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乌蒙蒙的,院子里的梅花艳红交加,在一地雪白中很是漂亮,忽听一阵雷声响彻,凉风吹过梅花摇晃了枝头。
有人脚步匆匆忙忙而来,白一宸站在亭廊上见几个仆人低头过来,其中一个对白一宸毕恭毕敬道:“这位公子,昨晚睡得可好?”
白一宸见他们脸上掩饰不住地焦躁,淡然道:“挺好的,你们这么大阵仗,这是怎么了?”
仆人一直观察他脸上的神色,见他一无所知后道:“昨天夜里遭了贼,你们没事就好。为了不让那贼人躲在此地为非作歹,我们要搜查一下这间院子,可否行个方便?”
白一宸脸上坦坦荡荡,明白道:“为了以防万一,我懂,你们搜吧。冒昧问一句,昨晚是丢失了什么宝贵东西?”
仆人恭敬道:“也没什么,我们家老爷抓了几只珍惜灵兽,肉质鲜美,平常人几年难得吃上一次,结果被人偷了。昨天给你们送的饭菜就是灵兽肉做的,很好吃吧?”
“……”白一宸道,“那真是谢谢你们的款待了。”
他们得了首肯,立马分工明确的转身去搜查了。
白一宸站在原地,有细碎的雪花飘飘然然落下,凭栏眺望,只看见一片苍茫的天空。
天边乌云滚滚,雷声越发肆意嚣张,他抽出一点思绪分神,忍不住想这画里的世界下雪竟然会打雷,真是奇事。
谢初霖拿着一把墨色油纸伞从长廊漫步过来,他到了近处,笑道:“师兄要一起去街上逛逛吗?”
白一宸心道:“也好,也可以去外面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便答道,“和昨日那位老夫人说一声,我们就去吧。”
因为天气森冷,街上人数寂寥,偶尔碰见几个人脸上都是苍白麻木,他们全部都是冷冷地看一眼外来者,便收回目光做自己的事去了。
他们才步行没多久,就听前方传来一女子撕心裂肺地惨叫,惨叫声满是惶恐和悲凄!白一宸凝神一听,听见女子口中断断续续喊着‘救命!’‘谁来救救我?!’
白一宸看一眼谢初霖,两人福如心至,也不多言,身影一闪便已经到了那声源地。
一穿着还算富贵的女子一脸绝望,身上有被刀剑砍出来的伤口,深可见骨,她仓惶间一边慌不择路地逃跑一边向周围聚集的普通人求救!
然而围观人大部分害怕受到牵连,对女子的求救皆选择视而不见。女子身后一段距离有八九个壮硕的男人,手里都拿着刀剑和棍棒正好整以暇地的追赶着女子,谁要是想帮忙他们就一个眼神瞪过去,就吓得其他人默不作声了。
白一宸皱眉,他在那女子绝望的脸上看了一眼,只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没想起来。那女子看见前方有两个看样子不一般的外来人,眼睛顿时一亮,迸发出对生的渴望,急声道:“公子!公子救救我!”
她话音刚落就已经要扑倒在白一宸面前,白一宸使了一个巧劲,手腕一扶那女子手臂将人稳住。不动声色地站在那女子前面,看着那几个脸色发黑的壮硕男子。
那几个男子见只是两个年龄不大的年轻人也不放在心上,有一人道:“看你们是外来的不懂规矩,只要你们让开我们就放你们一马!”
白一宸见谢初霖给那失血过多的女子喂了丹药,放心下来,道:“她不过一个瘦弱女子,什么深仇大恨至于让几位当街提刀拿棒?这又是什么规矩?”
提刀的人道:“不要多管闲事,这是她自愿的!”
白一宸回过头看向身后瑟瑟发抖的女子,那女子摇头害怕道:“我没有,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白一宸语气温和道:“我知道,我们不会把你交出去,你放松。”
说完白一宸就心中一诧,谢初霖早就认出了这女子是昨晚跑到厨房偷食的夫人,也不惊讶,附和道:“是啊,我师兄说的没错,等解决完这些人,我们就送你回去。”
那女子看了看白一宸,又看了看谢初霖,稍微冷静下来,勉强一笑道:“谢谢你们。”
提刀的几个人早就不耐烦了,见他们无动于衷还是要护着那个女人,几人对视一眼,提着手里的武器冲了过来,刀锋亮丽还沾染着一点血迹,迎着风雪砍去。
白一宸翻出那把折扇展开,朝着那冲过来的几人一扇扇去,飓风平地而起带着空中冰冷的寒气刮去,那风本来就是灵风,可不知怎么回事,样子声势吓人却是穿过那几个人消失殆尽了。
那几个提刀的人也是一愣,刚被吓出来的冷汗瞬间变成怒火,有人骂道:“操!装模作样!”
