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走到城郊一凉亭,灵簌才实在忍不住,着急道:“师叔,雪游师姐的娘亲,真的还活着?”
“绝对不可能!”戚玄乙断然否认。
“为何?我们曾经也以为师姐已逝,可她现在仍然好端端的出现在我们面前。那么她的娘亲……”
“两年前顾空蝉告诉我雪游的死讯时,我正有要事在身,没有办法去查证,等我之后再去寻她时,也早就没有痕迹了。所以雪游之死,的确有可操作的空间,可她的娘亲,却是当初由我亲手料理的后事,绝不会有错!”
戚玄乙回忆前事,冷笑一声,“只怕雪游的事情,就是顾空蝉故意欺瞒于我罢了!”
“可是掌门尊者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而且师姐方才那副模样……可是中了毒?”灵簌细细回忆起宋雪游痛苦的神色,蹙眉不解道:“她为何一想到自己的娘亲,竟那般痛苦,像是魔怔了一样?”
“我倒是有个猜测,只是还需加以证实。我要立刻前往玄冥教一趟,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灵簌立刻点头:“我随师叔一起去,从洲哥哥也在玄冥教,他或许可以帮助我们。”
“不,你先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跟任何人透露我们找到了雪游的事情。”
戚玄乙拒绝她,眼中冷光一闪:“此事非同小可,若我的猜测是真的,那么除你我之外,谁都不可信——包括你的师尊冢玉!”
灵簌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您的意思是……这件事,师尊也有可能参与其中?”
戚玄乙握住了她的肩膀,沉声道:“灵儿,你愿意信我吗?”
灵簌张了张口,心乱如麻。
宋雪游是门派中少有的与她关系好的弟子,戚玄乙爱惜宋雪游,因此待她也十分亲近。
她握紧了拳头,想到了冢玉一贯待她冷漠的态度,还有楚从洲疏远她、隐瞒她的样子,她抿了抿唇,眼中闪过暗光:“我信。”
戚玄乙眼中闪过一抹动容,又戴上了斗笠,站了起来:“希望此事不会牵连到你,灵儿。”
灵簌心头一跳,却知道他不会再透露更多了,只好低声道:
“请师叔务必保护好自己,雪游师姐……还在等你。”
夜幕低垂,灵簌走在回客栈的路上,脑袋乱哄哄的,一时想着雪游师姐,一时又充斥着戚玄乙方才透露出的只言片语。
刚踏入客栈,就见子陌眼巴巴地守在她门口。
“子陌,这么晚了,还不睡?”她诧异地挑眉,牵起他的手,将他带进了屋子里坐下。
“……我在等你。”子陌看着她,那黑眸中似乎藏着些委屈,“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白天我师叔来了,我同他出去办事儿了。”她仔细打量他,“你找我有事儿?”
“我……我下午借用这里的小厨房,给你做了点心。”子陌刚想起身去拿,又懊恼地摇摇头,“算了,这么晚了,肯定都凉透了。”
灵簌心里一暖,饶有意味地打趣他:“子陌还会做点心?”
“……以前在……嗯……学过。”子陌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她笑了,“凉了有什么要紧,你去热热,我就在这儿等你拿过来。”
“嗯!”子陌得了鼓励,兴致冲冲地起身,往厨房跑去。
经过几天相处,灵簌倒是慢慢摸清楚了子陌的个性。
他沉默寡言,心思细腻又敏感。虽时时闹些小别扭,但只要灵簌好言好语的哄他,他最终总会听她的话。有些时候被她打趣地狠了,还会脸红,十分可爱。
她曾问过他家乡在哪里,是否学过武功,可惜一提到这个话头他就脸色郁郁,不再说话。
罢了,既然带上了他,慢慢再开导他吧。
灵簌正整理脑中思绪,头顶突然传来细微的一声木板裂开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她这些日子以来已然警觉性高了很多,身体下意识做出反应向侧面猛地一下翻滚过去,下一瞬间她坐着的桌椅便已经“轰”的一声被砸坏。
黑衣人带着杀意落在了房内,接着一掌朝灵簌劈过去。
灵簌一个跃起,堪堪避过了那人的袭击,却在那人靠近时看清了他的面容。
“旬昊?!”灵簌瞪大了眼睛,错愕不已。
“妖孽,让我看看你还有多少能耐!”旬昊厉声道,又立刻朝她袭来。
灵簌一边尽全力躲着他的攻击,一边大声喊道:“旬昊!我与你琴韵阁无怨无仇,你这是做什么?!”
