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林子宁更为稳重一些,落泪片刻,就对刘君宝说道:“我们既已见面,自可别情少叙,还是先听几位大人和前辈的安排吧。”
听得林子宁如此说,杨任与玄明对视一眼,都觉得林子宁心中有大局。
淌了不少泪水,发泄了心中的情绪之后,刘君宝也平复了心情,随后走到大堂中间向玄明稽首道:“弟子见过师父。”
玄明以手抚须轻轻颔首,面带微笑地看着刘君宝,说道:“君宝,你整日与我念叨,要我帮你去找回林子宁,今日我算是把他给你待来了。既然为师帮你把林子宁找回来了,你日后修炼时可不能偷懒,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想不到玄明道人还有如此诙谐的一面,林子宁不禁替刘君宝感到开心。
玄明的话让刘君宝双耳赤红,急得刘君宝赶紧解释道:“师父说的哪里话,我何曾不用心修炼?师父教我的口诀心法,我可是背的滚瓜乱熟了,我还正要请师父再教我点东西呢。”
玄明的话不过是打趣罢了,却不想刘君宝却当了真,刘君宝辩解的话一说出来,堂上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杨任原本煞白的脸也多了几分血色,他笑了几声就说道:“到底还是个孩子。”
说笑了一会,杨任便清咳一声,示意要言归正传。
林子宁在刚见到玄明时,说的话不清不楚,但是玄明当时并没有细问。因为玄明知道,能够从高庆和李奇手中逃出来,林子宁的性格与智谋定然非同常人。
而且听刘君宝说林子宁当时并没有修炼道法,他能逃出来自然是费了好大一番劲,绝不像他说的那般轻松。只是三个月不见,如今他就有筑基的修为,其中定然有不少隐秘。
他跟自己几人萍水相逢,怎么轻易告诉自己里面的关键之处?
另外,玄明也不想喧宾夺主,自己虽然也有朝廷敕封的散官,但到底不是官府中人,没有必要越俎代庖,况且即便自己提前问了,回到镇海县后,杨任还是要再问一遍,索性直接把林子宁带回来让杨任去问好了。
杨任的一声清咳,让林子宁知道锣鼓已敲,大戏就要开唱。于是他收敛心神,正襟危坐,等待杨任等人的盘问。
杨任先是宽慰林子宁一番,而后问道:“高庆和李奇抓你过去之后,让你做何事啊?”
林子宁回道:“高庆被阴寒之气入体,他们抓我去时,阴寒之气就快要侵入心脉,因此急于炼制可以炼化阴寒之气的丹药,就让我给他配了一副药,顺带着帮他烧火。”
这时费伯铭问道:“他们与你并不相识,自然不会信任你,可是在你身上种下了蛊毒?”
西南诸州的修士,或多或少对蛊虫有所了解,少有不懂蛊虫的。费伯铭亦是一等一的天资,自然就猜到了高李二人是给林子宁中了蛊毒。
自己被高庆种下蛊毒的事情瞒不过众人,林子宁便点头回答道:“是的,他们一开始就先给我种下了钻心蛊,逼我就范。”
一听是钻心蛊,除了刘君宝和蚌云瑶,在场诸人都是一惊。
黄恕性子最急,林子宁话音刚落,他就问道:“那你如何还能逃脱?这钻心蛊是羌蜀之地非常厉害的蛊虫,高庆只要念头一动,就能让你浑身瘙痒,心如刀割,你怎么还能逃走?”
林子宁在从栾平县回来的路上就预演了此刻的盘问。
非是他要故意欺瞒诸人,实在是他体内的水晶珠不能让别人知道。
林子宁一开始并不知道高庆给他种的钻心蛊有多厉害,因为自己身体特殊,心如刀割没有感受到,只是浑身瘙痒确实有些难以忍耐。
但他到了斗湖,特意在书库查询了一番之后,才知道这钻心蛊的厉害。
如今黄恕一问,自然是把大家的心思都集中到了此节,都在等林子宁的解释。
林子宁却是不见丝毫慌张,朗声说道:“这钻心蛊,确实厉害,高庆刚给我种下,就催动蛊母,让我尝了蛊虫发作的滋味。后来高庆急于炼化丹药,消耗太多心神,我是趁他气衰体弱之时,连夜逃走的。等我醒来时已经在栾平县的斗湖之中,直到现在都没有感受到高庆催发蛊虫。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知道缘由了。”
听了林子宁的解释,众人心中仍是有疑惑,这么容易吗?
