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客栈老板和小菁,镖队趁着大清早出发。
踏过隔绝黑水继续向古玄镇流淌的一片寒秋草后,绵延七八里的黑沙湾如同一道难以愈合的黑疤般,纵贯在天地之间;放眼遥望,不知边际究竟在何方,却宛似把青天都吞没了。
清晨时分,还有闲风在黑沙湾晃,将早已染成墨色的沙砾在空中卷动,若是不慎撞上,难免要被割除几片血花。
然而不论流淌多少血水,大地都不会知道,无论是红的鲜艳还是绿的清新,在黑沙湾里都将失去意义。
镖队开跋在黑沙湾里,由着陆立川的带领,每踏一步都是谨慎、幽轻,直至踩实了,再迈出下一步。
垫了棉绒的老马蹄声几乎消无,就连镖车和马车的车轮都被胶皮给套住,在老马徐缓的拉扯中滚得迟慢,哪怕是在粗砺的沙石地上,也未曾激荡起分毫响动。
就连说话,本是大嗓门的陆立川都用上了虚音,看得出,他的确筹谋了一切的方式,只为减小声息。
当然也会造成问题,不可避免的,是速度上不去。
一行人分明是由旭日方升便钻入黑沙湾,本意是打算趁着清晨能有凉意,得以多行几里;然而刻下的行路方式,莫说趟子手,就连李拓也难以适应,开跋至今,大抵是两个半的时辰过去,正午的太阳高挂天际,也仅仅走出二三里。
跟着,阳光的炽烈和沙石的闷热无法抑制地并肩来袭。
又行三十步,除却躲在车厢里的颜子涵和瞿琅,谁的身上不沾满汗粒!
就连没有驮人的毛驴阿涩都伸长的舌头,为着消减暑气,就更别提驮着姜迪的白马和需要托车的老马们了。
依着陆立川惫懒的个性,一到午时,就得找个挡罩遮荫;可一来到处无荫可遮蔽,二来根本没人敢在黑沙湾里停留休憩,众人唯有硬着头皮继续向前挺进。
体力更是一点点流失殆尽,而在这放颗鸡蛋都可以烤熟的躁热里,布袋里的干粮,又有谁能吃得下去?倒是水囊里的清水时不时朝着咽喉灌下去。
再过一刻钟后,当车厢里无甚动作的颜子涵也已俏颜见汗,在太阳的暴晒和沙石的闷蒸中行路的趟子手们已然湿透了重襟。
突然有“嘀嗒”的声音。
赫然是其中一个新晋的趟子手被汗珠迷了眼睛,于是张指在面上一抹,旋即朝地面甩去。
在落针可闻的静默里,李拓如何会放过这道声息?因为始终疑惑着老耿的提醒,他不像其他人一样无视而过,而是缩着一双瞳孔,往汗滴跌落处追望去。
眼前陡然发生的一切让他面露惊异,委实有些难以置信!只见汗水坠落的周遭,居然有沙砾因为那一点单调的声音突然耸动而起,突然变化作细针般的形状向天刺立,虽然那尖锋仅仅露出了寸许!
难道这就是老耿要我提防、当心的?
李拓心中一有猜疑,脚步就蓦地悬停。
阿涩在他身畔并肩而行,自然察觉到了他的奇异,只多迈出几步,已然回头,咧在破口外的舌头抖了抖,仿佛在询问何以不走。
李拓赶紧对它挥挥手,教它赶上大部队。
阿涩心头担忧,一步三回头地往前走,直到跟李拓拉出了二十步距离,猝然就瞧见把脚一跺!
这一跺的气势仿佛要把崇山峻岭都给震没。
“轰”,静默中,这一声宛若山崩,巨大的震响简直令人不知所措。
还在一步一个脚印朝前走的趟子手俱是被害得两肩颤抖,提心吊胆着循声回头。
除了早已见识过黑沙湾可怖之处的陆立川,其余人悉数睁大眼眸,谁也想不通人间怎会有如此地狱般的场景!
跺脚之后,足下的沙砾骤然陷落。
李拓不是没有准备的,身体却依然出现跌宕失重。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要被吞咽进沙堆里面时,片霎间,坚硬的黑色沙砾却结聚成一根根尖锥,如同沙丘一般,由底部向上,强行冒头。
尖锥锋利,朝李拓透体而去。
阿涩“呜哇”着大叫一声,当然要为李拓的安慰担心!
好在李拓仔细看过汗坠时的奇异,事先料中了沙砾将会如何攻击,抢在尖锥刺穿脚板前,膝盖已然发力上纵,刻下已在空中腾跃。
固然没料到变作尖锥的沙砾可以一蹿两丈高,可「风流百转」的心诀委实让他能凭空折旋,先后两折后,已经避开因跺步而引起的锥刺危险,却分毫不能有松懈。
他右手双指一并,却是猛地倚仗「风流百转」的第三折如鬼出电入般扑至惊叫的阿涩身前,不由分说,带着它一同滚倒、翻颠。
十五六步之外的趟子手们一个个把尖叫提升到了嗓子眼,好在总算有对方捂遮,才至少遏制了彼此脚下的危险。
这时,总算感应到危机的颜子涵扯开车帘,蓦地看见李拓抱着阿涩在沙地上翻滚,而在背脊后疾追的非得有沙砾形成的尖锥,还有切切实实的长枪、短剑!
每一颠,就会迸发出声响;每一响,沙下就会蹿起要命的锥、枪、剑。
李拓和阿涩最后一个扑跌,已是全然力竭,眼看地下的沙锥就要刺入他的胸前,一道狂风猛地飞掠,将一人一驴往高空中裹挟,无疑是在第三折前用「飞廉混天术」唤来的风卷。
风声吹得身后走过的一里沙地都蹿掀,俨然变成了长满荆棘的黄泉路。
直到狂风逝却,荆棘锥尖才缓缓平坦下来。
李拓和毛驴轻轻落在沙砾地面,终是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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