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灵簌消化过来,戚玄乙又扔下一句:“崇琼之战,就是大燕皇室,想要得到这本幻境秘籍所发动的战争。”
“什么?”灵簌一惊,顿觉手中这本秘籍的泛黄污渍,泛着血腥、透着肮脏,恨不得将它一甩出去。
是了,李玉歌也说过,大燕皇室、中原武林,曾经都对幻境秘籍有所觊觎,可她没想到,这灭族祸患的直接导火索——就是幻境!
“其实,无妄族拥有幻境这样威力强大的秘籍,到底是该高调入世,还是低调隐匿,一直是每一个无妄岭掌门都需要思考的问题。只是,碍于成梦远有遗命在前,历届掌门都选择了隐匿。”
“可到了上一代掌门镜流霜时,他觉得无妄族不该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至少应当在中原武林有一席之地,所以便不顾众人反对,对外大肆宣扬虚空幻境。无妄岭确实声名大噪,可同时也引来了许多江湖门派的觊觎。事情越闹越大,最后……惊动了燕国皇室……”
戚玄乙回想着这往事,心绪难平。
“战争过后,顾空蝉接手了无妄岭,无妄族便又回到以前低调蛰伏的状态,甚至更加隐秘,世人都以为我们被灭族了,所有关于我们的书册,都被毁了,我无妄族真正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可事已至此,我便也认命了,我原本以为,顾空蝉是为了全族的延续,为了大义、为了生存,这才不得不做出此举,可谁知……”
他的神色变得扭曲,声音也开始尖锐了起来:“这么多年间,他竟是依附于我们的灭族仇人,还为了一己私欲、将幻境之力用在了我们自己人身上!”
灵簌沉默下来。
如果顾空蝉背后真是大燕朝廷,那么事情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不对,似乎哪里说不通。
“顾空蝉为何不去迷惑那些举足轻重的人物,反而将虚空灵力耗费在我们这些籍籍无名的弟子身上?”
“我也曾有过这样的疑惑,不过在见到雪游之后,我倒是明白了原因。”
戚玄乙沉吟着,“这世上所有的事物都是一体两面。我们无妄族的梦境,反映真实,那么与之相对应,我们在梦中所见所闻也必然会在心底里留下更深的烙印,并在白日醒来后,对此深信不疑。”
“若是普通人梦到怪诞之事,醒来之后也可一笑置之,想要蛊惑他们,恐怕要花费更多的时间精力。而各路英雄人物,恐怕也心志坚定,更加不易受他蛊惑,若被人发现他的图谋,恐怕他也小命不保。既如此,顾空蝉又如何会舍近求远,放着好好的捷径不走?”
灵簌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只要这些人都能听他的调派,人数多起来,这股力量……也不容小觑!”
“不错。”戚玄乙眼中精光一闪,“只怕被幻境迷惑的人,都是在做极其危险的事情,否则何须这样费力钳制他们?”
灵簌想到了楚从洲,想到了宋雪游,想到……一股愤怒从心头油然而生,她握紧拳头,“难道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虚空幻境,就没有解法吗?!”
戚玄乙闻言,神色又僵硬了一瞬,递给了她第二本册子,低声道:“有办法,而且——只有你能救她。”
他的视线落在灵簌身上,面上几分纠结、几分不忍、还有几分期盼:“我本不想把你牵扯进来,可我没有办法,眼下……只能求你帮忙了。”
灵簌被他说得越来越紧张,手心都出了汗,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伸手接过了第二册白皮书卷。
……
【虚空联结,是一种罕见、特殊的虚空灵力,能寻找、乃至破解虚空幻境。
心悸耳鸣、心痛恍惚,是觉醒的先兆。
若方圆五里内有幻境,觉醒者便会感应到幻境散发出的灵力,只要能顺着这股灵力,潜入受害者的梦境,将他从梦中唤醒,即可打破幻象。
可是,虚空幻境变化多端、诡异莫测,与一般的虚空很是不同,如果觉醒者定力不够,很容易在幻境中迷失,危及自身。
目前,所有的觉醒之人,都是成家人,但是否还有其他血脉有此能力,我并不清楚。
成家一脉的存在,是万物相生相克的天理昭示,是上天赐予无妄族自省的宝藏,让我们鞭笞自身,时刻谨记不可肆意妄为。
成家后人也必以此为重任,克己慎行,为无妄族的延续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成梦远封笔。】
灵簌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书卷。
眼前的字她都认得,也都读了进去,可脑中一片空白,似乎在极力排斥抗拒消化这个事实,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惧和迷茫之中。
戚玄乙见她脸色极差,有些不忍道:“灵儿……”
“原来如此……”她全身微微颤抖了起来,惨笑一声:“怪不得成家会被灭门!原来是我们挡了他的路,成了眼中钉肉中刺,这才非要除之而后快不可!”
