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当陆立川知道黑沙湾的形成与沈家的消失相差无几时,他再顾不上去看李拓和颜子涵的打情骂俏,一门心思都扑在揣测彼此间的关联上。而马车,岂非突然停下。」
……
……
临崖立马收缰晚,船到江心补漏迟。
陆立川撞见的是一片丘石,足有四五丈宽的丘石。
这丘石横生在黑沙湾间,仿佛要把南北隔绝,在两侧留出的空隙只够三四个人并肩,倘使镖车再宽些,恐怕都难以穿越!
这片丘石,陆立川七八年前倒也曾望见,本就算在规划里面,自然不会教他心生惊觉。
真正教他惊脱了下巴的,赫然是鼓,突兀立在乌黑丘石上的两面大鼓。
其中一面趴在正前,有半人之高,需三人合抱,蒙着牛皮的鼓面涂上红漆,边缘有焚烧的火焰雕刻着,分明是向阳红炎鼓;另一鼓则屹立在背面,以金乌足作底撑、以朱雀翼为架身,凤凰颅面若太极阴阳般在鼓面镶纹,赫然是百鸟还巢鼓。
两面响当当的大鼓,显然是不久前才在丘石上出现,黑水倒想侵蚀,却未够时间,仅仅把支鼓的木架腿跟染上了漆黑颜色。
因此,更加证明它们陡然出现是为了等人,等着那些姗姗来迟的镖队中人!
就在陆立川心房往下沉的同时,丘石上赫然走出一个大汉;他自是认不得的,却听落后半步赶至的李拓发话在耳畔。
二人并肩站,李拓道:“就是他,就是他在翡鱼涧里使出了「崩步一刀斩」。”
放在平时、别地,陆立川都无把握可以接下那一刀,就更别提在黑沙湾了。
丘石上的汉子乜斜着双眼往下看,当然是杨还。
杨还原本那把三十七斤的重刀已然不在,刻下,一双手只把六七两的木制鼓槌紧攥,气势却比捉刀时还要自信磅礴。
午后的斜阳照耀在他的右脸,阴森冷漠则留在了另一半。
他抬举双手,鼓槌轻巧绕着食指转,继而幽微跳起,肆意将鼓槌砸落下来。
“轰咚”一声,向阳红炎鼓擂得震撼,鼓声似火,仿佛可把人心烧灼。
可真正会教人心难安的,还是沙砾之威!
浑黑的沙砾果然在鼓声中躁郁,猛然由地面蹿升起,却不似先前那般吐露锥心刺骨的锋利,而是扬成虹弧之形,飘浮在丘石两侧的空隙,沙砾层叠细密,交缠编织出两条玄色帘幔。
难道这鼓声竟可以操纵沙砾的变幻?一念及此,陆立川的指尖已是战栗纷乱。
当鼓音默默消散,黑色的沙砾难免又一粒粒垂坠落地,待到帘幔彻底被扯下来,四条人影闪烁着银光,由空隙中挺身而出。
领衔在最前的,无疑是李拓见过的那个铁钩汉子唐赞。
唐赞当然已把右手上的钩子收敛了,跟着用一柄青铜短剑作为替换。
荡漾的银光教人眼花缭乱,哪怕是李拓,也得将手掌举在眸前遮拦半晌,始能勉强习惯。
看到四人的装备后,他也得惊骇。
以唐赞为首的四人,居然是身披盔甲,浩荡而来;以色泽判断,造做盔甲的不是银,就是锡,是摆明了硬扛着砾刺棱锥也要出手的打算。
感受到他们的决心后,陆立川如丧考妣,如没有李拓搀扶,身子简直就要和意识一并沉落万丈深渊。
现在再想回头,岂非已晚!而己方的兵刃完全密封在了寒秋草制的皮革中,毕露不出分毫锋芒,又当如何同对方或银或锡冶炼的兵器、铠甲作战?
