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忽视门缝里的那只眼睛,这幅画实在是太过普通了,也不怪无人问津。
冷笑的男人叫张无岸,他看了画后皱眉道:“如果是这幅画的问题……”
他不知从哪里找了根棍子戳了戳那幅画,然而没有任何反应。
其他人神情同样肃穆,就听张无岸接上一句道:“那怎么把里面的人弄出来?换句话来说,要怎么进去?”
有人道:“难道是阴灵?”
张无岸否认道:“不可能,你看不见整个府邸都贴满了斥灵符吗?”
谢初霖掀起眼皮看一眼,似乎有点犯困,整个人透露着懒散,他道:“到底怎么回事,亲自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人反驳道:“你说得轻松,要怎么进去也没头绪!就算进去了也不一定救得了人,在这里失踪的那么多,也没见谁活着出来过!?”
这人分明是被带头的张无岸当面怼了,明里暗里说他分不清斥灵符,丢人现眼!无处可以发泄就怼一旁看不出修为的谢初霖了。
谢初霖心下了然,看那人一眼,冷声道:“你的意思可真奇怪,既不想进去也不想救人,那你来这里干什么?是来凑热闹还是打酱油啊?”
那人脸色一白,被那一眼看的整个人都像被毒蛇盯上了一样,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撇过脸不说话了。
白一宸见谢初霖面色无异,似不把这插曲放在心上,便开口道:“那幅画应该是只有生人才能触碰结界。”
张无岸也猜到了,他若有所思地看一眼谢初霖后,笑道:“我还真是来凑热闹的,我又没什么人要救,谁要英雄救美便快去吧。可别耽误时间,里面的人谁知道还有没有命。”
谁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是死是活,如果里面的人还有气,进去好心救了人,结果却出不来了,那岂不是一起找死?如果里面的人死了,那更是白白进去,结果还是自己找死。
正义人士多的是,可是见义勇为的也没有多少,多数都更爱惜自己的命。
坤道宗的弟子左右看看,见没人出声,眼眶发红,几个少年刚要一同进入画里就被一柄折扇拦住了。
谢初霖看也不看那几个来凑热闹的,对白一宸道:“白师兄要进去看看吗?”
白一宸早有此意,他试试了丹田,灵力并无滞住,心下松了口气,答道:“你在外面,我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
谢初霖神色微动,故意道:“白师兄是怕我捣乱吗?”
白一宸当然不是那个意思,见他眼神专注的盯着他看,只好叮嘱道:“进去后不要乱走。”
谢初霖勾唇道:“我会跟紧你的。”
他们二人达成共识,白一宸对那几个坤道宗弟子道:“你们在外面守好画,我们进去后会把人带回来。”
其中一个坤道宗弟子感激道:“多谢道友,这个人情我们一定牢记!”
白一宸心中哭笑不得,道:“你们不用谢我,就拜托你们守好画纸,不要让它出什么意外。”
此话一出,几个坤道宗弟子刚开始还不明白,缓过神来,后背毛骨悚然。
这副画普通的和桌子椅子没什么区别,上面也没有怨气,现在被那么多人找到了,如果有人点把火,那画里的人可就真的没了。他们点头默契道:“道友请放心!”
白一宸走到画纸面前,伸手探去,手指穿过画纸,指尖有点冷,他闭目一步跨入,再睁眼,眼前府邸大门竖立在眼前,红灯笼颜色暗旧,白雪簌簌飘落,很是寒冷。
身后有人靠近,那人执起一柄伞遮住两人头顶漂落的雪,谢初霖道:“白师兄是玄天宗的人吗?”
白一宸道:“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谢初霖拂去白一宸肩上落下的细雪,道:“亲耳听见更好。”
远处有两个头戴斗笠的人影缓缓而来,到了近处,白一宸开口问道:“两位请留步,我想问一下这是什么地方?”
两人都被斗笠遮盖了半张脸,一人道:“你进城都不看城门吗?”
“……进城太仓促,一下忘了。”
“这是郡首城。”
郡首城位置偏西,离其它几座城较远,是四城中唯一没有仙门驻扎的地方。
白一宸若有所思,轻声道谢。
谢初霖却忽然道:“两位是要进祁府吗?”
