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顺利堕入虚空，灵簌惊诧环顾四周。
黑雾渐渐散去，好似褪去了一层外衣——变成了一片灰色的混沌。
灵簌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虚空，心中升腾起一阵兴奋与渴望。
努力了这么些日子，这黑雾竟在今夜完全散去了！
她尝试挥了挥手，空气中漾起一阵涟漪，转瞬又恢复原状，又变成了天地间的混沌。
……
睁开眼，灵簌呆呆地望着床顶帷幔。
“嘶……”手臂忽然一痛，她猛地挽起袖子，抚摸着小臂上的胎记。
这是一个奇怪的弧形印记。
她第一次有虚空联结的觉醒感应时，这个印记就开始慢慢显现，在虚空灵力波动之时还会隐隐泛黄。
然而，随着她年纪越大症状越轻，这个印记又慢慢暗淡了。
她本以为子陌手上也有这个胎记，想要找他问个清楚。
现在只好当做日行一善，捡了个孩子，救他一命罢了。
夜色沉沉，还不到三更，灵簌没有了睡意。
她披上衣服，正打算运功调动内息时，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猛地睁眼厉声喝道：“谁？！”
灵簌冲向走廊，四处看了看。
并没有人。
她屏息凝神，想要捕捉周围的声音，可惜她一细听，周围的噪声便钻入她的耳朵，激的她脑仁儿疼。
她不敢再睡，敲开了隔壁的房门。
“姐姐，有什么事吗？”子陌被她吵醒，起身点灯，一脸茫然。
“我们被人盯上了，这里不安全。”
灵簌脸色有些不好。
没想到，离开岳子初不到一天，就又遇上了危险。
“那我们要走吗？”
子陌见灵簌检查着房内的角落，脸上露出了几分忐忑神色。
“不，你睡吧，我今晚就坐在你房里守着你。”灵簌坐了下来，为自己倒茶。
子陌疑惑：“……来的人是谁？”
灵簌冷笑一声：“是啊，他们是谁？我也不知道。”
绑她进青楼的人、绮月阁刺杀她的人，还有今晚窥探她的人……会是同一拨人吗？
接下来的几日，没再遇上盯梢。但灵簌片刻不敢大意。
她白日修炼、夜晚入虚空，其余时间便寸步不离守着子陌。
这日，灵簌练完武回到房内，见到一白衣身影坐在她的房里，他头戴斗笠，以纱缀面，看不清楚神情，一头白发颇为瞩目。
“戚师叔！”灵簌愣了一瞬，惊喜不已。
戚玄乙转身，将斗笠取下，“灵儿。”
他脸庞冷硬，眼神矍铄，神色沉静，看上去不到而立之年，与一头白发格格不入。
“你信中提到的……可是真的？”戚玄乙面无表情，但声音却隐隐有些颤抖。
“千真万确。可惜弟子无能，无法劝回师姐，只好请师叔亲自来了。”
戚玄乙呼吸急促起来，“她在哪儿，立刻带我去！”
“师叔稍待，灵儿有一提议。”灵簌凑近戚玄乙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戚玄乙眉头紧紧皱起，手不自觉握住茶杯又慢慢放开，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好，就照你说的做。”
迎香坊内，雪儿刚刚结束一曲，她笑意吟吟地挪到了男人身旁，娇声道：“张公子这琴谱可真是宝贵，您舍得就这么送给雪儿了吗？”
男人笑道：“宝剑赠英雄，珠钗配红妆，这绝世琴谱，自然要献给迎香坊第一乐师。”
雪儿轻笑一声，端起一盅酒送到男人唇边，男人抓住美人皓腕，顺势喝下这杯美酒，痴迷地看着她：
“我还有事儿要去一趟知府大人处，晚上等我。”
雪儿含羞带怯地与男人温存片刻后，目送他离开，刚关上门转身，就看见灵簌立在房内。
她心下一惊，又迅速冷静下来，“姑娘真是神出鬼没。”
“师姐，”灵簌一脸苍白，眼中隐有泪花，“戚师叔出事了。”
雪儿心头一跳，又捋了捋碎发，笑道：“姑娘真是魔怔了，非要逼着我喊人来撵你出去么？”
灵簌从怀中掏出一张绢子抛向她，“今日我才收到的门派传信，你自己看吧。”
雪儿接过，缓缓打开绢子扫了一圈，脸色有些发白。
“就凭一封伪造的信件……呵……”她转过身不让灵簌见到她的表情，低声道：“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灵簌看着她的表情变化，惊怒不已。
都到这个地步了，雪游师姐还是铁了心不认他们。
灵簌狠下心，从袖中取出一块带血的银质面具碎片，雪儿不耐地瞟了一眼，随即脸色大变，“这……这是……”