旬昊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琴韵阁?你这个无妄岭叛徒,我今日便要清理门户!”
无妄岭?清理门户?
“你到底是什么人!”灵簌大惊失色。
“哼!到地下去好好想吧!”
旬昊一个闪身,掌风凌空而下,直逼灵簌胸口而来。
灵簌本就被他的话扰的心神大乱,此刻眼看就要被一掌劈中胸口,她情急之下全身内力爆发,周身瞬时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旬昊瞬间掀翻。
他整个人飞向墙壁又重重摔在了地上,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看上去受伤不轻。
“怎么……?!”
灵簌被自己的内力惊呆,她摸了摸身上,竟是毫发无伤。
旬昊瘫软在地,看着她恨恨道:“当年你入无妄岭,我就该下狠心杀了你!免得留你这个祸害,害了我们所有人!”
“胡说八道!”灵簌怒道,“我自问没有做任何对不起门派、对不起师尊的事情,你这莫名其妙的污蔑,恕我无法领受!”
“你祖父成启焕是叛徒,你也是!”他抹了抹唇角的血迹,眼神中透出愤恨,“成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该死!”
灵簌一惊,几步冲上前厉声道:“什么意思?我祖父是叛徒?你说清楚!”
旬昊见灵簌毫无防备地靠近他,立刻从袖中滑出一枚暗器猛地朝灵簌掷过去。
“姐姐小心!”
灵簌眼前一花,耳边传来乒乓作响之声。
再定睛一看,是子陌从外面跑进来推开了她,抱着她摔在了地上。
子陌迅速爬了起来,眼中闪过一抹狠戾,捡起了碎掉的锋利瓦片,反手掷向地上的旬昊!
“呃……!”
旬昊睁大眼睛,瞬间咽了气。
空气中血腥味散开来,一时间,诡异的沉默。
“姐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耳边响起子陌焦急的询问,灵簌这才回过神来。
见门外点心散落一地,又见他脸上还渗着血,急忙上前替他擦拭:“我还好,你呢?”
子陌摇摇头。
见他确实只是轻伤,她提起的心渐渐放下,可另一种浓浓的不安又笼罩了她。
“旬昊他……他死了?”
“他敢伤姐姐,就该死!”子陌一双眼睛闪着冷光,声音里是不易察觉的阴鸷。
“可是,他是我的同门师兄,师尊若是知道,我……”灵簌第一次手染鲜血,虽说这人不是她亲手杀的,可还是不可避免的慌乱了起来。
“旬昊不是琴韵阁的人吗?”子陌一脸费解。
“不,他是我无妄岭门下弟子。”
“无妄岭?!”子陌脸色骤变。
灵簌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张了张口,又沉默不语。子陌见她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也不再追问,他看了看地上的尸体面无表情道:“我们要把他处理掉。”
灵簌悚然一惊:“怎么处理?”
“无论他是谁,都是死于我手。如果姐姐不打算把我交出去,那便不能让他的尸体被人发现。”
子陌静静看着她,“姐姐,你要怎么做,我都帮你。”
灵簌怔怔地看着子陌,那个时而害羞,时而无措的孩子,突然一下变得冷静到令人觉得可怕。
她抿了抿唇,缓缓道:“你是为了救我,我必不会将你推出去。”
“我知道,姐姐对我好。”子陌脸上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
在子陌超乎寻常的冷静下,灵簌有些慌乱的心也渐渐沉静了下来。
“我们把尸体带走,到山上埋了,然后连夜离开。”
处理好一切后,天已蒙蒙亮。二人小心翼翼地在烟城绕了几圈,混淆自己的行踪,最后选定了烟城西南边的一个郊外驿站住下。
“姐姐,你是成启焕的孙女?”子陌神色纠结起来,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怎么会知道我祖父的名字?”她紧紧盯住他,觉得子陌似乎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之前在天通圣殿,听圣女提起过这个名字。她说,无妄岭是中原唯一一个精神修灵的门派,与中原武林格格不入,倒是与天通圣殿的功夫有些相通。她还说,成家是无妄族中极为特殊的一支血脉,拥有不同寻常的灵力。”
他迟疑地瞟了一眼灵簌,“我想,姐姐被无妄岭的人追杀,是不是因为他们觊觎姐姐身怀绝世神功?”
