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快到皮香村的时候,阿扎打来电话,激动道:“苑小哥找到了,就在那间屋子的床底下,被人迷晕了塞进去的。”
聂校格舒了一口气,问道:“刚刚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阿扎窘迫道:“估计刚才找到苑小哥一时激动过头了,没听着。”
聂校格:“你们现在在哪?”
阿扎:“在村口,就等你呢。”
聂校格:“嗯,我马上到。”
她挂了电话,脚下踩油门加速,十分钟后,车子在村口稳稳停下。
苑望上了副驾驶,阿扎开了后车门上车。
苑望低头系上安全带,嗓音暗哑,低声道:“抱歉。”
聂校格窝在椅背里,“不用自责,我猜那人的目标本来就是我,你才是被我连累的,不过——”
她突然勾唇一笑,眼波流转,趴在椅背上打量着他的神色:“你要实在觉得愧疚,不如想办法补偿一下我?”
他神色认真,“你想怎么补偿?”
聂校格凝视着他,一双眼睛美的摄人心魄,她缓缓凑近他耳边,右手轻轻抚上他腿间。
苑望眸色一沉,下意识屏住呼吸,听见聂校格在他耳边吐气幽兰:“帮我……开车。”
话音刚落,安全带‘咔哒’一声解开。
在捕捉到她戏谑的眼神,苑望就知道又被耍了。
他默默注视着聂校格,眼神复杂。
她道:“愣着干嘛,过来开车啊。”
聂校格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打开后车门坐进去,这才注意到后边还有个人。
阿扎:“……”我刚刚什么也没看见。
阿扎咳嗽了两声,尴尬道:“苑小哥是找到了,但那钱袋子我没找着,不过也多亏了你让我回去找钱袋子,我把屋里全翻了一遍,不然也没注意到苑小哥在床底下,话说那个卡……卡其色的钱袋子到底长什么模样啊?”
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苑望坐了进来,一身卡其色休闲装,阿扎陡然明白过来,指着他道:“钱、钱袋子?”
阿扎转头看向聂校格,后者一脸疲惫地窝在座椅上补觉。
“喔——,聂小姐,原来你一早就知道苑小哥在屋子里,你咋猜到的?”
聂校格接连打了两个哈欠,眼里都困出泪花了,道:“村口看车轮印的时候,我在车轮印旁边只找到一种脚印,才意识到那人可能根本没把苑望带走,当时情况太急,其实仔细想想就能想通的。”
“我住的那间屋子就在苗婶隔壁,葬礼上人来人往,那人要绕开混杂的人群,悄无声息地把苑望带走,而且还得一路带到村口,想不被人发现,压根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就猜,苑望可能根本没离开那间屋子,只不过我们没仔细找罢了。”
阿扎情不自禁竖了个大拇指,“聂小姐,你可真厉害。”
经过今晚这件事,阿扎对聂校格的态度完全可以说是膜拜了,什么轮胎花纹脚印的,那一通分析给他听得一愣一愣的。
就这么点信息,聂校格居然能分析出这么多门道来。
阿扎:“哎?不对啊,你既然都分析出来苑小哥没走,那你为什么还要去追车轮印啊?”
“笨,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懂不懂,苑望没被带走只是我的猜测,再说了,黑夜追凶什么的,听起来就很刺激。”
阿扎:“……”
“那你们明天还去凤阳庙斋沐吗?”阿扎道。
聂校格懒洋洋道:“去啊,干嘛不去,不是说过几天就要到雨季了?”
恍惚间又断断续续听见阿扎说了些什么,但她实在太困,嘟囔了几句就睡着了。
这次很幸运,她接上了那个梦。
一把匕首穿心而过,刀柄上刻着的花纹格外眼熟。
她似乎能感同身受到那份痛楚,很疼,连带着呼吸都费劲,气力逐渐从体内流失,困倦和疲累感接踵而来。
连抬个头都做不到。
握刀的人缓缓半跪下来,聂校格视线滑过他半开的衬衫,落在露出来的锁骨上,那里有一只振翅欲飞的乌鸦,精致小巧。
她视线微微上移,看见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容。
他的桃花眼里满是血丝,眼眶通红。
聂校格感觉心脏的位置格外疼,她分不清到底是生理还是心理上的疼痛。
男人半跪在她面前,脑袋埋在她颈间,语气颓然:“阿校,为什么不信我?”
