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交通广播电台温馨提醒您,三交路由河南岸开往下浦路方向发生后车追尾事故,前方交通拥堵,建议绕道而行”
电台主播柔美的嗓音在车内响起,宋槐双手把在方向盘上,嘴上叼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烟头冒出腥红火星子,将男人藏在阴影里的侧脸照的明明灭灭。
车内显示屏上,2:03的字样清晰可见。
宋槐开的是夜间出租车,上班时间从晚上10点到第二天早上6点,这段时间的乘客表现呈两极分化,要么上车后安静的一言不发,要么闹腾的指鹿为马。
站在路边冲他招手的小青年不出所料就是后者,宋槐用牙齿咬住烟,放慢车速停到面色酡红的青年面前。
青年自来熟地露出一口白牙,在昏黄的路灯下白的刺眼:“师傅,紫薇花园去不去?”
作为一个开了八年出租车的老司机,青年说出地址的下一秒,宋槐就在脑海里规划出不堵车、路程最短、风景宜人的最佳路线。
“去。”
只要肯出钱,你就是去地府,我都送。
“行,大哥说话就是爽快。”
青年风骚地撩了一把刘海,露出剑眉星目的俊朗面容,朝出租车师傅竖起一个大拇指。
宋槐摇头,人长得不错,就是脑子不行。
脑子不行的青年打了一个臭气熏天的酒嗝,摇摇晃晃拉开后车门,他没有马上坐进去,而是朝空气自言自语了几句,接着特别绅士地作出让“其他乘客”先上车的姿势。
而“其他乘客”就是一团空气,若换作其他人看见这一幕,要么觉得青年喝醉酒在发酒疯,要么被青年这一诡异的行为吓的心胆俱裂。
宋槐不在其列,他淡定地收回目光,等青年坐上车后淡定地发动车子朝紫薇花园开去。
安静坐在后车座的“新乘客”探究地盯着宋槐,想要在他脸上看到她期待的东西,比如害怕、恐惧,可惜让她失望了。
女鬼失望地收回视线,重新把充满渴望的视线落回到闭眼的青年身上。青年不是她找到的第一个猎物,却是她至今找到过的阳气最浓烈的猎物。
脑中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嘶吼:吃了他,快吃了他,只要你吃了他,你再也不用惧怕阳光,你可以找到撞死你的人,让他体验被车轮胎一寸寸碾成肉馅,灵魂架在火上炙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仇恨的火焰在心中翻腾,女鬼眼闪红光,完好的皮肤一点点龟裂,暗红的血肉像下饺子掉出来,很快堆满车座缝隙,后车座堆满开始往前车座挤。
女鬼既然是鬼,掉出的血肉当然不可能是人的血肉,而是血肉形态的鬼气,只要女鬼鬼气多,她能把车子堆满。
宋槐目光一凝,虽然他没有洁癖,但这么来一番怪恶心的。
女鬼看了看毫无反应的宋槐,再看睡的正酣的青年,突然觉得做鬼的尊严受到了挑战,她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尖叫,鬼气翻涌而出,将车内的装饰吹的猎猎作响。
宋槐眼皮一跳,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四扇车玻璃同时碎裂,飞溅的碎玻璃划过他的脸,出现一道两厘米深的伤口,几息之间又恢复如初。
窗外的风呼呼往里灌,在鬼气和夜风双重威力下,人事不省的青年终于睁开眼,眼神是酒醉后特有的迷蒙。
“怎、怎么了?”
青年抱着冒出鸡皮疙瘩的手臂,哆哆嗦嗦问。好冷啊,陈江晚上有这么冷么,还有司机大哥为什么不关窗户,体温流失太快会死人的。
他被酒精侵蚀的脑子慢吞吞运转。
大变模样的女鬼勾出一抹狰狞的笑容,五指张开,锐利闪着寒光的指甲就要往青年脖子上招呼。
青年毫无察觉,得不到回答扭头就要问身边的女孩。
宋槐还在心痛自己的车玻璃,余光注意到这一幕,立马拔高声音:“你还问怎么了,这都是因为你。”
在他说话的同时,从商城兑换出来的静心符无火自燃,一抹青烟飘到女鬼身上,女鬼身上的伤口开始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愈合,张开的血盆大口恢复原状,尖利的指甲收缩,在青年转头瞬间,从张牙舞爪的鬼化状态变成青年眼中安静乖巧的“人类女孩”。
青年一转头就是女孩放大数倍的脸,距离之近连对方的毛孔都清晰可见,想他母胎solo二十年,从来没有跟好看的女孩子贴贴,脸瞬间红成番茄。
青年脱口而出:“你是不是贫血?”不然脸色怎得如此白。
“人类女孩”缓慢眨眼睛,然后羞涩点头。
青年紧张地左右环视:“回家后记得多喝红糖水,它补血。”
宋槐:吃你更补血。
“人类女孩”轻声:“谢谢你。”
青年双手捂脸:“不客气。”
宋槐:“”
作为损失四扇车玻璃和一张静心符的苦主,宋槐表示他受不了这个委屈。
宋槐清清嗓子:“先生有没有觉得车里有点冷?”
