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县令大人晌午在这里用膳了，还有镇上的大户人家也都来了，镇上住着的其他人都十分好奇，特意绕了路来看看。
本来他们也只是来瞧瞧而已，毕竟当官的会去吃饭的地方，通常都不是他们这些人吃的起的，可来到之后，看到门口架着一块黑色的板子，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板子上写着：本日例餐，肉沫豆腐盖饭加例汤，一人份，有肉有菜有饭还有汤，只售二十文。
识字的人顿时心动了，二十文对于住在镇上的他们来说，在饭馆里头点个菜也是差不多价钱，反正人都来了，尝一尝有什么所谓。
板子旁边还有一个妇人在介绍，不识字的人也知道了，每天都有不同的菜单，反正一个人的分量，肉菜汤齐全，省了家里煮食的麻烦。
于是，不识字的人也心动了。
“二十文而已，尝一尝又何妨？店里没有位置不打紧，把家里的碗带过来，买了回家吃，没碗也没关系，店里头有食盒，十文钱一个，回去洗干净了还能用。”木板子旁边，石氏一遍又一遍地对围观的人群喊道。
那些瞧着里头满座的也不失望了，从钱袋取出三十文来：“给我来一份本日例餐，买一个食盒。”
“稍等，马上为您准备。”
卫老爷带着笑意收下了钱，给身后的老妻一个眼色，卫夫人立刻从旁边的架子上抽中一个木制的三格食盒来，往食盒里头添置食物，再配上早用竹筒装好的汤递了过去。
那人拿着也没走远，就在铺子对面一颗大树下，坐在大石头上把食盒打开来，拿着配送的竹筷子吃了起来。
不少人特地过去瞧：“小哥，好吃不？”
那人没有答话，只是一边点头一边猛吃。
大伙儿只能使劲瞧着他食盒里的菜，与身边的人讨论。
“豆腐不少呢，还有肉，虽然是肉碎，可是还挺多。”
“饭有点少呢。”
“不少了，瞧着快有两小碗了吧，一般人够吃的了。”
“贵是不算贵，就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那人没被围观的人影响心情，很是快速地把饭吃完，还把食盒残留汤汁给舔得干干净净。
“好吃，真的好吃。”他这时才给围观的人说道，“比我家婆娘做的好吃多了。”
众人一番哄笑，让他赶紧瞧瞧那竹筒里头是什么汤。
只见竹筒打开，那人也没给大伙儿瞧，咕噜噜地一饮而尽，道了一声好喝，然后把里头的汤渣倒在里头。
“哎哟，还有肉。”
“这块什么？瞧着像是毛瓜？”
“小哥，你快尝尝。”
那人把汤渣也吃个干净，道：“是毛瓜，毛瓜肉片儿汤。”
说完，也不理众人，把食盒拿到街井旁洗了洗，又跑过去宁家食铺，把手上的食盒和竹筒递过去：“麻烦再给一份，我要买回去给我婆娘吃。”
卫老爷让老妻接下食盒，自个儿收了他的钱，问：“不知小店的吃食可合你胃口？”
“合的合的，我婆娘绣活儿好，但做饭不怎么样，我决定以后每天来你们家买饭，也省得她的手做饭做粗了。”那人憨憨笑着，“老板，我天天来买，能不能便宜一些。”
那人也觉得是划算才买的，也不过是多嘴一提，但后面还有不少跟着想要买的人，见状也跟着起哄道：“再给便宜些嘛，要是好吃的话我们日后都来你家吃。”
“对呀对呀，便宜一点，咱们日后都来家吃。”
卫老爷故意把声量放大了些，说：“小哥，这价钱是真的很实惠了。你有所不知，我们东家是穷苦出生，知道在外头做工艰难，所以才想了这么个工作餐来。我们这不仅饭菜有肉，汤也是实打实放了肉的，你别看只是糙米饭，可比面条耐饿多了。”
尽管他如此解释，可那些人还是没放弃。
卫老爷没做过生意，没想到有人到饭馆吃饭也要讲价的，而且还是一群人在讲价，有些不知道怎么应对。
正想着要用什么说词，宁锦欣就从里头走了出来，卫老爷立刻把情况跟她简单说了一下。
宁锦欣站在门边上，道：“各位讨生活也是不容易，我们铺子也得靠大家支持才能长做下去，这样吧，我给大家弄个饭卡优惠。一张饭卡三十份，购买饭卡的每份按十九文算，别看这一文钱便宜得不多，可若是午膳和晚膳都用饭卡买，一月就能省下六十文来。”
饭卡她早就让宁四郎准备好了，见大伙儿还在犹豫，便说道：“要是再深算一下，在这儿吃饭，家里头柴禾都省了不少，而且媳妇儿不用开火做饭，省下来的时间还能做别的活计，这钱可能还多赚了呢。”
其实在外头吃肯定不会比在家里做饭省钱，不过对于一些家里做饭不利索，又或者省下做饭时间能赚更多钱的人家来说，还真不如吃外头的。
那些人听着她说的，也是觉得有道理，在尝过一次后纷纷表示要买饭卡。
当天晚上，铺门关上，一家人围在一起数铜板。
石氏在后头把碗筷洗完，出来看见卫老爷把一篮子的铜钱倒在桌上，兴奋地扑过去捧了一把：“好多钱。”
“哎，这么大声干嘛，我都忘数了。”袁氏瞪了她一眼，继续埋头数她手边另一篮子铜钱。
