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阳光滑在少年清秀面庞上,他也不隐瞒,朗声道:“师傅说的。”
红穗蒙面人剑指少年鼻梁,道:“她怎么说的?”
少年眸子向上挑了挑,大抵是在回想:“师傅说,如果我执意要在今天赶去庐陵的话,埋伏、刺杀势必少不了,所以我才挑了这条百子湾,没想到……”
颜子涵被勾起了好奇,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埋伏你?”
少年挠了挠头,叹道:“大抵因为我是最有可能击败剑神的挑战者吧。”
颜子涵满心诧讶,对他多了一次打量,还是要问道:“你多大?”
少年道:“十四。”
颜子涵立即晃起来脑袋,道:“你只比我小三岁,就能打败当代剑神了?吹牛吧。”
少年笑笑,诚恳道:“嘿嘿,多多少少是有些吹牛的,只是有人事先替我打下了草稿。”
你们或许听说过吹牛不打草稿,可是有谁见识过非但吹牛、还有人提前为你打好草稿的?
颜子涵星眸睁大,追问道:“谁。”
少年挺起胸膛:“穆雨时,穆大叔。”
颜子涵突然发觉自己不该问,毕竟她才从山蛮入荒月余,除却天下少数的几位,其他人再有名气,也只得摇着头,吐着舌,回上一句:“不知道。”
可大荒江湖知道穆雨时的不少,敬佩与鄙夷的比例大概是三七之数。
而那红穗蒙面人显然鄙夷之至,所以带着讥诮、冷笑,道:“一个手不可缚鸡的穷酸书生罢了。”
不过分明站在同一条扁舟上,无穗蒙面人却有迥异的看法。
他道:“虽是个穷酸先生,想法却不小,居然当着各路豪侠的面,发誓要将剑神拉下马。”
已是十数年前的往昔了,他还历历在目。
红穗蒙面人彼时亦在现场,对只知道大放厥词的穆雨时分外看不上:“一个连剑都不曾握过的书生居然想把剑神挑落,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不等颜子涵稍作思考,少年已然严肃道:“不可笑!”
君不羡十指按在筝弦上,兴致竟也有些高涨:“哦?”
少年郑重道:“穆大叔才不是大放厥词,他非但想到了办法破招,而且还果真创出了破招之招,否则也引不得你们如此忌惮。”
颜子涵目光雪亮,急忙问道:“什么招?”
无穗蒙面人沉声道:“「严冬一凛、天地寒杀」。”
君不羡挑眉道:“就是这一招打败的谢玄殊,谢总管?”
颜子涵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谢总管?”
君不羡解释道:“六合三尺庄的总管。”
“六合”谓这天地四方,“三尺”分明是青锋的雅号,这座古往今来数百年的剑庄,创建得怕是不比七百年的大荒晚多少。
可一听到“六合”“三尺”,颜子涵还以为又是易经,简直头大。
那边,少年骄傲道:“不错,就连谢总管也败在了穆大叔的手上。”
红穗蒙面人冷笑,否认道:“那只是因为他们仅仅比较剑招,倘使当真生死相杀、以命相搏的话,穆雨时早在谢总管手中死上千百回了。”
颜子涵问道:“为什么?”
红穗蒙面不屑地晃着脑袋:“即便他的确创出了惊世骇俗的剑中招法,本身说到底犹是穷酸书生的根底,厮杀起来便连寻常的武夫都及不上,更别说是九重玄的谢玄殊谢管家了!”
少年对他的气恨溢于言表,决然道:“所以才有了我。”
红穗蒙面人对他露出同样的轻蔑:“哦?”
少年严正道:“十年前,穆大叔的剑招已然绝不输剑神;十年后,我的境界更要在剑神之上!”
红穗蒙面人厉声道:“妄想!十年前,我们大意未曾把穆雨时拦下;此时此地,你以为我们还会再给你十年么?”
他话音方落,潺潺的江面骤地卷起骇浪惊波。
瞬息间的突变立刻扁舟和乌篷船一并在飞卷的水浪中左支右绌。
君不羡一手按筝,一手扶稳颜子涵,虽身处于涛浪的起伏跌宕,身子稳当得屹立不摇。
那少年也只在舟前刹那摇晃,一旦他伸手握住了背后的浮生剑,便也岿然不动了。
四个蒙面人再无废话,陡然腾在高空,借下坠冲锋的万钧之势,劈头盖脸地疾刺少年颅脑。
江中的少年无处可躲,陡然间,浮生剑出鞘!
乌篷船虽也因涛浪而晃,可终究没被剑影笼罩,所以颜子涵还能抽空向君不羡问话。
她道:“想不明白。”
君不羡凝着一双冷目瞧看战况,幽幽道:“怎么不明白了?”
颜子涵扁着嘴,道:“说来说去,这到底是那弟弟与剑神之间的事,同这四个蒙面人有何相干呢?”
君不羡冷然道:“既然他们是和剑神同气连枝的狄家,自然就相干了。”
颜子涵道:“他挑战的是剑神,又不是狄家。”
君不羡道:“可一旦剑神果真输给了那少年郎,狄家也将一并殒落啊。”
一个人可以撑起一个家,一位剑神自然让整个家族都开始享受起了荣华。这二十年来,多少狄家不学无术的子弟都于腰间佩剑,仗着与剑神有几分八杆子才打得着的血缘,就能在江湖上招摇撞骗;而那些与剑神乃是近亲的眷属,就更得青眼。
狄云枫就因为是剑神的二侄,江湖有名的侠女沈飞飞嫁与他做妾室也心甘情愿;梁非凡的娘亲是由小照顾剑神的大姐,所以他即便命人食屎,也多是不敢拒绝。
君不羡道:“一个人若过惯了衣食无忧的日子,便会想方设法不让自己沦落到摇尾乞怜;一个家族既然过惯了被敬重仰慕的日子,就更不可以袖手旁观的放任剑神有落败可能。”
颜子涵陡然觉得两肩寒冷,道:“所以狄家高手尽出,甚至到了一定要截杀十四岁孩子的地步?”
君不羡点头道:“倘使能在这里将少年郎杀除,未来后患再无;即便只是重伤他几处,也能令其少赢多输;最不济,也能刺探穆雨时以十年磨砺的浮生剑和西来的那一剑「严冬一凛、天地寒杀」究竟有和玄妙,而他又掌握到了哪种程度。”
颜子涵气愤道:“狄家的这些作为,剑神莫非都不知道?”
君不羡道:“知道了又能怎样?难道还能因为剑道一事同家族亲友们翻脸么?”
所以剑神至多也就是派出六合三尺庄下的剑童前去阻挡,然而道理讲不通,终究得以剑锋相向,童子的剑法虽疾虽利,可遇上狄家人的群起攻之,几次碰撞,便成了手下败将。
既然是剑神也无它法,一气之下,便长住六合三尺庄,如今输来,已有四年不曾回过狄家!
颜子涵不禁感慨道:“如此听来,其实这个剑神,委实不好当。”
君不羡道:“是啊,当骨肉情亲变成了阻碍、屏障,它就将制约你、掣肘你,令你无处可逃!”
颜子涵吐吐舌头,道:“好在我逃得快。”
君不羡的瞳孔一缩,道:“可这位少年郎今日能逃么?”
他不知道。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如壁的狂澜炸腾在了湖泊当中,四个蒙面人陡然乘浪,一下子比方才跃得更高,剑锋直指而下!
(https://www.eexsww.cc/72458/710690717/)
1秒记住E小说网:www.eexsw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eexsw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