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回来了?”沈正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二小姐”说的是谁。
沈清浔出嫁这几年,整个尚书府内基本只知一位大小姐沈怡宁,哪里还记得前头夫人还嫡出了一位小姐?
“沈清浔,她怎么在这时候回来了?”甄氏皱眉,前几年这丫头让她明里暗里不知吃过多少次憋,她下意识的就是嫌弃地出声。
沈正也是满脸疑惑。
唯有沈怡宁眼神了然,轻声道:“今天是她夫君贬她为平妻,另娶正室的日子,她怕不是在侯府受了委屈,特地回来要爹爹为她撑腰吧?”
要是以前的沈清浔,沈正或许还不信,但当年她出嫁后意外失忆,这些年与尚书府关系还算缓和,恰巧前几日书信她也正说过好回府的事,定是借着这个由头归来,省得那边新人欢好时候,她却留在侯府受辱。
沈正点点头,正要吩咐管家将人迎进来,却见甄氏拉住他,微微摇了摇头,转而对刘管家道:“既是回来了,你便将人引到沁园去吧,老爷这几日朝政繁忙辛苦得很,今日就不见了。”
刘管家一愣,不由自主地看向沈正:“这,沁园可是荒废已久……怕是住不得人。”
甄氏眉毛高高扬起,有些不悦:“这后宅之事,你看老爷作甚?还不快去!”
“就是,沁园本来就是她住的地方,母亲这是怕她住在别处不自在呢。”沈怡宁撇撇嘴。
沈正本是耳根子软的,见甄氏与女儿都这样说,也道:“夫人说的是,你去办吧,日头还早,找几个人帮着收拾一下便是。哪沁园也是她以往住惯了的,哪就突然住不得人了,我沈家的人没有这么娇贵。”
刘管家不敢再说,点头应是,只是却苦着脸,不知道怎么跟门外的那位说。
当着下人的面,沈正向来是给足甄氏面子。论理她非正室,这后宅哪里轮得到她做主?
只是主母白茵已逝,老夫人常年礼佛不管世事,沈正又偏宠甄姨娘,渐渐地,大家也都忘了甄氏只是个妾罢了。
刘管家走后,沈正也屏退了其他下人。
此时堂内没有外人,沈正皱了皱眉头,直觉方才做得有些太过,直言问道:“夫人,她这时候回来正是我们收拢人心的时候。不过是安抚几句,又何须拖着故意不见?”
甄氏挺着个大肚子,嘴角一撅,嗔道:“夫君怪我自作主张?此刻正是拿捏沈清浔的好时候。夫君莫要忘了她骨子里是什么人?若今日她委屈了,咱们就替她撑腰,不断安抚,她怕不是还认为咱们上赶着巴结她,后面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幺蛾子呢?”
沈怡宁见状立马点点头,上前攥着沈正的袖口,也撒娇道:“娘亲说的对,她以前嚣张跋扈爹爹不与她计较便罢了。她为人妇这三年可曾回来探过亲?如今受了气到知道烦扰爹爹,越是这样,爹爹更应先冷着她点,坐等她来求您才是。”
沈正闻言略一思量,觉得也甚是有道理。
沈清浔向来骄纵,这些年虽然脾气好了些,但总归跟自己这边不咸不淡。
此刻好不容易等到她求着自己的时候了,哪里还能上赶着去哄她?自己虽为她父亲,但当年若不是白茵使了下作手段,怎会有了她?如今正是她失意之时,此时再不拿捏更待何时?
这样想着,沈正也定下心来,只在心里盘算着,等沈清浔来央求自己替她撑腰时,一定要先让她允下甄氏扶正的事。
甄氏观察着他的脸色,会心一笑,小心翼翼地摸上自己的肚子,扶正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是自己这肚子也千万要争气。
说到底,这一胎才真的是她将来的依仗。如今沈正爱她宠她,早些年纳的几个妾室都是独守空房,全是摆设。
可是她心里也清楚,沈正需要一个儿子。红颜易老,她又能独霸沈正几年?
至于沈怡宁还在小口地抿着酸梅汤,白瓷碗底晃悠悠地倒映着她姣好的容颜,也将她眼底毫不掩饰的嘲弄展露无遗——沈清浔啊沈清浔,孤傲如你,落到今天这幅田地,可还猖狂的起来?
这三人思绪万千暂且不表。
却说沈清浔听刘管家回话并不意外,只略一思量便知他们打得什么主意。她笑笑不说话,只吩咐下人帮自己把行李送到沁园。
她当年出嫁并无多少嫁妆,如今回来自然也没有多少行李,此刻沈清浔故意不说破,这来来往往的人也不知她乃和离并非小住?