戚玄乙有些不忍,将她扶住带着她坐下。他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想了又想,只得说起以前的事情。
“当年你和灵溪出生的时候,都出现了觉醒的迹象,大家十分高兴,认为你们是极具天赋的孩子,对你们寄予厚望。镜流霜还大张旗鼓地去成家替你们办了满月酒席,更说要亲自收你们为徒。”
“可是后来镜流霜暴毙,顾空蝉成为了掌门尊者,成家……以叛乱罪被掌门诛杀。我当时同你一样,对顾空蝉充满了崇拜,自然是他说什么我便信什么,以为是你祖父做了有悖师门之事才落得如此下场。”
灵簌有些恍惚。
旬昊曾大骂她祖父是叛徒,现在看来,是顾空蝉为了不让成启焕挡路,栽赃了一个罪名给他,而其他无妄岭弟子,自然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灵簌闭了闭眼睛,艰难道:“我成家被灭门之事,师尊……是否有牵涉其中?”
戚玄乙抿了抿唇,还是道:“他是执事尊者,自然也会虚空幻境。”
她猛地睁眼,瞳仁中闪烁着迷惘和失落。
是了,云渺圣女手札中说过,师尊曾经向祖父学习虚空联结,却无功而返。他本来就与顾空蝉是一伙的,自然也对成家颇为忌惮。招揽不成、占为己有也不成,那便只能杀之以绝后患了。
心里的猜测落到了实处,她捏紧拳头,身躯微颤,极力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愤怒。
这么多年下来,师尊究竟把她当作了什么?
灵簌抬眸,眸光如刀锋般冰冷:“师叔,我会唤醒师姐的!”
戚玄乙一喜,又迟疑:“可是你的灵力……?”
“我的虚空已经有所变化,我相信只要我认真修炼,假以时日必定能有所突破。”
她之前还一直奇怪,那个在虚空中闪烁的白色亮光,到底是什么,为何总是吸引她前去,又为何总是在她触碰时消失。
不仅如此,白日她病症发作的时候,也感应到某个特定方向有东西在吸引她。
想来,那白光,还有那拉扯感,就是幻境!
“当真?”戚玄乙激动起来,好似溺水之人抓住了希望。
“不止师姐一人,还有许许多多的同门,我都要唤醒他们。”
戚玄乙闻言一愣,“你指谁?”
她垂眸,有些不情愿地说出了这个残酷的事实:“还有从洲哥哥。”
“他?”戚玄乙蹙眉,“何以见得?”
灵簌便将昨日楚从洲发狂,要手刃子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我感受到的那巨大的撕扯感,恐怕便是来源于从洲哥哥。他定也是被幻境控制着,所以才狂性大发,说话那般颠三倒四、不明所以。”
她一想到楚从洲在被迫为顾空蝉做些肮脏事情,她就又气又急又担心,恨不得马上去找他、破解他身上的幻境。
与此同时,她心里也燃起了小小的火苗。
自他出师后,对她的态度就极为冷淡,是不是也是因为幻境?
所以他是身不由己,并不是故意的,是吗?
“竟还有这事?”戚玄乙神色有些凝重了起来。
“不仅如此。自从下山,我便病症频发。昌都飞鹤盟、烟城、侯府、飞鹤盟的京城据点,还有梁安……这些地方都有幻境存在!”
还有旬昊,不知他刺杀她一事是否是幻境所致。可惜现在他已经毙命,也无法再去求证。
戚玄乙却眉心一跳:“侯府?你去那儿做什么?”