戴斗笠的一人刚说出:“是的,我们……”便说不出话来了。
谢初霖得了肯定,一只手伸出,对着那两人的方向轻点,那两人就化作黑气挣扎两下消失了。
白一宸顿了一下,谢初霖微微一笑,解释道:“两只幻鬼,我们可以替代一下他们的身份。”
白一宸笑道:“也没什么,你做事前可以和我商量一下。要是发生意外也好提前照应照应。”
谢初霖一滞,垂眸半晌:“嗯。”
眼前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老婆婆佝偻着身体,抬起混浊的眼睛看过来,道:“两位是从望远城来的吗?不是也没关系,我们家老爷最近发愁呢,你们可以进来住几天给我们家夫人带点好运。行吗?”
她自说自话,自顾自的把大门拉开,见雪中站立的两个人不动,催道:“进来吧,外面多冷啊?也就是你们这些年轻人不照顾好自己,等到我这一把年纪就知道什么是受罪了……”
白一宸虚心求教道:“我们不是从望远城来的。您刚才说住几天好运是什么意思啊?”
老婆婆拿起刚才来时放在门边的油纸伞,撑开后道:“那你们是从别处来的咯?字面上的意思,我们夫人怎么也生不下来孩子,如果不熟的客人来家里住几天,会有好运发生。”
白一宸‘啊’了一声,道:“我们是从白帝城来的,路过这里。还有这种说法吗?我还真是闻所未闻。”
老婆婆也颇为理解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是我们家老爷去高僧那里求来的天机。”
他们被老婆婆引进大门,宅邸冷清,途中遇见的仆人看见外人都很是畏缩。走过一条长廊,一个男子从那边迎面而来,男子清俊,眼神轻蔑,他看了眼外来的两个人,道:“至于吗?还带两个外人回来?”
老婆婆道:“这是老爷吩咐的,外面那么冷,公子快回屋吧。”
那位公子静站一会儿,转身就走。
他们二人被引去客房,老婆婆临走前嘱咐道:“老爷昨天外出了,你们先暂且住下,过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等人走后,白一宸在屋子里走动走动,四处看了看,半晌道:“这府邸有些奇怪。”
谢初霖坐在椅子上,看了眼灌满水的茶壶,给自己满了一杯,盯着茶水看了看,确定干净后喝了一口,附和道:“是奇怪,无论宅子还是人,都透着死气。”
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他张口说话间就带着白雾,白一宸见他指节泛白,将自己披着的那件绒毛披风取下给他,见他一愣后反推回来,白一宸笑道:“我学的修炼之道能调和身体,是不太能感受得到冷的,你冷就拿着吧。”
这件披风内侧材质是用鲛皮(鲛人从尾巴上蜕的皮)做成的,能自主调动周身温度,凉热皆可。
鲛人难寻,一件这种披风已是不可得,白一宸看见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所以才不好意思的从北水水手里接了过来。
谢初霖轻笑,接过这一片好意,低声道:“那多谢师兄了。”
有人敲了敲门,径自推开,一个低眉顺眼得女子抬着饭菜进来,她布置好后,朝两人一笑就转身带起门走了。
饭菜香气扑鼻,对方还贴心的带了一小壶酒,酒壶透明,里面的酒液殷红诱人。
白一宸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心感不详,心道:“我怎么觉得,还是不要吃的好。”
谢初霖拉紧了身上的披风,脸色沉沉,道:“这些肉有问题。”
有问题的话,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下毒和放迷药了。
谢初霖眼里微透着冷意,语气肯定:“这些是人肉。”
白一宸心下一沉,如果是人肉的话,那之前被拖进画里的人境况就不妙了。
子夜时分,夜色弥漫,白一宸掀开窗棂一点缝隙往外看了看,静若无声,他掌心赫然躺着一片叶子,叶子里灌满灵力从手心飘了出去。
修为高一点的修者可以化万物为己用,只是修为高的也没有多少,化万物为己用的也只是少数。
探叶寻灯是及其简单的探路寻宝法,白一宸在玄天宗常常落入各师尊或师兄师弟们设下的百种机关幻境里,就时常摘取一片叶子用来探路。
白一宸支起窗棂的一点缝隙,坐在搬来的椅子上静等。
静等了一会儿后,那片叶子又慢悠悠的飘了回来,落在白一宸手心。他站起身道:“走吧。”
谢初霖跟在身后,他们借着夜色,屏气凝神,隐藏住周身的气息往厨房赶去。
宅邸一到夜里就陷入死寂,死气也更加浓郁,他们赶到厨房左右寻找一番,在一面放菜的架子后面看见一个暗格,伸手一按,架子后面的一道暗门缓缓开启。