因为谬误的判断,他将整支镖队拉入险地,自然深觉愧疚不安,心神一时错乱。
好在除他之外,镖队里的其余老手都展现出了成熟老道的一面。
一向走在最前的护旗手姜迪自是当先站了出来。
他把手中那面黑底、金边、白字的“振威镖局”大旗威武地在空中扬甩,继而平举在胸前,为身后人迎下所有的虎视眈眈。
他一身本事原就是在运使这杆木棍上,黑沙湾的磁场对他的影响其实最小,所以打从踏入这里的第一时间起,就做下了承担更重责任的准备。
趟子手李宏帆早也严阵以待。
向来谨慎的他当然留了心眼,才不听陆立川嘴里那些一路顺遂的鬼话,趁夜去镇上斩了八九根发黑的竹竿,对着烛火削尖前端,往背包里一塞。
用不到时,可以忽略不计竹竿的重量;用得到时,刚好可以拿来当枪使。
他将背包解开,往众人的手里一甩;兵刃在手,浮躁的心便也平和下来。
朱绍聪仿佛是把从容不迫刻进了骨子里,一声平静地轻唤:“结阵。”跟着,就往阵脚去站。
虽说十四人最能发挥这套「八荒六合捆蛇阵」的能力,可八人、六人岂非都能使;刻下失了老龚,八荒不成,他立即做六合之势,足见他仍有冷静的决断。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前辈稳如泰山般的姿态,才让两个新晋趟子手不再感动慌张,绷紧的心思一旦放松下来,爆发出的年轻力量当然会在几个中年人之上。
何况镖队里不但有他们,还有肖先生,仪表堂堂、温文尔雅的肖先生。
肖先生缓缓展开盘膝的双腿,从车架上走落下来;他在诡谲多变的江湖有十六七年的历练,又在李拓的擅自尝试中洞悉了沙砾的凶险,想到可能被人利用地形打自己个措手不及,于是一路在心底揣摩何以应对六七十遍。
他轻叹一声:“到底还是得动拳头。”
丘石上的杨还看着眼前的一切,为镖队众人的不知好歹露出冷屑,双手持槌,幽微轻悬于鼓面,厉喝一声:“我劝你们将东西交出来,麻烦与血腥何不省却?”
厉喝之声当然不浅,即刻引来沙砾对他拔出刺尖。
沙砾冲着杨还的腿膝果决扎去,才不因为他会敲鼓便留有情面。
可在“镗”的一声鼓响后,所有的尖锐又变作圆滑,跟着如同浪花一样泼洒在腿上,却因为是沙,连浸湿都不能,跌回沙面,一事无成。
失了心智的陆立川无以回复,只得由搀扶他的李拓应答:“何不省却你的废话?来吧。”
李拓将无法动弹的魁梧大汉放下,继而笔直身子,一步步向前踱靠。
如果敌人俱在前方,他便直入龙潭虎穴,将他们摧毁即好。
他的鸢末刀固然藏在皮套,却是谁说不露刀锋就斩断不了?
修长有力的双指并在胸膛,他虽无以唤雨,他却可以呼风!
李拓瞳孔收缩,凝盯着对方,一声轻喝:“风起。”
送凉的清风吹走了镖队所有人脸上的汗水,随着他的剑指一划,飞袭丘石上的杨还。
足尖再是一拔,人影钻入风里,任由砾刺棱锥在身后追赶自己,李拓只顾向前出刀。
腰身旋撩,空中即有了刀,哪怕被皮革罩着,依旧刃如秋霜。
唐赞一声讪笑,挺起右手青铜剑,寸步不让直刺削!送上门的败将,他又哪里肯放掉!
毕露的剑和藏锋的刀在空中激撞,“当”。
唐赞满脸不可置信地倒退,整个人拍在石岩上,吐出大口血,血水喷在插于沙砾的断剑上。
李拓犹在空中飘晃,平淡道:“千军万马避白袍,也当一避鸢末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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