她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毕竟岳子初的身份不该由她来说。见她沉默,戚玄乙也不追问,只担忧着另一件事情:
“书册上说了,灵力不足时强行唤醒他人容易受到反噬,你功力尚浅,万一……”
“没有万一!”她站了起来,一脸怒容。
“我现在才知道,为何每次我一有觉醒征兆,师尊便那般对待我,原来,是他害怕我成为那个能克制他们的人!我并不是什么废物,只不过受他万般打压,灵力被压抑罢了,师叔你瞧,我听了你的话,下山远离了他,这不过才两个月,我的虚空联结就比过去十年的进展还要快!”
她脸色阴沉,连声音都带了几分阴鸷:“功力尚浅,那就修炼!我就不信,没了他在我面前碍手碍脚,我还会像以前那样停滞不前!”
戚玄乙张口想说什么,却又沉默下来。
灵簌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缓了语气道:“灵溪已经无法觉醒了,这世间只有我一个人能做到此事,难不成师叔要任由顾空蝉这么作乱下去吗?”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身后一个严肃的声音传来:“灵儿你要做什么?”
戚玄乙见岳子初快步走到灵簌身边,脸色一变,冷笑道:“原来你将我二人困在此处,是想听壁脚。倒是我高看你了。”
岳子初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只再次问:“你要去做什么?”
“我派内务,岳公子就不必掺和了。”戚玄乙站起身,漠然道:“多谢你这些日子照顾灵儿,我们还有要事在身,这便启程返回了。”
“返回哪儿?无妄岭?带她回去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岳子初嗤笑一声,“前辈莫非是嫌她被冢玉害的不够惨吗?”
戚玄乙脸色一沉:“灵儿,你竟将这些机密都告诉他一个外人?”
“他不是外人!”灵簌下意识反驳。
岳子初闻言眉梢微挑,唇角弯成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师叔,岳公子曾给过我一颗药丸,助我觉醒灵力,他定会帮我们的!”
灵簌急切的想要替岳子初在师叔面前挣得一些好印象,戚玄乙的视线在二人间流转,似乎在思量着她话语的真实性。半晌后,他叹口气:“罢了,灵儿信任你,我便信你一回。我得马上去烟城,灵儿,要不要和我一起?”
灵簌垂头思索了片刻,将手中的册子捏紧,缓缓道:“子陌身上有伤,不宜走动,而且我还需要再研究一番虚空联结,否则即便去了也是于事无补。”
岳子初提议道:“戚前辈先去,待灵儿准备好了,我便将她护送过去!”
戚玄乙站了起来:“好!我在烟城等你们!”他又冷冷看了岳子初一眼:“我就暂时将灵儿交予你,若她少了一根汗毛,我便拿你是问!”
“是,晚辈记住了。”
戚玄乙再不犹豫,转身离开。
这下,房间里只剩下了岳子初与灵簌两个人。
“此次去烟城,会有危险吗?”岳子初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蓦地开口,声音有些低沉。
“也许。”灵簌有些疲惫地捏了捏鼻子,她一下子接收了太多信息,亟需时间来好好思考。
“那我随你一起。”
灵簌一愣,“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吗?”
“手札本就写了一些,方才我又在外面听到了戚前辈的只言片语,所以已经猜到了。灵儿,你受无妄岭养育之恩,潜意识不愿将他们往坏处想。可我是局外人,自然看的比你清楚,其实对于真相,我早就有猜测了,只是不敢告诉你,怕干扰你的判断。”
岳子初定定看着她:“你此一去,便是要与整个门派为敌了,你真的想好了?”
灵簌苦涩一笑:“想好了。不仅是为了成家,更是为了……”
她忽的噤声,心里全是焦灼。
她的师兄师姐,都在泥沼里,而眼下只有她才能救他们。
“既然想好了,那就去做。”
灵簌闻言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我本以为你会说我不自量力,会阻止我。”
“人这一辈子,总有不得不做的事情。我说过,手札是我给你的,是我将你拖进这泥潭,那么从此你的事情我已然无法抽身,只能与你共进退。”
灵簌有些恍惚。
共进退……
这是不是意味着,哪怕身后是万丈深渊,她也并不是孤立无援?
“你真要陪我卷进这趟浑水?”她不想他后悔。
他闻言笑了起来,“能替你分担一些事情,我很高兴。”
灵簌心头一颤,咬唇无措道:“岳公子……”
“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我尊重你的决定,你也尊重我的,可以吗?”
他就这么定定看着她,眼中藏着几分认真,几分执着。
她心里漫上酸涩、暖意,还有一丝悸动,终是回应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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