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村长来给宁锦欣答复了,不过不是一个人来,而是一群人来。
宁锦欣让李大娘打开了大门,自个儿将躺椅拿了出来,就坐院子的大门口,面对着众人打了个呵欠,道:“如何?商量得怎么样了。”
许二叔一家子知道许村长今日要来,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守在宁家门口了,把许村长等人拦在距离院门五六步远,不让他们靠近。李大娘和李巧儿昨夜就把家里的孩子都带过来了,此时都守在宁锦欣的身边,就连听到消息的罗安都赶了过来,一手斧头一手锯子,直接就坐在门槛上看着众人。
“反了你们了,这是什么意思?”许村长看着许二叔等人,很是不悦地说道。
许二叔也看着村长,说:“不是要商量事嘛,人家一个小姑娘在家,你们一群大男人进去像什么话,就在这儿说。”
许村长哼了一声,终究是没说要进去,他将许二叔拨开了一些,朝里头的宁锦欣说道:“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当初你爹娘的白事,都是村里帮忙着弄的,你们几个没钱交口赋,也是村里人借出来的,就是你们的粮食,也是村里人省下来的。所以,你宁家若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就不该自己有好日子过,就丢下村里人不管。”
一群人跟在身后,村长的底气也足,说起话来也中气也够。
宁锦欣觉得他能当上村长,也是有些能力的,看人家明明就是讹钱来的,可话中却又不提一个钱字,不知道的人听了,或许就真信了。
“那你要我怎么管?”宁锦欣淡定地问道。
她心中还是有一丝希冀的,毕竟她在这个村子出生,从小就跟这些村民相处,一直以来,大家相处不说很好,但还是有感情的。只要村长这时说一个合理的条件来,她并不介意他们这般讹钱,也愿意日后把作坊继续建在这儿。
可惜,人性是不能高估的。
许村长提出的条件是要么给三百两,要么给村里想出两样营生来,确保大订单之后还得保证营生能做二十年,若然中途营生做不下去了,就得再给一个营生。
比昨天她从许二婶那听来的还要多。
宁锦欣闭上了眼,沉默了一会儿,再次睁开时,道:“十两银子,再多都没有了。”
“十两?”
“不可能。”
“救命之恩就只值十两?”
“就是啊,你二姐落水还是我们村的人救的呢。”
宁锦欣也不说话,就由着村民们在那边吵闹,村长等那些人骂得差不多了,才举手让他们噤声,道:“这事儿大家商量商量,你可以压一下价,但十两银子也压得太厉害了吧,你二姐的性命就值十两银子?”
宁锦欣眉头轻蹙,之前她和村长说的时候,村长说的是借钱给宁家,还有给宁家的粮食,今日却是改了说辞,看来是知道之前的说辞力度不够,所以想起她二姐落水一事来了。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村长,把那日宋子熙的话搬了出来,道:“我看大家也不用再种地了,就蹲在河边守着,救一个落水的就能讹三百两,还有两样营生,多好呀。”
“那大家也是帮了的,这些日子一来大伙儿帮的可不少,一桩桩一件件的。”许村长开始掰着手指头在数,连村民给宁家砍柴禾挑水的事儿数了出来。
宁锦欣摆了摆手,对门口那群人道:“不要啰嗦,既然你们要用人命来换钱,那也行,你们现在杀了许村长,我立刻拿五百两出来。”
“你什么意思?你忘恩负义就算了,还想杀我?”许村长叉着腰道:“总之,就是这个价,你要是不给,你们宁家就是忘恩负义。”
宁锦欣实在觉得好笑,当初她指着傅家忘恩负义,这些人就把这个词给记住了,现在居然套到她身上来。
“耍无赖是吧?”宁锦欣冷笑:“我可没三百两给你们,你们把我姐推回河里去吧。”
“你……你这个人真是,居然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
“不然怎么样?一亩好田才二两银子,一斤肉也才三十几文,你张口就是三百两,你干脆把我推进河里去,也算是把救我姐的恩情还你了。”
许村长找不到语句反驳,想了想自己本就是抬了价的,这时就顺势道:“那就减一些,二百两银子,一项营生,这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让步了。”
“我呸!”宁锦欣站起来,伸出食指指了一圈人,道:“把你们全部人卖给人牙子,都不值二百两。真不知道你们脸皮怎么能厚成这样,你们借我宁家的钱,我已经双倍还给你们,救我二姐的那位婶儿,我也单独给过谢礼,也因为你们帮过我们宁家,我教你们做饴糖赚钱。你们该庆幸你们帮过我宁家,不然你们如今还是一顿干一顿稀,连一只鸡蛋都要分两顿吃。”