这段话内容太过丰富,炸的灵簌怔愣了很久,半晌才挤出一句:“……你是如何得知这些?”
“天通圣殿曾有一位圣女,名为云渺圣女。她早年曾游历中原,对无妄岭有些了解。”
“所以……你是西丘天通圣殿的人?”灵簌皱眉,重新审视子陌。
“我的确来自西丘,可我没有资格进天通圣殿。”子陌垂下头,话语中满是落寞。
“为何?”
“我是个孤儿,从记事起便被西丘一户牧民收养。那户牧民家离天通圣殿不远,是虔诚的圣教徒,有时朝圣时会带我前去,因此我就开始与圣女有了接触。”
“我七岁时,有一位圣女见我天资聪颖,想要收我入门下。可圣女是不能收男子为徒的,因为圣女的亲传徒弟日后可能成为掌教,而按照天通圣殿的规矩,掌教必为女子。”
灵簌蹙眉打断他:“可现任天通圣殿的掌教,不就是个男子吗?”
“……是,现任掌教圣主,是古蟾圣女的弟子,关于他的事情我并不了解太多,只知道他是目前为止唯一的男性掌教。也许,他确实有过人之处吧。”
说到这位掌教圣主,子陌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语气也带了一丝惧怕,灵簌也不纠结这些教派异闻,追问道:“那你又为何来到北燕了呢?”
“在西丘,身有异状胎记是恶魔附身的象征。以前我一直带着兜帽,别人瞧不见我的脸,可就在我要入教的前一天,另一位圣女发现了我额上的火红胎记,说这是神女将罪孽封印在了我的体内,要将我捉去活祭……”
灵簌心口一紧:“……活祭?”
“嗯,我逃回家中,养父养母却视我如蛇蝎,将我抓了起来献给圣女邀功。活祭前一天,我费尽力气逃了出来,被人追杀的半路上,遇到了腾蛇宫的人。”
“就是那个擅驭毒蛇的西丘门派?”
灵簌回想着戚师叔曾经在她下山之前,跟她说过如今天下几个有名的教派。
西丘的天通圣殿和腾蛇宫,一直都是死对头。
天通圣殿有王室支持,势头上压过腾蛇宫,但这两派在中原人的口中,都是些邪魔歪道,根本不值一提。
“腾蛇宫的人救了我一命,可天通圣殿的人也追了上来,两方大打出手,受伤不轻。为了不让恩人为难,也为了躲避追捕,我便一路向东到了北燕境内。天通圣殿鞭长莫及,便放弃了。”
子陌笑了笑,“接下来的事情,姐姐你也知道了。”
想到方才子陌一掷毙命旬昊的动作,灵簌狐疑道:“那你……究竟会不会武功?”
“西丘人自幼都在草原上长大,自然比中原人士身骨强壮,我也不例外。”
“你身骨强壮?”灵簌看了看他的细胳膊细腿,满脸不赞同。
“流浪了一年,风餐露宿朝不保夕,被收养时倒是能吃饱,若是被抛弃,还要常常与野狗争食,所以才成了现在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他自嘲一笑,“是子陌无用,若是同原来一样,就能保护姐姐了。”
灵簌瞧着他落寞的模样,不知怎的,胸中涌出强烈的酸涩。待脸庞湿了,她才惊觉自己竟流下了泪水。
子陌也有些动容:“姐姐,是在为我难过么?”
“瞧我,这么大个人,还被你笑话了。”灵簌吸了吸鼻子,有些赧然。
怎么回事,自己面对子陌的时候,似乎总是压抑不住心底翻滚的情感?
“真好,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心疼我。”子陌却露了一个开心的笑容,“姐姐别哭了,有姐姐照顾,我很开心。”
灵簌点点头,笑道:“那你继续说,这个云渺圣女又是怎么回事?”
“云渺圣女是古蟾圣女的师妹,她们俩在西丘是很有名的圣女。她曾来到中原游历,写下过一本手札,手札中详细记载了无妄岭和成家的事情。”
“可是后来,她被天通圣殿以叛教的罪名驱逐出教,最后死在了北燕忠平候的手上,这本手札也就此失传了。”
“忠平候……”灵簌细细思量,只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
“啊!当时在彩石观,岳公子曾提到过这个人。”
那一楼大堂争执的那群人,不就有忠平候府的人吗?!
她抿紧了唇角,缓缓道:
“看来……我得去忠平候府探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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