上划过黯然,严肃劝道:“我好不容易才让你脱了嫌疑,你可别自找死路,若是引起掌门忌惮,查出你真实身份,我也要受牵连不说,你的小命恐怕也不保!”
“……我明白。”她与李玉歌相识不过数日,虽有些好感,但她分得清轻重。
比起李玉歌,她更担心的是她会不堪重压,将楚从洲供出来。
接着她又垂下头,自嘲一笑。
他楚从洲拜入玄冥教、替无妄岭潜伏在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何时轮到她来替他操心?如今她自身难保,还是多想想自己下一步该如何走吧。
“我明日就要启程离开,灵儿随我一起吧。”
灵簌蓦地抬头,嗫喏道:“可我……”
她很想留下来,但她知道,岳子初相信她的前提,是断定了她在他眼皮子底下翻不出什么风浪。如今他要离开飞鹤盟,那也不会放任她这个隐患留下来。
“你是担心你的弱症吗?”岳子初认真地看着她,“天底下的大夫不止李玉歌一个,我们再寻其他的便是。”
灵簌咬唇,欲言又止。
岳子初不会知道,李玉歌的药能对症,不只是因为她医术高明,更可能是因为她也是无妄族人。
罢了,灵簌认命地叹了口气,她既已无力改变现状,那便只能另寻他法了。
“我跟你走。”灵簌下定了决心,抬头笑道:“接下来要去哪儿?”
岳子初得了她的回应,满意地笑了:“烟城,琴韵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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