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心有余悸,怎么都不肯再开口。
聂准在后面喊她:“该回去了。”
聂校格应了一句“马上”,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夫妇俩,刚抬起右手,他俩如惊弓之鸟般往后一缩。
她好笑地挥了挥右手:“告个别而已,拜拜。”
聂校格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头,压低了声音道:“我要是真想对你们做什么,也不会选在众目睽睽之下,你们说是吧?”
夫妇俩被吓得不轻,她眉梢轻挑,满意地离开了。
两人开车回聂寨的路上,聂校格问聂准知不知道今天早上那个摊戏班,但聂准也不太清楚,说是聂倚云找的人。
等他们到大寨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五点钟,摊戏班早走了。
趁着聂倚云准备晚饭的时候,聂校格帮她择菜,旁敲侧击道:“聂姨,今早那个摊戏唱的真不错。”
聂倚云刚起锅下油,闻言赞同:“那是,毕竟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
“他们都是哪儿人啊,也住这一片吗?”
聂倚云手放在热油上方感受热度,看着差不多了倒入姜蒜辣椒爆炒,热油噼啪作响,她随即提高音量:“也是贵州的,但不住这一片儿,各地到处跑,戏班嘛。”
聂校格点点头,“这样啊,那您是跟谁联系的戏班?”
聂倚云停下锅铲,一脸看透她想法的表情:“怎么,想联系那个戏班?”
聂校格知道她看出来了,也没遮掩:“看着挺有意思,想了解一下。”
聂倚云朝她伸手,聂校格忙把洗好的菜递过去,然后听见她道:“你不去给人家添乱就不错了。”
“聂姨~”聂校格可怜兮兮道:“那我摄影也需要灵感嘛,老是待家里哪来的灵感,您说是吧?”
聂倚云受不住她软磨硬泡的,最后还是把戏班主的电话给她了。
聂校格拿到电话当晚就给班主打了过去。
那头声音听着上了年纪,说话和缓,感觉性格挺和善的:“请问您是?”
聂校格道:“您好,请问您还记得聂寨吗?”
“聂寨啊,记得记得,今早我们班子还去唱了一出。”
聂校格:“是这样的,其实我就是聂寨的,今早看了你们的摊戏,真的唱的非常好,只是……”
班主听到聂校格的夸赞还挺高兴的,毕竟谁不喜欢被人夸,随后听出她话里的欲言又止,下意识问:“怎么了?”
“说起来还挺不好意思的,其实我想向您打听个人,就是今早跟你们一起过来的,穿着白色衣服,黑裤子,噢对,脸上带着黑色面具,请问您有印象吗?”
班主‘嘶’了一声,“我想想啊,黑面具……我们班子里没有戴黑面具的啊,姑娘确定这人是我们戏班的?”
末了又道:“哦不对,是有个男娃,年纪不大点,说是做民俗研究的,前两天一直跟着我们戏班,今早去聂寨的时候他也过去了,我没猜错的话,姑娘说的应该是他,怎么,你俩认识?”
聂校格嗯了一声,随便诌了句:“认识,估计是我前男友,麻烦您别告诉他。”
班主哈哈笑:“你们这些小年轻我懂,放心,我一定不告诉他。”
聂校格道:“那他还在戏班里吗?”
班主遗憾地叹了口气:“那真是不巧,今天下午他就走了,我们也不知道去哪了,估计是回去写研究了吧。”
“那……联系方式还有吗?我之前闹脾气把他联系方式都删了,他现在换了新号码,我……我找不到他了。”说到后面声音沾上了几分哭腔。
班主忙道:“好孩子,别哭啊,那个男娃的号码是有,就是不晓得还打不打的通,我待会找着了就给你发过去,你俩到时候再好好聊聊。”
聂校格吸了两下鼻子:“嗯,谢谢了。”
“唉,小姑娘,您也别怨我年纪大,我就想多提几句,这人呐,左右也不过活个几十年,说过去也就过去了,所以遇到对的人呐,得好好把握住,要真错过了可能就是一辈子。”
聂校格笑:“我知道了,谢谢您。”顿了顿,又道:“我会好好把握的。”
班主:“那我到时候可等着听你们的好消息了,怎么说我这个老人家也算是月老了。”
“放心,有好消息一定告诉您。”
聂校格挂了电话,心想这好消息您是肯定听不到了。
五分钟后,班主发了个号码过来。
聂校格当即打过去,果然不出所料,号码现在是空号,用户已经注销了。
信息清理的干干净净,还真是斩草除根,让人查无可查,可他越这样做,聂校格越觉得他不简单。
这条线既然断了,那就只能从聂斌那条线入手,毕竟他脸上戴的黑面具的做工样式,和在聂斌家发现的那堆半成品一模一样。
或许二人存在着某种隐性的联系,只是她还没发现。
聂校格因为给班主打电话早早回了房间,现在一看也才晚上九点,她刚想去洗漱,房门正好被‘咚咚咚’敲响。
聂校格走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着聂准。
聂准手还举在半空中,一脸惊诧:“这么快,我还以为你睡了。”
聂校格倚着门,“哪儿那么早,找我什么事儿啊?”