有滴温热的液体顺着她脖颈处流下来,眼前的世界逐渐狭窄。
在聂校格意识坠入更深层的最后一刻,她听见男人在耳边哑声道:“阿校,不论你在哪,我都会再次找到你,这辈子,你都摆脱不了我的。”
聂校格从睡梦中惊醒,刚刚那道声音近在耳边,仿佛一道魔咒,生生禁锢住了她的灵魂。
苑望柔声道:“怎么了?”
聂校格回过神,发现自己正被苑望抱着,身上还裹着他的外套。
她现在是悬空着的。
她双手下意识环住他脖颈,刚睡醒的双眸不带任何伪装,像刚出生的小鹿般透出几分懵懂慌乱,陡然撞进他视线。
昏黄路灯下光影晦暗,四目相对间,四周万籁俱寂,偶有几声虫鸣。
苑望喉结滚动,眸色深沉,低声道:“聂校格。”
“嗯?”
苑望:“我——”
聂校格:“阿嚏——”
聂校格吸了吸鼻子,拢紧身上的外套,蹙眉道:“怎么突然有点冷。”
她打量四周,类似江南小院的雅致格局,“这是哪啊?”
这么一打岔,苑望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敛了神色,道:“你没说住哪,我就随便找了家民宿,让阿扎先回去了。”
聂校格点点头,神色还是恹恹的,“你先放我下来吧。”
刚刚那个梦对她冲击有点大。
苑望闻言把她放下来,递给聂校格一张房卡。
“给,你的房卡。对了,明早九点,和阿扎约好了在苗婶家见,你行李在哪,我明天直接帮你拿过来。”
“延州火车站的行李寄存处。”
聂校格接过房卡,顿了片刻,道:“不对,你怎么突然这么贴心?”
“补偿。”他正色道。
聂校格挑眉,扬了扬手里的房卡,一语双关:“那谢谢啦。”
两人按着房间号找过去,没想到苑望就住她隔壁。
聂校格刚要推门进去,苑望突然喊住她。
“聂校格。”
她扶着门把手顿住,转头看他,道:“怎么了?”
“主上,是谁?”
“主上?”她嗤笑道:“愿望同学,你刺客帝国看多了吧,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平淡开口道:“是吗?但你刚刚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叫这个名字。”
聂校格沉默片刻,随即又换上一副笑脸道:“睡觉说的梦话你也信,行了,赶紧洗洗睡吧,明早还要帮我拿行李呢。”
她挥了挥手,笑眯眯道:“晚安。”
说完就打开门进去,后背抵在门板上,舒了一口气,口中喃喃道:“主、上。”
是谁?
难道是她梦里那个人?
聂校格甩甩头,没再想这些没用的,冲了个热水澡就睡了。
早上七点,房门就被敲响。
聂校格睡眼惺忪的开门,发现苑望已经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两袋早餐,旁边还立着她的白色行李箱。
她惊道:“你这是起了多早?”
他闻言淡淡道:“也就比你早了那么一点。”
她让开房门,“先进来吧,我洗漱一下,马上就好。”
苑望推着行李箱进来,目光略过衣架上的外套,提起衣袖看了眼。
衣袖上边有道十厘米长的切口,切口整齐,一看就是刀划的。
“你们昨天动刀了?”
聂校格正刷着牙,闻言心不在焉道:“对啊。”
苑望眼底隐有怒气,“你昨天怎么不说?有受伤吗?”
她吐出一口牙膏沫,淡淡道:“这有什么好说的。”
“我们是……朋友,难道朋友之间不该坦诚相待吗?”
聂校格看着他,一脸疑惑,“你怎么突然对我的事这么关心,再说了,我们不是合作伙伴吗,各取所需而已,用不着这样吧。”
他厉声道:“聂校格!”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反正就觉得心里很憋闷,神色几经变换,最后什么也没说,冷着脸推门出去了。
聂校格暗自腹诽:她又怎么惹到这位大爷了,一大早上的抽什么疯。
两人打车去皮香村的时候,一个坐前面,一个坐后面,路上没说过一句话。
苑望的确是认认真真在生气,聂校格压根不知道他在生气。
昨天那件事给她敲响了警钟,她一路上都在盯着车外面的后视镜,仔细排查后面可疑的车辆。
也许昨天国字脸背后的那个人现在正坐在某一辆里,静静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也许掺杂了某些心理因素,她极度厌恶这种被窥探的感觉。
原本有四五辆车跟在后面,但车子开进皮香村外围的岔路口时,后面一辆车都没了。
聂校格收回视线,静静靠在椅背上,眼皮又开始沉重。
她最近似乎格外嗜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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