他嘴里叼着的烟在车玻璃炸裂时,被风卷走了,嘴里突然没烟,让他颇为不习惯。
青年揉搓手臂:“呼,是有点冷。”
说完,青年想到身边恬静微笑的女孩,之前忽视的异样再次出现在眼里,女孩虽然极力掩饰,但眼里一闪而逝的惊恐和颤抖的声线无一不在说明她在害怕。
一个女孩子大晚上跟两个陌生男人呆在一辆车里,脑子正常的都会害怕,何况出租车师傅的行为让人觉得诡异。
青年一咬牙视死如归般脱下外套盖在女孩身上,轻声安抚她道:“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手机给你,你可以随时拨打报警电话。”
没了外套的遮挡,青年牙齿冷得开始打颤。
女鬼不敢看宋槐,虽然宋槐表现的像个看不到鬼的普通人,但普通人怎么会对青年的诡异行为熟视无睹。
女鬼心里纠结,到底是为了小命放弃猎物,还是赌一赌,最后想要报仇的念头占据上风,女鬼低头攥紧衣服,都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她是人时活得碌碌无为,难道变成鬼也要小心翼翼。女鬼下定决心,扬起一个脆弱的笑容:“嗯,我相信你。”
青年得到女孩的信任,好像拥有了寒冷不侵的铠甲假的。他依旧冻的瑟瑟发抖。
宋槐把女鬼精湛的演技看在眼里,大为咂舌之余升出了一丝对人类未来的担忧。
几秒后,嘛,人类生崽速度快,想必没有这种担忧。不像他,作为珍稀种,他死了就绝种了。
宋槐手指敲击方向盘:“紫薇花园到了。”
当车速放慢,车里的温度慢慢回温。
青年哆哆嗦嗦推门下车,正要喊女孩一起下车,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转过身,司机大哥那张写着沧桑的脸出现在眼前。
宋槐手穿过他的肩膀,把门一关,在青年看不到的地方,被锁在车里的女鬼早已换了模样,一摊粘稠的肉堆在车里四处碰撞,明明窗户是空的,但肉堆撞向时却像撞到坚硬的东西上,被反击的力道弹回座位。
耳边全是枉死鬼尖锐的叫声,宋槐面无改色地摸出手机,屏幕上是黄色的收款码:“车费三千二百一十五,到站付款。”
青年酒醉的脑袋反映延迟,深吸一口气:“三千多少?”
“三千二百一十五。”
青年沉默:“你这是黑车,我要去举报你!”
宋槐被枉死鬼的叫声吵的头疼,脸色阴郁,在黑夜的衬托下像一个随时能拔刀砍人的杀人魔。
青年看看空旷没有人影的街道,默默咽口水:“三千就三千,小爷我有的是钱。”
为了证明话的真实性,青年举起胳膊给他示意自己价值几百万的手表。
宋槐低头摸着下巴,意味不明重复道:“有钱”
青年脑海瞬间出现电视上播放劫匪抢劫的画面,举起的胳膊抖了抖。
宋槐放下手:“凑个整,三千二百二十。”
青年听完这个数字,脑子还在上一个频道中没回来,愤怒道:“小爷就值三千二百二十,你小瞧谁?!”
青年举起胳膊就要上前理论。
“嗯?”