费正德是蜀州宝箴院巡院使,亦是温养境界的高手,他于种蛊一道非常有心得,费伯铭身为费正德之子,自然亦是钻研过几分蛊虫。
之所以此次由他带人追捕高庆和李奇,正是因为费正德用秘法在高庆身上种下了可以定位的蛊虫,需要费伯铭指引。
费伯铭知道钻心蛊除去可以主动催发蛊虫,让人痛不欲生外,若是蛊虫离蛊母的距离超过一定限度,亦会自动引发蛊虫发作。
不说别的,单说镇海县城与栾平县王家庄相距近百里,远远超出了一般子母蛊可以容忍的距离,怎么不见林子宁有蛊毒发作的的痕迹?
不过林子宁既然说自己也不知道原因,费伯铭也不好再问。
略过此事,杨任又问了林子宁配药的事情,林子宁也是照实说了。
听了林子宁的叙述,杨任不禁感叹道:“想不到你还精通药理,若非是你在丹药中留下破绽,我们怕是还住不住他。”
“是啊是啊。”时伯川等人也附和道。
说到从高庆手中逃脱之后的经历,林子宁只说了编了个身份在斗湖管理书库、修炼了道法的事,并没有多说什么。总而言之,林子宁并未欺骗诸人,只是隐去关键处不说而已。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把自己在斗湖遇到五禽散人的事情说了。
因为他知道,既然五禽散人已经和高庆李奇合流,自然很容易知道自己的身份,既然今日已经见到了五禽散人,若是不说出来,等到日后众人都知道了自己和五禽散人打过照面,反倒引起怀疑。
身为楚州宝箴院巡院使,杨任自然知道斗湖和钩渊的底细。
大隋国开国始祖是神尧大圣大光孝皇帝杨友成,他本是南北朝时北朝大雍国的隋国公,代雍自立之后,以隋为国名,建立大隋朝。传七世至大隋帝国开天行道圣文神武高皇帝杨行远时终于统一天下。
太祖杨行远深感南北朝时期天下门派与朝廷争夺资源人才,故而在继位之初就设立太乙宫、法藏寺和宝箴院三个管理修道之人与异族生灵的机构。
除此之外,广建庠序,在中央设立太学、国子监和武/卫监,在地方建立州府县三级学校,收拢人才。此外他还给各大门派的掌教长老敕封法职、法散官,要求在册的门派定期上报名册,以此来强化朝廷对天下的控制。
太乙宫和法藏寺是统帅全国道观和寺庙,也是退位皇帝法皇驻跸场所。宝箴院与太乙宫法藏寺齐名,负责保管皇族及国家阵法、符器,炼制丹药宝物,考核法师品级,掌管法士簿册和军中法师,管辖各地的诸神祭祀、城隍庙,是与日常百姓关联最多的法职机构。
钩渊虽然是元神高人,在斗湖拥有生杀大权,但是他还得定期将斗湖中的名册上报给楚州宝箴院巡院使。上次钩渊到楚阳府时,杨任还与他打过照面,算是有几分情面。
但是杨任没想到,林子宁竟然在斗湖之中见到了五禽散人,他忙问道:“五禽三人去斗湖做何事?”
林子宁又把他在栾平县城遇到五禽散人与平远上人师徒的事情说了,杨任更是惊奇道:“你怎么连平远上人也认识?”
林子宁不知道杨任为何有这样的反应,只是照实说道:“我去栾平县城买东西,正好遇到五禽散人与平远上人打斗,未曾与平远上人结识。”
听完大概,玄明问林子宁道:“依你看,高庆如今的伤势到底如何?若是想要治愈,又该采取什么办法?”
林子宁说道:“寒星子虽是阴寒之物,但有一个妙用,就是可以如众星拱月一般汇聚体内的阴寒之气。而火云草根须能吸纳阴阳寒热,并将之转化为阳气供养火云草,自然有化阴为阳、变寒为热的药性。如此一来寒星子和火云根都助长了火云草炼化阴寒之气的速度,所以就有奇效,但是,如此一来,也有隐患。”
不等林子宁接着解释,杨任就说道:“可是一旦药用过量,就会急火攻心?”
“正是这样,我本来这样配药只是留一个小破绽,即便后来他又让我挖了千红根,加快催发丹药的药性,问题都不大,只要他运功控制药力发作,就能平安无事。可若是在药力还未完全发作完之前,就撤了这道真气,这药就如同猛虎下山,势不可挡了。”
听到这里,众人都为林子宁的智谋所折服,他开的方子一点问题也没有,但是一遇到紧急的变故,这道原本能快速去除阴寒之气的猛药就立刻化作催生体内虚火的毒药。
你若要问他为何要开这样一副猛药,他倒要说,不是你要我快点治好你的病吗?唯有猛药才可治急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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