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养老院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漆黑的夜晚没有一颗星，只有城市的灯光作伴。
上了车，没有人说话。
柯嘉禾把脱下来的外套搁置在腿上，扭头看向窗外，心思却全在车厢里。
身边的男人没动静，如果不去刻意关注，会让人觉得他不存在。
可柯嘉禾此时没法不关注他。
他动动手指，扯扯领结，甚至只是呼吸，都让她如芒在背。
太尴尬了。
柯嘉禾想，如果现在有个地缝，她一定立刻钻进去。
因为刚才社会性死亡的一幕，导致她后半程都处于十分窘迫的状态，心中各种纠结不安。
车内静谧，柯嘉禾偷偷侧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他闭着眼靠在椅背上，眼下有淡淡的乌青，大概是夜里没睡好，在闭目养神。
他这副样子，柯嘉禾就更不好没话找话了，只好装死。
她缩了缩，试图和空气融为一体。
可事与愿违。
柯嘉禾刚要收回目光。
他忽不轻不重地开口：“你再这么看下去。”
岑识津睁开眼，眼皮耷拉着，懒洋洋望过来：“我可要收费了。”
或许是脑袋短路了，柯嘉禾咽了下口水：“多少钱？”
“……”
岑识津呆了一瞬，而后低低笑起来。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他的笑声。
短暂的懵逼后，柯嘉禾脑子轰地一下炸开。
靠啊。
她说了什么。
像是过了有一个世纪，岑识津终于笑够了。
“我让你白嫖，”他手肘撑着椅背，侧坐着，微微歪了歪头，眼底的笑都溢出来，“你可以看个够。”
“……”
柯嘉禾真的是没话说了，面上发烫，从脸到耳根都是红的。
好在这份尴尬有期限，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小区门口。
简单道了声谢，她逃也似的下车，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忘了什么东西。
岑识津把车窗降下来，看着柯嘉禾有点慌乱的背影，无声失笑。
等人消失在夜幕尽头，司机询问是否可以走了。
他淡淡嗯了声，收回视线，余光瞥见座椅上的东西，又侧过头，停顿住。
-
柯嘉禾回到出租屋的时候，王茜正躺在瑜伽垫上吃炸串。
她把包随手挂在衣架上，打趣道：“你这是减肥还是增肥呢？”
王茜扭着身子，有气无力地说：“我觉得那些外卖软件实在太诡计多端了。”
她手撑着脑袋，仰头看柯嘉禾，“在健身app打广告，开屏就看得见，这谁忍得住。”
柯嘉禾眉眼弯起来。
门窗紧闭，屋里都是油炸的味道，她走去开窗通风。
寒风甫一进来，王茜就啧了声。
她坐起来：“这天真是说变就变，前天还热得冒烟呢。”
柯嘉禾回头看她，“你等会记得换床被子，我看今天只有十几度。”
王茜胡乱地点点头，扫一眼柯嘉禾身上的短袖，“今天只有十几度，你怎么出门还穿这么少？”
柯嘉禾眨眨眼：“我穿外套了呀。”
王茜蹙眉：“哪有外套？”
柯嘉禾抬手看看身上的衣服，顿了顿。几秒后才想起来，刚在岑识津车上，她似乎是脱了外套的。
-
夜里八点，城市霓虹璀璨，街道行人络绎不绝。
在如织的车流中，一辆卡宴缓缓驶过。
岑识津拿起柯嘉禾的外套看了眼，衣服很轻，也不知道这么薄能顶什么用。
车子停在会所门口，他也不急着下车，打开对话框，慢条斯理地打字。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等了几分钟，那边才回。
【学长。】
【是我的外套吗？】
岑识津给她拍了张照片。
柯嘉禾：【尴尬jpg】
柯嘉禾：【真是不好意思。】
她打字：那要不……
岑识津：【明天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我顺便把衣服带给你。】
刚还想说去他公司取来着。
她把字删掉，回：【好。】
秋意已浓，夜间的风凌厉而刺骨。
岑识津眼底染上笑意，刚要关上手机，来电界面忽然跳出来。
电话是林开言打的：“你怎么还没到？”
岑识津轻哂：“你有这么急？”
“我急着投胎行不行，快点。”
闻言，岑识津勾了勾唇。
电话挂断后，他弯腰下车。
会所是中式的设计，进去后要先穿过一道长长的回廊。
内里清幽，一路上并没有几个人，偶尔经过工作人员，也眼观鼻鼻观心，并不与客人对视。
一直到宴会场所时，才慢慢多了些人影。
岑识津并不关心这些，漠然朝里走。
电梯来了，他冷着脸与里面的人擦肩而过。
就在电梯门即将关闭时，外头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抓住了门边，伴随着一道男声，语气中带着点不确定。
“岑识津？”
一楼大厅灯火通明。
电梯门复又缓缓打开，外头的光芒投进来，与之一起照入的，还有门口男人的影子。
岑识津抬眼，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下午发布会就觉得像你，”男人笑了笑，看起来清俊而温和，“三年没见了吧。”
-
柯嘉禾在潺潺的雨声中入眠，第二天醒来，天已经彻亮了。
外头阳光明媚，有微风拂过，树叶轻摇晃着。
今天是个好天气。
柯嘉禾把家里简单收拾了通，搬几把椅子去阳台，摆好了，又抱着被子放上，在太阳底下晒。
折腾到下午，她才慢悠悠地化了个淡妆，挑了件衬衫裙出门。
和岑识津约的餐厅在春奉街道，离得并不远，搭地铁只要两站就能到。
地点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巷里，看起来十分的平平无奇，走进去才发现里面大有乾坤，铺了石板路的庭院和流水的小池，无一不雅致。
柯嘉禾关了导航，在大堂经理的指引下，朝订好的包厢走。
路过一块假山时，她拿出手机给岑识津发消息，因为低头打字，并没有注意看前面，结果没两步就和一个人撞上了。
柯嘉禾被撞得后退半步，下意识想道歉，可抬头看见面前的人，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四目相对，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柯嘉禾情绪落下来。
正沉默着，手机忽然响了。
她看也没看，下意识就接通了。
手机刚放耳边，耳膜就遭受了暴击：“我靠，你知道谁回来了吗？”
柯嘉禾皱了皱眉，“我——”
“我靠谢淮年回来了！”电话那头，付瑶小嘴叭叭个不停，气都不带喘一下的，“我跟你说，你最近不要随便出门，出门也记得看黄历，不然万一见到他，那可真够晦气的！”
闻言，柯嘉禾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谢淮年倒是先扬了扬眉。
柯嘉禾平静地与他对视，无波无澜道：“我已经见到了。”
听她这么说，付瑶一下没气了，支支吾吾好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轻声细语地开口：“那你……”
“付瑶，”柯嘉禾打断她，“我晚上和你说。”
挂断电话，她移开视线，不再给谢淮年一个眼神，侧身朝里走。
可刚擦身而过，胳膊就被抓住了。
“我们谈谈？”谢淮年说。
柯嘉禾脚步顿住，回过头，冷冷道：“我和你没什么可谈的。”
“那就一起吃个饭。”
柯嘉禾想把胳膊抽出来，没抽动，但过一会，他又自己松开了。
“我已经有约了。”
她话音刚落，谢淮年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是吗，男朋友？”
柯嘉禾有点不耐烦了。
她想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下一秒，肩上忽地一沉——
一件外套忽然搭在了她身上。
“怎么穿这么少？”岑识津是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的，顺便还亲昵地替她理了理衣领，仿若很随意地说，“还好我记得给你带了件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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