被宁锦欣指着一通说,有些随大流跟着来的人已经低头觉得没脸,默默地退了几步去,就是部分人连同许村长,脸上难看还是站在原地。
宁锦欣坐回去凳子上,撂下话来:“十两银子,爱要不要,反正当初还钱的单据我还收着的,外头也知道这饴糖就是我宁家做出来的,你们去散播谣言,我也不怕。”
有些人本就想着宁锦欣是个孩子好糊弄,可如今见她这般硬气,就低声说算了,十两银子分下来
,也够每户好菜好肉吃上好些天了。
可许村长只要一想到小儿子准备要交的束脩,又想到宁家不在,大河村再无兴旺的可能,就不甘心。他用力一咬牙,抬头说道:“不行,银子可以不要,但是你要给村里留一样营生来。”
“没有!”宁锦欣斩钉截铁地说道。
许村长深吸一口气,说:“那你就别想出这个村子。”
“你凭什么禁锢我在村子里头?县令大人关人都得讲律法,你一个小小的村长比县令大人权力还大吗?”宁锦欣大声喊道。
许村长也是阔出去了:“县令大人又怎么样,在大河村里我最大,我说了算,我说不让你出村,就没人敢放你出去。”
“是吗?”忽然一道凌厉的声音冒了出来。
众人回头一看,吓得倒退几步,让出一条道来。
只见徐县令背着手,从后方缓缓走过来,站在许村长面前冷冷地盯着他看:“本官还真不知道,你一个小小的村长,居然能行驶这样的权利。”
“大……大人,您,您怎么会在这里?”许村长双腿不自觉地在发抖,也不知道县令是何时来的,听到了多少。
以往徐大人两年才来一次他们大河村,通常跟里长在村口看几眼就走,上回来买椅子那都是意料之外的事了,真没想到他还会再来村里。
想想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他就觉得两眼发黑。
很快,徐大人就将他心里的疑问给解答了,他拍了拍村长的肩膀,道:“好有气势的村长呀,带着一群人来讹一个孩子的钱,还张嘴就要三百两?本官的俸禄都没有三百两呢。”
许村长抖着唇,道:“大人……大人,这是个误会,误会呀。”
除了说误会,他已经不知道能说什么了,下意识看向里长,结果里长直接就别过脸去。
完了完了,这回真的完了。
“徐大人,您不愧为爱民如子的父母官,您简直如同天神降临一般,真是来得太及时,您快救救我吧。”宁锦欣快步走过去见礼,张嘴就是一番捧。
她此时完全没有刚才指责别人的气势,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又可怜又委屈。
徐大人对这番话很受用,直接吩咐后头站在宋子熙身边的里长,命他将村长撤职查办,又当场给这案子下了判决,说宁家早已还清恩情,无需再付任何报酬。
“大人,大人这是误会呀。”许村长大喊道。
徐县令看了他一眼,说:“那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这……”许村长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忙看向一同过来的人,想让他们也给出出主意,毕竟刚才也只是说说,也没真做什么出格的事来,只要圆了过去就没事儿了。
可大河村的人平日就只知道种地,哪儿懂得这当中还有这么多的门道?
见村长看过来,还以为村长一个人受罚不服气,想要拉他们下水呢,一个个吓得后退几步,声称是受了村长的指示才过来的。
这把许村长气得不轻,指着这些人就大骂了起来,徐县令懒得听下去,摆了摆手,让人把许村长押走。
这事儿有了结果,村民们也不敢逗留,各自回家去。
宋子熙向师爷低声说了几句,塞了一个荷包过去,师爷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笔墨,将徐大人的判决写下,让里长找村里各当家人按下指印。
宁锦欣跪谢,让李大娘把桌椅摆在堂屋,先将徐大人一家引进屋里去,自个儿则向来许二婶他们这些来帮忙的人道谢。
正说着,屋顶突然跳下一人来。
众人惊呼一声,这才看清那人是宋庭,只见他手上拿着弓箭,朝宁锦欣点了点头,人就往外走了。
宁锦欣这才知道,原来庭叔刚才一直蹲在屋顶守着她,连忙高喊了一声谢谢。
宋庭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走出了院子。
宁锦欣将这些帮忙的人都送出了院门,逐个道谢后,才回去厨房来张罗吃食。
她心中的怒意此时都已经平息。
还好,这个有着童年回忆的村子,留给她的不全是那些贪婪的嘴脸,还有那些真心实意护着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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