不过她与萧筠和离并不是小事,怕是明天沈正便会知道真相,不知道那时,那些人究竟会是何表情呢?沈清浔垂下眸子,笑意不达眼底。
沁园是沈清浔穿来后一直住的地方,是她在这异世待得时间最长,也是最为熟悉的地方。
此刻回到这里,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九岁那年,她顶着脖颈间的淤青的手指印,背负着“恶妇的女儿怎么没跟她一起去死”的质疑声,冷冷看着沈府内的每一个人。
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每日被原主的梦魇困扰,若不是她有着现代成熟的灵魂,若不是她恰巧善于用香,那些流言蜚语、那些阴暗的人性,早就会将她折磨扼杀殆尽。
只是悬在利刃上的心,时刻争斗不休的生活终究让她厌倦。
所以,当萧筠向她伸出手时,她动摇了,沉沦了。只是又有谁能料到,她以为的双向奔赴不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当初满心欢喜的从这离去,不过是从深渊步入牢笼,兜兜转转,如今还是又回到了原点。
沈清浔自嘲一笑,落在刘管家的眼里,却是对所住之地的不满。
当年他还不是总管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前任就是被这位教训得最后卷铺盖回乡,因此留下的阴影也不小。
虽然大家都说眼前这位失忆了,如今的性情最是好。可是遇上夫君另娶,归家后又被冷落,再是好性情的人也架不住啊。
说不得一个不顺就惹得眼前的这位不快,到时候受苦的还不是自己?
他赶紧舔着脸笑道:“二小姐,院子虽然旧了点,但都还算干净,您稍等,老奴这就带人里里外外清洗一番,保管叫您这几日住得舒舒服服的。”
沈清浔摸了摸桌上的灰,皮笑肉不笑:“这就是还算干净?”
每次她要使坏前都是这种笑,刘管家只觉后脑勺一凉,咽了咽口水陪笑道:“实在,实在是您回来得太突然了,老奴这,这就叫人来……”
他边说便退,却听沈清浔遥遥道:“星儿如今在哪?其他人我不放心,还是叫她来吧。”
刘管家脚步一顿,这下,后背的汗是“哗”地一下立刻浸湿了衣衫。
她的模样自然没有逃过沈清浔的眼睛。
她双眼微眯:“星儿怎么了?”
“没,没怎么,星儿姑娘很好。”刘管家脸上的褶子堆成了花,但话却是模棱两可,“她如今已是一等大丫鬟了,再也不做洒扫这些小事了。您若是想她了,我这就去把人请来。”
沈清浔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许久眼皮低垂,恰到好处地涌起一阵凉薄:“不必了,虽说当年都是她跟着我,但我去永宁侯府并未带她,算来当是主仆缘分已尽。如今她既已在别处得了脸,我若讨她,岂不是害了她?”
刘管家松了一口气:“是是是。”
见沈清浔不再坚持,他忙不迭地退了出去,另唤了他人前来洒扫收拾。
几波人来来回回,片刻便将沁园整理干净。刘管家虽有事瞒她,叫来的人到都是能干的。
眼看一切已收拾妥当,沈清浔叫住其中领头的一个嬷嬷:“这位嬷嬷稍等,我有些事问你。”
那嬷嬷本是不愿搭理沈清浔的,可是不知怎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香,微微一嗅甚是舒服,她的脚步就是一顿:“二小姐有何吩咐?”
沈清浔默不作声地瞥了一眼香炉,似不经意间问道:“有个叫星儿的丫头原是跟着我的,听说如今已是一等大丫头了?”
“这府里一等大丫头老奴全都认得,哪里有叫星儿的?”那嬷嬷不想多事,心里盘算着原是随口应付一下,可不知怎地,沈清浔一发问,她就不由自主地将真话全都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不过这个名字老奴倒是有点印象,半年前,有个在厨房里打杂的小丫头就叫星儿,不知怎地失手打碎了大小姐一只发簪,那支发簪甚是珍贵,据说就算把那小丫头卖了都抵不了。还好大小姐仁慈,并未发卖,只赶她到马房去了。”
沈清浔一怔,她当然不信星儿会故意冲撞沈怡宁。
当年与萧筠商议后,她有心忘却前尘,自然不好带着星儿一同离开。可自己明明已给她安排好后路,将她放在祖母那,怎么好端端去了厨房不说,还惹上了沈怡宁?
马房是什么地方?星儿一个小姑娘不知要受多少磋磨!
沈清浔水润的眼睛里满是冷漠,屏退那嬷嬷后,她一言不发,直直向马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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