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扎撑着膝盖站起来,担忧道:“苑小哥不会被这车里的人带走了吧?”
眼见着天已经黑了,他有点着急:“你说苑小哥出门在外也不知道敛着点财,这么一个钱袋子到处乱晃谁能不眼红,这可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报警?”
“失踪没有二十四小时立不了案,而且你确定等这边的警察赶过来的时候,他还能活着?”
聂校格回头瞥了一眼阿扎,依旧是不急不躁的样子,好像没什么事能让她动容。
他们两个人,一个急的火烧眉头,一个静若处子,阿扎心道怎么咱俩看起来,自己更像苑小哥的媳妇儿。
不过聂校格镇定自若的态度还是有效果的,这个时候的确不能急,阿扎仿佛也被她的情绪影响,慢慢冷静下来。
“也对,这边小地方的警察出警全靠运气,等警察过来苑小哥早都呸呸呸不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阿扎拍了拍嘴巴。
他道:“聂小姐,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干嘛?”
“开车,找人。”
阿扎让他哥坐车先走,自己打电话临时从朋友那儿借了另一辆车过来,。
聂校格翻身上了驾驶座,阿扎自己坐上了副驾驶,边系安全带边道:“我怕您不认识这边的小路,导航上可没这么详细。”
聂校格发动了引擎,“你不怕?”
阿扎回过头,说:“不怕,苑小哥是个好人,我得去救他。”
聂校格轻嗤了一声,“他是个好人,带他走的人可不见得,而且你们也就今天见了不到两面?要帮助人,首先得顾全自己,行了,下车吧。”
阿扎:“噢噢,啊?”
聂校格:“下车。”
阿扎:“我可以帮——”
聂校格:“用不着,这种事情又不是比人多,贵精不贵多的道理懂不懂?”
阿扎:“……”
他发现这小姑娘有时候嘴真挺毒的。
明明年纪不大,身上却透露着违和的沉稳和老练,让人下意识地想要服从。
往后很多年,阿扎都记得雨夜里独自开车走远的聂校格,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一幕印象深刻,好像这才是她该有的归宿。
一个人过来,一个人离开。
外面又开始下雨,聂校格把车窗摇下来,雨线从窗外飘到她侧脸上。
凉丝丝的。
她看向窗外的阿扎,“对了,我有个贵重物品落在刚才那间屋里了,麻烦帮我仔细找找。”
阿扎:“啥贵重物品?”
“嗯一个卡其色的布袋子,里面装着金条。”
阿扎舌头都打结了,“金、金条?您心也是真的大,这都能忘了?我得赶紧回去找找,待会被人拿走了都没地儿哭去。”
聂校格指尖轻敲着方向盘,噗嗤笑了一声,阿扎不明所以:摊上这种事儿还能笑的出来?
“如果找到就送你了。”她说完就开车走远了。
“啥?聂——”
阿扎追着车走了两步,心道现在的有钱人都这么挥金如土的吗?
聂校格顺着车轮印一路开过去,这车轮印就像专门为她留的一样,在为她指引一条——
不归路。
她勾唇笑了笑,只怕这人是引了一只狼过来。
车子开到一处废弃工厂附近,车轮印还在往前,一直延伸到工厂深处。
聂校格把车停在门口,下车顺着车轮印走。
她穿过锈迹斑斑的栅栏门,工厂里杂草丛生,不知道荒废多少年了。
两边间隔几步就有废弃的机器摆在路上,常年被露天腐蚀,上边积了一层又一层的灰,铁皮都卷起来了。
聂校格绕过一栋两层铝板房,黑漆漆的夜色里,月光下有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铝板房后面。
车轮印到这里戛然而止。
她缓步上前,驾驶座一侧的车门大开,里面没人。
网格圆圈状的脚印就落在车门下方,一共两道脚印,除了这里,别处并没看到脚印。
……两道?
聂校格想起什么,刚想后撤一步,车底猝然伸出两只手,猛然抓住了她脚踝。
她被这股力道带得朝后倒。
聂校格两手撑地,两脚反夹住那人的手腕,身体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那人闷哼了一声,骤然松开手。
她撑地而起,那人也两手抓住车沿,从车底下钻了出来。
聂校格也得以看见他的全貌。
这人一张国字脸,留着络腮胡,长的不高,一米七左右,但五大三粗,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一双小眼盯着聂校格,散着精光。
她眼神寒芒涌动,牵起一抹笑,扬眉道:“试试?”