谢初霖动手将架子挪过来,低声道:“有人过来了。”
白一宸进了暗门,谢初霖将架子挪回原位,跟着进去后,对着一块凸起的地方一按,暗门缓缓关起。
暗门本身不算暗门,是类似放食材的小库房,暗门也关不紧,徒留一条细小的缝隙,可以看见外面的场景。
厨房门被人推开,来人看身形是一个女子,身上佩戴的服饰应该是这座宅邸的夫人,她进来后从厨柜里拿出几个冷却的馒头,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吃完又小心翼翼地出去了。
白一宸见人走了,扭过头看向身后,从刚才进来就嗅到一股腥味,他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看到眼前的场景还是有些不适。
库房不大,光线很暗,他们先前就适应了黑暗,所以眼前的一切都很是清晰。先入眼的是墙壁上被人用麻绳挂起来的一个半人,叫他半人是因为他的一条腿和一条手臂都已经不见了,鲜血溅了一地。看样子应该已经死了一天多了。
白一宸用灵力探查了一遍这具尸身,尸身体内还覆着极其稀薄的一点灵力,看那张脸,像个中年人。
那两个坤道宗弟子还在昏迷,他们被人绑在一起,嘴上堵着一块白布,他们身后还有两个瞪大眼睛的人,如果白一宸没有记错,应该是那天酒楼里来去匆匆的一对兄弟。
他低声对谢初霖道:“如果你说的是对的,这画像里的一切都是幻境,那他们现在就是吃人肉来养精蓄锐。可是,他们知道自己在吃人吗?”
因为幻境里的事物都是没有意识的,他们根据主人的意识而存在,幻境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都只不过是一具具傀儡而已!
谢初霖轻声道:“看样子应该是不知道,或者知道,但是自己不承认。我更倾向于后者。”
白一宸点头,他上前几步,对着地上那两个瞪大眼睛的男子悄声道:“我放开你们,你们声音小一点。”
绳子一解开,那个魁梧一点的男子就哑着嗓子小声道:“这里的人……这里的人都疯了!?”
他可能还没意识到这里的‘人’并不是真的人,想了想小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
他甩了甩发麻的手腕,拖起旁边那个不中用的弟弟就要走,白一宸出声道:“这位朋友,我们还不能走。”
魁梧的男人立马道:“你是想救之前那些人?你也看了墙上那个人的惨状了,他们还活着没有我不敢说,但是我们先逃了之后再多带一些人回来,也能救他们!”
他语气虽低了些,可是话语的急促和强势还是一如其人。
白一宸解释道:“不是这个原因,就算我们想走也走不了,画里世界的通道在哪里,我们也还不知道。”
听了他的解释,魁梧男人的一颗心都凉透了,他看了看地上还处于瑟瑟发抖状态的弟弟,又看了看白一宸和谢初霖,稍微冷静了一些,茫然道:“行吧,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肯定是不能把人继续留在这里的,万一人家要做一桌全肉宴,那库房里的人还有命在?
白一宸习惯性往手腕上摸,因为他手上以前总戴着一只储物镯,要什么法宝心念一动就能拿出来,他储物镯里就有一面玉镜,通体剔透青玉,远处看去如同一面碧色水面,装人入镜,很是了得。
他惋惜一会儿转念去想别的法子,谢初霖便递出了一面碧色玉镜,那玉镜和白一宸以往那面镜子简直形同一物!
谢初霖淡淡道:“只能劳烦你们几位先在里面呆一段时间。”
白一宸一时滞住,忍不住多看几眼,匪夷所思之下发现玉镜虽像却不是同一个。他那面玉镜是邓师弟亲自锻造而成,得天独运之下也和其它玉镜不同,不仅能住人载魂,还能装山入海,包罗万象。
因为锻造出来就是送给白一宸十七岁的生辰礼物,所以玉镜镜面左下角还有一行烫金小字,刻着‘白师兄生辰快乐’。
这面玉镜显然是没有那一行毁美观的烫金小字的。
谢初霖见他感兴趣,眼眸如辰,道:“白师兄喜欢吗?”
白一宸道:“还可以,我也有一面和你这面很像的镜子。”
谢初霖笑意更深,那样子仿佛是高兴两个人的品位相同,他道:“是吗?不过我这面玉镜有自己的名字,名唤‘天人镜’。而它也不是我的,是我师尊的。他人不在,所以交给我保管了。”
魁梧男人简直无语了,他对这种不算罕见的玉镜也算是熟知详知,一点也不想讨论这种问题,他打断道:“要怎么进去?”
谢初霖手指往镜面一点,被点过的地方似水波荡漾,掀开涟漪,直面镜面的魁梧男人和其他人倏忽没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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