白一宸:“???”
刀刃已到面前,白一宸侧身一避,扇柄一扶将面前的刀刃顺开,那人挥刀继续,还没有所动作,眼前白影一晃就被一掌打退几步。他抬腿踢开另一个扑向谢初霖的男子,道:“你们躲远点。”
白一宸说话间又将一个扑过来的男人双手一折推在另一个赶过来的人身上,耳畔一阵风声,白一宸回头一看,那把砍刀定在离他不过一点距离的地方不动了。拿刀那人急着拔刀,被白一宸一脚踹了出去。
那人砸在雪地上怒着眼不动了,不仅如此,其他几个拿武器的也是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并非是因为察觉眼前两个年轻人身手不凡,而是名义上的,他们被定在了原地。
白一宸一看就知道怎么了,想起刚才还让谢初霖躲远点,轻咳一声赞道:“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能不靠近对方不显山露水的直接定身,的确是很厉害,修为应该也是金丹期以上。那么年轻就有这般修为,真是不多见。
不过修道修仙本就延缓衰老,有些人几百岁了看上去也像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但白一宸还是直觉对方和自己属于同龄人。
谢初霖听了他的称赞,掀眼看了一圈那些敢怒不能动的人,道:“不算什么,和师兄比起来还差远了。”
人都定住了,也算不上什么威胁,白一宸走到之前那个提刀的人面前,问道:“你为什么大庭广众之下要对一个姑娘下手,不妨把原由说来听听?”
那个男人明显感到嘴唇一松,阴鸷的目光看着白一宸冷哼一声。
白一宸回头看了一眼躲在谢初霖身后的女子,对面前这个还看不清形势的人道:“既然你不配合,那我也只好对你下点狠手了。”
男人大声道:“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如果你敢对我下手,明天这条街上就会出现你的尸体!”
白一宸被他豪蛮的嗓音吼得耳朵一麻,揉了揉耳朵,还想开口威胁几句,就听谢初霖来到他身后道:“师兄不要和这种野蛮人讲道理。交给我吧。”
话落,眼前的男人只感觉嘴唇再次紧贴,眼睛圆睁,胸口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揍了一拳,嘴里只能发出呜咽。
无数巨痛袭来,揍得他有苦难言,痛不欲生,然后他看见之前拿的那把刀浮了起来,晃晃悠悠停在面前,位置就在脖颈上方,稍一用力就可以将他头颅砍下。
男人目眦欲裂,眼看那把不稳的刀就要落下来,呜咽声更大,他眼前发黑,嘴唇一松就抓紧机会道:“我说我说,是祁家老爷让我那么干的!”
谢初霖懒懒道:“看吧,这种人不禁吓。”
而原本躲在他们身后缩着身子的那位夫人听到这话却是怔住了,她眼眶通红,泪珠不受控制的往下掉,一幅大受打击的模样,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
祁家不就是他们做客那家吗?
白一宸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夫人,那夫人虽然一脸难以置信,但眼里满满透着原来如此的悲怆。
那男人老老实实道:“你们这些外来人不懂,我们这里有一种习俗,名叫‘拍喜’。”
娶回来的夫人若是长时间没怀子嗣,便会被本家的人各种找麻烦,也会寻医问柳查找原因,种种之后,若还没怀上,那就是天意如此。
为了得天意欢心延绵子嗣,夫人的丈夫就会找一批身强体状的朋友来,个个手拿棍棒,在夫人外出买菜时埋伏,等看见了人就追着打,一边打一边问:“你到底生不生!你不生我们打死你!生不生!?”
夫人受了惊吓和重伤,慌不择路回到家门口时,夫人的丈夫就会事先走出来,手里拿着桂圆红枣一边撒一边拱手道:“好了好了,谢谢诸位了,过几日请诸位吃席!”