聂准是专程过来提醒她的:“明天景山叔下葬,四点就得起,别忘了。”
“嗯,知道了。”
聂准还是不放心她:“早上去,下午就能回,不用准备什么东西,不过记得换双运动鞋,山里路不好走。”
她抿嘴笑:“嗯嗯,知道啦,你怎么比聂姨还婆婆妈妈的。”
“我明天四点准时过来敲门,别让我薅你起来。”
“知道知道,我睡了,哥晚安。”说完立马关上门。
聂准站在门外无奈笑笑:“这丫头。”
聂校格洗漱完坐在电脑前,在搜索框里输入了‘窫寙’两个字,也就是苗玉口中的祖神。
自从凤阳庙回来后,她一直没有认真查过这个名字。
网上关于他的描述很少,其中最著名的传说就是窫寙被同僚杀害的故事。
和当初在凤阳庙听到的差不多。
据说窫寙原本是个性情温和的天神,人脸蛇身,他有个同僚,叫贰负,同样也是人脸蛇身。
贰负受了手下一个叫危的挑唆,出于嫉恨杀了窫寙,黄帝知晓后非常愤怒,处死了臣子危,同时也重罚了贰负。
但窫寙已死。
那时候窫寙的父亲刚好在黄帝麾下做事,黄帝不忍其父老年丧子,于是命手下将窫寙的尸身运去昆仑山,同时让开明六巫用不死药复活窫寙。
万幸的是,不死药有用,窫寙活了,但真正的不幸也从这里开始。
窫寙被复活后性情大变,喜食人类,甚至连本体也变成了人脸牛身,没过多久就成了为祸一方的凶兽,最后的结局就是被后羿所杀。
总的来说,这位天神的故事还真是跌宕起伏,先是被奸人所害,后来又被迫地复活,最终留下上古凶兽的骂名。
如果换成聂校格,她是决不会放过贰负和危两个人的。
但奇怪也就奇怪在这里,黄帝处死了危可以理解,但杀人的贰负却只是予以重罚,这和处死完全是两码事。
按照早期社会一命抵一命的观念,没可能只是重罚贰负。
不过纠结这些也没用,这都过去了几千年,真相谁也不知道,也许这传说本就是瞎编的。
但聂校格不得不承认,现在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早就超出了科学的范畴,单单是死而复生这件事就解释不了。
苗玉有一句说对了,祖神脉的确可以‘活死人,肉白骨’,要不然聂校格现在不会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早成了凤阳庙里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如果祖神真的存在,也就是窫寙真的还存在,那他现在……算是什么?
天神?凶兽?鬼怪?
总之哪一个都不可能是人。
最后的最后,她自己又算什么,那个叫窫寙的如果真在她身体里,自己还算是人吗?
她真的能找到摆脱他的方法吗?
苗玉说得到祖神脉的人会与他互通心神,聂校格却从没感觉到意识里有另一个人存在,如果苗玉说的是真的,那窫寙是不是在蛰伏,此刻正安静的待在她体内的某个角落,等待一个机会彻底吞噬她的意识。
聂校格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意外地失眠了,甚至自暴自弃,干脆打算不睡了,看谁能熬过谁。
但转念一想她现在死都死不了,熬夜还算个屁。
她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在度过一段暴躁期后,心情再次诡异地平静下来。
认真想了想,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她现在很危险,不能继续留在聂族。
等聂斌抓到之后,就离开吧。
一旦她真的失去意识,被窫寙掌控,也不至于祸害了聂姨和聂准。
嗯,就这样吧。
聂校格重新闭上眼,脑袋缩进被子里,像往常一样身体蜷成小小的一团。
半梦半醒间想起今天那对举止怪异的夫妇俩,如果她记忆没出错,这应该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吧,所以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她呢?
她总觉得,这对夫妇俩知道什么。
而且,两个人都是左撇子,甚至在外人面前刻意隐藏自己是左撇子的事情,又是为什么?
这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
想着想着,聂校格不知不觉睡着了,梦里又是那个男人的背影,她永远坚定地站在他身后,是他最锋利的一把匕首。
那双桃花眼很好看,只需这么看你一眼,你就想为他冲锋陷阵,沉溺于他为你编织的摇篮。
真傻。
她想。
深夜,聂家小寨。
男人穿好衣服,和妇人打了招呼,轻手轻脚地出了门,一路进了后山的枫树林。
到的时候已经有人等在那里,从远处能看到一点猩红,那人正在抽烟,听到脚步声将烟头放地上捻灭,道:“今天怎么这么晚?”
声音像是被炭燎过,呕哑难听。
男人回道:“她来了,还问了聂文的事,看来他们已经听到风声了。”
夜风吹过,拂开顶上的枫树叶,露出几道皎洁月光,照清了林中之人的面容:全身没一块好皮子,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全是通红斑驳的烧伤。
他闻言又点了根烟,拿烟的右手上有道长至腕骨的伤疤:“来就来吧,还有一周时间,他们查不出来的,放宽心。”
男人面色难看:“这个女的……不好对付,真的什么都不用做?”
“不用。”他吐出一口烟,阴沉道:“这样才有趣,有什么能比查到真相,却意识到为时已晚还让人痛心呢?”
他抬头,月光被树叶遮起,光线再次昏暗下来。
乌校,好好活着吧。
好好活着,
才能收下我的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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