青年立马达拉下肩膀:“你说三千二百二十,就三千二百二十。”
宋槐抬高手机,示意他快扫。
青年掏了掏裤兜,尴尬地摸鼻子:“手机忘带了。”
宋槐摆手:“你手机就在车里,我去给你拿。”
“好——”字话音没落,青年感觉一道温热的身躯猛地靠近他,没等他屏住呼息思考司机大哥这是反悔准备对他动手,就听司机大哥沧桑地说:“手机给你,快扫。”
眼前出现一部手机,蓝色飞机手机壳,是他的没错。
青年看出司机大哥眼里的不耐烦,硬着头皮扫码付款。
宋槐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看清楚到账3220,终于松了口气,别看他表现得理所当然,其实他心虚的很,怕反应过来的青年报警捉他,不等青年开口,拉开门坐上驾驶座,一踩油门扬长而去,留给青年一个绝尘的背景。
地铁老爷爷宋槐根本不知道有一种报警叫做,事后报警。
“宋先生我们调查了监控,你车子的车玻璃是凭空碎裂的,与乘客柯先生无关,对于你私自让柯先生进行赔偿的行为,我们予以口头和罚款警告。”
穿着警服的小青年铁面无私地驳回了宋槐的辩解,义正严词地告诉他再有下一次,他们要跟贵公司的领导谈一谈。
可恶,宋槐一拳头捶在桌子上,桌子上的一堆文件弹到空中再哗啦啦下落,砸了小警察一脸。
小警察:“你今天不用回去了。”
宋槐:“”
宋槐表示他很无辜,一切要怪昨晚那个没良心的人类,要不是有他在,没良心的人类早被枉死鬼当成补品吃掉了。
他的好心不仅没得到回报,反倒被可恶的人类咬了一口。
“警察叔叔你有没有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
被叫叔叔的小警察阴沉一张脸。
宋槐愤愤道:“我是善良的农夫,你口里的柯先生就是那条蛇,我被它咬了一口。”
小警察:“呵呵。”
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柯宇阳,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被人比作蛇,那滋味有点复杂。
小警察站起身,脸上露出笑容:“柯先生你来了,我正要让宋先生把敲诈你的钱原封不动的退给你。”
宋槐磨牙,原来善良公正的警察叔叔也有两副面孔。
柯宇阳看向摩拳擦掌要动手的司机大哥,直咽口水:“不、不用了。我是来撤销报案的。”
小警察拧眉,先是看了一眼浑身散发我不好惹气息的宋槐,然后语重心长地对柯宇阳说:“如果遇到了麻烦,请记得报警。”
向恶势力屈服要不得。
柯宇阳冷汗都出来了,顶着司机大哥令人头皮发麻的视线:“其实这一切都是误会,当时我喝醉酒”
一个小时后,宋槐被柯宇阳领出了警察局,虽然不用在警察局过夜,但他的心情在进入警察局后就没好过,在看到柯宇阳后更差了。
宋槐脸色黑的能滴出墨汁,柯宇阳胆战心惊地站在他身边不敢呼吸,也不敢让司机大哥离开自己的视线。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柯宇阳想要回到昨晚,把一键举报司机大哥的自己拍死。
事情回到昨天晚上,柯宇阳回到自己家,洗完澡脑子突然清醒了,然后他就反应过来自己坐了一辆黑车。
柯宇阳家里有钱,但从小家里人就告诉他钱难赚,他在打过几份短工后更是深有体会,想到司机大哥轻轻松松骗走三千多,他心里极度不平衡之外,又担心别人碰到这辆黑车,爱国守法的好青年立马向平台举报。
有支付记录在,平台飞快受理他的举报信,在今天早上八点成功把司机大哥送进了警察局,效率之高令人欣慰。
柯宇阳早上清醒时还在感叹,现在的人为了钱啥都能干的出来,下午就看到舅舅从施工现场回来,愁眉不展。
问及原由,道是舅舅买来建商品房的地皮出了问题,从一个月前起,施工现场接连出现意外,先是一名工人被从天而降的砖头砸断腿,再是机器运转故障导致材料全废,新建的房子里出现成堆的老鼠等等。
有钱人大多迷信,柯宇阳的舅舅更在其列,事情一发生柯舅舅就花大钱请风水大师看风水,风水大师看过后消停了几天,然后意外又出现了,这次柯舅舅一咬牙请了一位天师过来。
请天师可比请风水大师贵多了,天师一来就看出了问题,说是工地上有一厉鬼,只要把厉鬼驱除,工程就能进行下去。
柯宇阳好奇道:“那厉鬼长啥模样?”
柯舅舅愁秃了头:“这你得问道长。”
坐在一旁喝茶的天师正经脸色道:“他原先是工地上的工人,因为上楼作业身上穿的护具质量有问题摔死了,新闻上有报道,柯少爷想看可以上网搜索。”
“不过这并不重要,贫道想问柯少年身上的鬼气是在哪里沾染的?”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柯宇阳讨好地掏出打火机给司机大哥点烟:“之前是我误会了大哥,害大哥在警察局受罪,为表示歉意,小子请大哥搓一顿。大哥想吃什么,火锅还是牛排?”
宋槐扭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是他从人类课本上看到的话。
柯宇阳僵在原地。
饿了一天的宋槐冷哼一声,甩手往前走:“我要吃满汉全席。”
柯宇阳麻利追上去,笑容重新回到脸上:“好,咱就去吃满汉全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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