她立刻劈手夺过面具碎片，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物在人在，物亡人亡。师姐，戚师叔……是真的不在了。”
雪儿死死盯着手上的面具，脸上血色褪去。
这是师父的灵物！如今这个面具碎成了这样，那么师父也……雪儿猛地一把抓住灵簌胳膊，怒道：“灵儿，快告诉我，是谁伤了师父！”
“原来你还记得我这个师父！”一个冷冷地声音从身后传来。
雪儿如遭雷击！
她缓缓转身，只见戚玄乙负手而立，正满面寒霜地看着她。
“真是讽刺的很，为师为了防备敌人，素日以面具当作假的灵物，以假乱真。不曾想这一招，竟用在了我最心爱的徒儿身上！”
看着戚玄乙愠怒的神色，宋雪游明白了过来，自己是被他们设套骗了。
她脸上闪过一丝哀戚，慢慢朝着戚玄乙的方向，跪了下来。
“雪游，你就没有什么要和师父说的吗？”戚玄乙缓缓走近她。
“弟子职责所在，不得已欺瞒师父，师父要降罪，弟子绝无怨言！”
戚玄乙厉声道：“什么职责所在！谁给你的职责？”
“……”
“好，那我问你，两年前你诈死遁走，也是领受了无妄岭任务？”
“……”
“谁给你的任务？君自行？孤灼？还是冢玉？”
一旁的灵簌听到冢玉的名字，心下一惊，而宋雪游伏在地上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似乎在害怕什么，又在隐忍着什么。
戚玄乙见状，心下了然：
“……原来如此，是顾空蝉。”
雪游惊得抬起头，神色瞬间变幻，最终还是化为了沉默。
灵簌闻言，也深深皱起了眉头。
据她所知，无妄岭共由十五位灵力高强的前辈掌管，他们分别是掌门尊者、执事尊者、高阶长老和低阶长老。
低阶长□□有十人，并不需要多么高深的虚空造诣，他们说好听了是资历深厚，说难听了其实就是年纪大了还无法突破，只能徘徊在虚空化境这一层。
他们的职责，是初步筛选与教导外门弟子，所以几乎不在无妄岭教内重地出现，灵簌从小就没怎么见过他们。
比低阶长老高一级的，便是两位高阶长老：
楚从洲的师父——君自行、宋雪游的师父——戚玄乙。
他们的职责，是用虚空进境处理无妄岭弟子收集来的梦境，至于这些梦境他们到底用来做什么了——灵簌也不知道，这是门派机密。
再高一层，便是两位执事尊者：
灵簌的师尊——冢玉、灵溪的师尊——孤灼。
他们已经学会了第三层，拥有传说中虚空幻境的力量。他们不问日常事务，专心修炼、闭关，为无妄岭培养一代又一代的接班人。
灵簌与灵溪正是因为特殊的血脉之力，所以直接跳过了前面的流程，直接成为了执事尊者的徒弟。
而地位最高、也是最神秘的，便是无妄岭的掌门尊者——顾空蝉。
他修为高深，行踪诡秘，掌握着所有无妄岭的机密要件，若谁有幸能接受顾空蝉的教导，就是无妄岭下一届掌门人。
可是，灵簌从来没有见过他。
“顾空蝉让你做什么？”
灵簌还在疑惑当中，耳边又传来戚玄乙的质问。
“你不说，待我回山会会那位掌门尊者，一样可以知道。”
雪游挣扎了好一会儿，咬牙道：“掌门尊者救了我娘，将她安置于后山当中。若我任他差遣，十年后他便放我母女二人离去，与无妄岭再无瓜葛。”
戚玄乙怒道：“荒唐！当年我从宋家救下你，亲眼见到你娘在我面前咽了气，也是我亲手将她下葬。这些年来我每年都带你去祭拜她，难道她还能死而复生不成？”
“不！我娘还活着！”雪游梗着脖子，执拗地反驳。
“这么说，你亲眼见过她？”
雪游一愣，好像被戚玄乙问住了，她眼神逐渐变得迷茫，喃喃道：
“我娘、我娘还活着，她还在等我救她……”她双手捧头，额间渗出细细汗珠，突然手脚一软，朝一侧倒去。
“师姐！”
灵簌赶忙冲上去扶住了她，渡了些自己的内力给她，又侧头对戚玄乙恳求道：“师叔，今日先别问了吧。”
戚玄乙见雪游半阖着眼睛，脸色青白交加，也有些于心不忍。
他从灵簌手中接过雪游，照顾她在床上躺下，“雪游，为师会找出真相救你脱身的。”
“师父不可！”雪游一惊，想要起身却又被他按住，只好抓住他的胳膊恳求道：“掌门尊者，不好应付……”
“为师自有分寸，你保护好自己。”戚玄乙抽出手，替雪游掖好被角，“灵儿，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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