要是往日，袁氏肯定要对弟妹说教，可今日大家心情都很好，卫夫人也没计较，拉着石氏到一边，递给她麻线让她串钱。
宁锦欣对今天的进账已经有大概的估算，趁着他们沉浸在数钱的快乐当中，说道：“今日开张进账肯定会多些，之后就会少下来了。”
“做生意都这样，都是靠守的，口碑出来了就行。”卫夫人笑着应她。
卫老爷正画着饭卡，说：“其实我们这工作餐赚的也不多，毕竟我们肉放了不少呢，明儿还做腊肉饭，赚得更少了，我觉着这饭卡着实没必要。”
宁锦欣正要给他解释，卫夫人就已经说道：“你懂什么，我觉着这饭卡的主意着实好，钱先收了不怕他们不来吃，少赚几百文，却是确保了整个月的生意，直接把风险降低了。”
卫老爷在沉思，卫夫人拉着宁锦欣的手：“别管他，他就知道晃着脑袋念书，赚钱的事一概不通，你有什么主意就大胆去做，外祖母都支持你。”
“好呀！我要先支取三十两银子。”宁锦欣说道。
卫夫人忙取出来给她，说：“你是东家，这些钱都是你的，你要取用就取用，不用问我，就是这账上要记着，到了月底你好做盘算。”
宁锦欣接下，留一锭银子，其他换成碎银和铜钱，交给了宁四郎。
袁氏忙着数钱，石氏羡慕地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卫老爷和卫夫人知道宁四郎准备要考试，想着是要买纸笔的，没觉着有什么不正常。
次日一早，店铺照常开。
这时间来镇上做买卖的人还不多，所以铺子只卖少量的包子豆浆，除了袁氏在厨房里头忙碌，店面挺空闲的，偶尔就一两个客人。
忽然一辆用马拉着的板车停在了店门，卫老爷抬头一看，见宁四郎从板车上跳了下来，好奇地走出去瞧，见车上放置了不少布料和粮食，还有几床厚实的大被子。
他不由得问道：“四郎，你买这么多东西做甚？”
“送人的。”宁四郎答了他一句，然后喊了一声：“二姐，五妹妹，我回来了。”
宁锦欣让石氏帮着提了一箩筐的腊肉出来，宁锦华手上拿着一叠绣了新花样的枕套，交给宁四郎搬上车。
卫夫人看着也好奇：“这是要给谁送礼？这么厚重。”
“对了。”宁锦欣回头道：“外祖父在族里头跟谁最要好？”
卫老爷想也不想地说道：“跟大柱他爹最好，咱们从小到大感情都好，裤子都能两份儿穿，怎么了？”
宁锦欣点了点头，把一个荷包递给还在驾驶位上的离伤说道：“记住了，那份就给大柱他爹，其他的就按照我写的来分，还有，路上注意安全，这些货都没你的性命重要。”
离伤咧嘴一笑：“放心，镖局那边有熟人呢，刚好顺路，我先出发了，他们都等着。”
“哎？什么给大柱他爹？这些东西都要给大柱他爹的？”卫老爷一脸懵。
宁锦欣把他拉回座位上去，徐徐道：“外祖父，这些年为了找我们，你们花了不少钱吧，恐怕族里的人对你们没少照顾，难道我们不应该感谢一下。”
“是要感谢，可是……”卫老爷思路忽然一通：“这是要给族人送去的？哎，这怎么成，怎么能让你们去送礼，而且这路又这么远。”
卫夫人也明白过来了，道：“你们这些孩子真是的，我已经让你大舅舅给族里打招呼，他们会给族里人送东西去的。”
离伤已经把外祖家的事打探清楚了，外祖家又没什么钱，哪儿能给族里送东西？
不过宁锦欣也没戳穿，笑着说道：“不全是给族里的，你们现在搬出来了，外祖父跟柱子叔他爹要好，咱们也送一份礼，让他帮忙看看屋子；族里这些年帮忙不少，日后大节我们也要回去的，现在给族里一点银两，他们也会帮忙监督佃户；还有两位舅母的娘家也要走一趟，毕竟你们如今住这么远，她们回一趟娘家也是艰难，得跟他们打声招呼。我记得外祖母娘家的亲戚也有些在附近住着的，也得一并走一趟。”
“所以分起来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宁锦欣说道。
屋子里突然一阵沉默。
石氏震惊过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往后院里跑去。
“你们几个孩子真是……真是贴心得不像话。”卫夫人捉着他们三个的手，说：“外祖母谢谢你们。”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们都是一家人啊。”宁四郎说道。
卫老爷一连说了三声好，红着了眼眶，道：“没错，一家人没什么好计较的，这事儿就这样吧。铺子我跟你外祖母会看好的了，二姐儿你回房去歇歇眼睛，欣姐儿待会儿要出去吧，回屋里再睡一会儿。
说完，他刚好看见站一旁的宁四郎，道：“四郎把你昨业拿出来，我抽着空就考察你。”
宁四郎：“？？？”
外祖父是感动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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