国字脸大喝一声就冲了过来,他是硬碰硬的路数,力道虽然大,但招式却很死。
聂校格如游鱼般躲闪,游刃有余。
过了几招后,傻子也能看出来聂校格在捉弄他,国字脸一时歹心四起,抽出口袋里的小刀朝着聂校格的腹部就刺了过去。
她虽然反应快躲过去了,但外套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刀划开。
她凝视着衣袖上的破口,神色阴冷,道:“作弊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国字脸看一击不成,握着小刀又刺了过来。
聂校格这次没留余地,右手抓住他的腕关节朝手背侧一拧,小刀正好落在她左手上,接着握住他肘关节往外狠狠一折。
直接废了他一条手。
国字脸顿时跪在地上,扶着手臂痛苦的嚎叫,聂校格转了转手里的小刀,毫无怜悯地在男人右臂上又划了一道。
和她右臂衣袖上被刀划开的位置一模一样。
他穿着短袖,因而刀锋直接落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狭长刀痕,鲜血瞬间涌出来,顺着手臂洒在脚下的泥地里,很快被湮没。
国字脸直接趴倒在地,像条蛆虫一样扭来扭去,毫无还手之力。
聂校格蹲下身,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我这人啊,从不喜欢吃亏。”
聂校格搜索男人身上的口袋,又在车里找了一圈,除了副驾驶位上的一瓶矿泉水和半块吃剩的面包,其余什么都没有。
她拿出矿泉水拧开,走到男人面前当头浇下,倒了有大半瓶,男人咳嗽了几声悠悠转醒。
聂校格抬脚踩在他肩颈处,缓缓蹲下身,“聊聊?”
国字脸撑着胳膊想起来,使了半天劲都起不来,骂道:“艹,格老子的,臭娘们儿。”
聂校格闻言笑了笑,神色掩在黑暗里晦暗不明,脚尖突然加重力气,男人的神色陡然狰狞,脖颈处青筋暴起,不出一会就汗湿全身。
国字脸实在受不了了,求饶道:“姑娘我错了我错了,刚才是我说话不中听,您想聊什么?”
聂校格收了力气,颇为惋惜道:“啧,一点骨气都没有,还以为你真能宁死不屈呢。”
她握着小刀沿着男人身上的衣料轻蹭,把血迹一点点清理干净,慢条斯理道:“所以你最好能说点有价值的信息,我对没骨气的人一向不会手软。”
国字脸咽了口唾沫,“今…今天下午有个人给我一笔钱,让我开着车沿途留下痕迹,随便找个地方停下,等一个人。”
“等谁?”
“这倒没说,就连是男是女都没说,只说有人来的话就拖住他。”
聂校格擦拭匕首的动作顿住,“拖住他?”
“没错。”
她踩在男人肩颈的脚尖缓缓用力,“我要怎么相信你?”
国字脸倒吸一口凉气,“车底,靠近左前轮里侧有个小夹层,里面装着我们联络用的手机,交易信息都在上面,不信可以去看看。”
聂校格闻言松开脚,在左前轮的里侧还真摸到一个夹层。
她拿出手机打开,到男人面前蹲下,“指纹锁,哪只手?需不需要……我帮忙?”
国字脸哆嗦了几下,“不用不用。”
连忙从地上挣扎起来,左手拇指按着屏幕解锁,然后松了口气瘫在地上。
手机里的软件非常少,除了自带的出厂软件没有多余的,连微信这类的聊天软件都没有,的确很小心,也怪不得藏的这么深。
她点开通话记录和信息栏,里面只有一通电话和两则信息。
聂校格点开号码打过去,对面显示是空号。
剩下的两条信息,一则来自银行的汇款信息,十万块钱。
另一则简洁明了:引虎,钓鱼。
她用脚尖踢了踢地上那人,“喂,你们平常都是怎么联系?”
国字脸捂着右臂,疼得冷汗直下,哭丧着脸道:“我们靠中间人联系,并不直接接触,每次接完一个任务,中间人的信息都会注销,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每回是为谁办事。姑娘,我真的就知道这么多了,我求求你了,真的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一个大男人家家的,哭的涕泪横流,真没骨气,聂校格嫌弃的扭过脸。
“行了行了,我又没说要对你怎么样。”
胳膊已经折了的国字脸:“……”
聂校格看着手机上的那条信息,喃喃道:“引虎,钓鱼。”
引的是哪只虎,钓的又是哪只鱼呢?
难道……她猜错了?
她掏出手机找到阿扎的电话拨过去,等了一阵没人接听,一连拨了三个电话都没人接。
她回身跑出工厂,上车发动引擎,猛转方向盘沿着来时的路开了回去。
聂校格走后不久,废弃工厂内。
国字脸按着胳膊上的伤口起身,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一瘸一拐朝着旁边的草丛走过去,找到摄影机看了一遍视频确认没问题后,拨了个电话。
“视频到手了,但先说好,这单得加钱,你事先可没说这小娘们儿这么难搞。”
“放心,拍到了正脸,要多清楚有多清楚。”
“得嘞,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于九拿了视频,一式两份,一份发给希鸿远,一份——
匿名发给了希寅。
他呵呵笑了,嗓子像被炭烧一样嘶哑难听,自言自语道:“故人相见,应该会挺有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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