那些手提棍棒的人才会散开,各回各家去了。
这种习俗不常见,也只有少数的地方兴这种规矩。
白一宸听完,目光流连在这些人手上拿真刀狠棍上,不像是‘棒打求子’,倒像是借机除去人命的。
那跌坐一旁的夫人满面泪痕,她似下定决心一般,站起身道:“我不信,我和他相识那么多年,他怎么可能这么对我?况且,虽然我一直没有身孕,可是我一直把阿榛当成自己的孩子扶养长大,他不可能这么对我……我要去问他。”
她自言自语,全然不顾其他人,一站起身就捂着伤口朝祁府方向跑了。
那男人冷眼看着那女子摇摇晃晃的背影,幸灾乐祸地笑了笑,道:“真相都摆在眼前了她还不信?她脑子有……”
白一宸塞了一把雪在他嘴里,堵住了剩下没说完的话。其实也不难理解,相识了那么多年的枕边人突然找了这种理由要自己死,是谁都不会相信吧,就算会死,也要去问个清楚。
他温声劝道:“良言一句三冬暖,少一句恶言,多一个善人。”
地上的人塞了一嘴雪瞪着他说不出话。
空气倏忽静了一瞬,天上细碎疏离的雪花瞬间变大,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下坠,视线被遮挡,目力所及也变得模糊,然而那些雪没有落在他身上。
谢初霖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一手执伞,一手搂住他的肩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一开口,声音清朗却带着点恹然,道:“那些人不见了。”
白一宸低头一看,刚才还躺在地上塞了一嘴冰雪的男人无影无踪,其他人也一样消失了。
寒风呼啸,四周静的只有簌簌而落的雪声,灰沉的天色也慢慢暗下来,他们在愈下愈大的雪中,慢慢往原路回去。
这雪下的不寻常,他们赶回祁府时,仆从打着哈欠给他们开了门,仆从揉着眼睛道:“两位公子这是去哪里了呀?竟去了一天一夜,昨天王婆婆还派人出去找了好久。”
白一宸自然无比道:“我们逛着逛着就迷路了,没想到耽搁了那么久的时间,现在是几时了?”
仆从大概困的不行,让开道给他们进来,小声道:“现在已经是寅时了,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天亮了,两位公子赶紧回去补个觉吧。幸好你们回来了,不然灵兽丢失的罪责要冤枉到你们身上了。”
白一宸看一眼身旁的谢初霖,低声道:“就我们两个这么晚回来吗?”
仆从又打了个哈欠,双眼泛着水光道:“是啊,不过我们夫人昨天早上出去买菜,到现在还没回来。”
不等白一宸说话,仆从笑道:“我们夫人经常去另一个空闲的宅邸住,可能在那边住着,我听说夫人和老爷又吵架了,八成是这样。”
“不过啊,老爷和夫人虽然经常吵架,但是感情一直很好,听说夫人和老爷是青梅竹马呢。”
仆从送他们回了屋,点燃烛火,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就走了。
白一宸想到今日见过的那位夫人,揉了揉眉心道:“先睡一会儿吧,时间突然更改,待会天亮应该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谢初霖对此并不在意,他挑眉一笑,意味不明道:“师兄对我这么放心吗?似乎也并不打算问问我的身份。”
他们相识不久,白一宸却从未试探或者问过他的身份,更没问过他修为几何?也没问他何门何派,算起来,谢初霖对他还只是个暂时结伴同行的陌人。
白一宸看着他,也学着轻挑眉,道:“我初入世,对外面的事不是很清楚,初霖道友若是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大家各取所需而已。”
谢初霖笑了,眸子里划过一道暗芒,他低声道:“师兄真就如此放心?”
他朝白一宸走近几步,两人一时近在咫尺,白一宸有些招架不住,往后退了半步,就见谢初霖倾身,声音低沉似水,带着些微的强势,淡淡地道:“就不怕我心怀不轨?就不怕……我对你别有企图?”
白一宸觉得好笑,他身上除了那柄折扇和那个锦袋,也就什么都没有了,他值得什么企图?
他摸了摸鼻尖,笑道:“初霖道友难不成觉得我身上有什么值钱的宝贝?实话说,还真没有。”
谢初霖歪头,身上那股子之前初见时所拥有的散漫重新浮现出来。他后退一步,收回身上刚释放出的一部分压力,他道:“师兄真实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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