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翻了个身,天灰蒙蒙的,外面噼里啪啦地声响,雨越下越急,有人声和鸣笛声传来,你有点饿,起身去了厨房。
厨房里有几片面包,你开火,煎了一个鸡蛋,洗了几片生菜叶,拿出沙拉酱。
沙拉酱的颜色鲜红,味道酸甜可口,你在上面挤出一个微笑脸。
笑脸在冲着你笑,笑的很开心,如果你的嘴角也能扬起,你们会像照镜子,一样的圆圆眼,一样的弯弯唇。
你弯唇一笑,吃完了面包,感觉肚子又饱又饿,大约是昨夜的酒烧灼着你的胃,让你有点难受。
难受的还有心口,心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
这巨石怎么也搬不开,你不清楚闷闷的天什么时候放晴,却又怕放晴后的暴晒,你总是害怕这,害怕那,害怕很多东西,为不着边际的事情忧愁,你蹲在窗前看了会儿雨,走近卧室,将自己塞进被子里,你什么都不想多想。
“臭婆娘!臭婆娘!”一道粗粝的声音在吼叫,他抄起一边儿的掸子朝着你的身上抽打,你痛得连连躲闪。
“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去给大人和娘娘作证!去不去!”
他鼻息只见散发着浓烈的酒味儿,眼睛赤红,一副狰狞像。
他抓着你的头发将你从床上脱下来,飞快地给了你巴掌,“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
“去,去!”你胡乱答应,感觉头皮都要被下来。
他呼吸间全是酒臭味儿,将你扔在了地上,打了几个嗝儿,朝床上一倒,“去,给我打盆水来!”
你拿起地上的掸子,戒备地盯着他,飞快地扫了眼现在待的地方。
屋子狭小,这人身上穿的并非宫服,他相貌普通,一身粗布麻衣,下身穿着短褐,脚上是布鞋,是个做粗活的。
你身上的衣服也全然不是宫里的样式!
难道在宫外?
你眼中爆发出惊喜,床上的人忽然坐起来,“听到没有!去给我打盆儿水来!”
“好,我这就去。”你说,你朝门外走去。
这是一个窄小的院子,你跑到门外,门外有盘曲的回廊,这是哪儿?
你在这里面像是兜圈子,摸了半天才找到大门,不料刚走到大门前,就看到门子在守着大门,你闷头要出去,二人立刻高喝一声,“你干什么!”
你吓了一跳,“我出去一趟。”
“出去?!这大门也是你能走的!你昏了头了你!”
“对不住……两位大哥,侧门在哪儿?”
二人对视一眼,“你是陈四家的?”
陈四家的,陈四又是谁?
你没吭气儿,“你出去打算干什么?”
你脑子飞快动着,“陈四让我去买酒。”
“呵,他是想死了不成,让你从大门出去买酒!这是主子爷们走的地方,他真是要死了。”
“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就走。”说着匆匆回去了,路上你问了一个头发盘起的年轻女人,她给你指了指侧门,眼神带着打量,“你这会儿出去做什么?陈四又打你了?”
“没事。”你捋了一下头发,她抽了口气,拉着你的手,将你的袖子捋了上去,“你的胳膊!”
你将袖子拉上去,看到上面血迹斑斑,后背上的伤也很疼,想必只会比这更重。
你笑了笑,“没事。”
“你这回出去做什么?”
“哦,买酒。”
“买酒?这会子?天色不早了,还是回院子吧,你要是回来晚了一准还得挨打呢,甭听陈四瞎说,买什么酒,你连总管那儿都没请示过吧。”
你没吭气儿,心头焦急。
“别去了,你出不去的,侧门肯定要问你,你若是说去买酒,那才要叫人笑死呢,没有请示主子,哪里敢往外跑,被告到总管那儿,还不得被打死。”
你身子颤了一下,“多谢。”
“谢什么。”对方轻快道:“走,咱们一同回去!”
你忍不住朝侧门那个方向看,眼神带着渴望,若是能出去……
你摸了摸衣服上下,发现一枚铜钱也无,所以就算出去了你没地儿可藏身,你连自己这具身体的身份都不知道。
“老叫我陈四家的,我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了。”
“忘了好。”年轻女人叹息一声。
“我叫什么,你知道吗?”你摸了摸头发,把头发拢得平顺一点。
“知道啊,叫玢儿。”
你眼神一缩,你想起来了,你的结局不算差,你放心了,只要熬到去宫中。
你进了之前的院子,门开着,黑洞洞的,像是一只野兽张着嘴,要将你吃了你忘不了被打了一顿的事。
你走了进去,没想到刚进屋一个瓶子就甩了过来,正好砸来,你紧躲慢躲,还是被砸中了心口,疼得叫了一声。
那个男人瞪着吃人的眸子,像是恨不得将你剐了似的,“让你去打水,你死哪儿去了!”
你咬了咬牙齿,准备出去,不料对方跳起来来抓你,你飞快地朝门外跑,他满院子追,几步将你追上,好一顿毒打,“我叫你跑,我叫你跑!叫你打水,你去弄什么鬼去了!是不是勾引汉子了!”
不能打回去,要不然肯定会被打得更惨,一定要忍,忍到你进宫去作证,你会有一个好结果的。
你被他抓着头发,踢着背部,拳头落在你身上,你像个死狗一样,蜷缩着抱着头,丝毫不敢还手,你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
“给老子打水去。”
你后背,肚子,疼得几次没站起来,眼看他又要挥拳,你吓的一抖,“我去!”
他嘛哼哼地走了,你回头看了男人踉跄的身影,拔下头上的木簪子,跟上去,等他进屋,关上门。
他一扭头,你立刻将簪子插在了他的脖子里,他惨叫一声。
你看着鲜红的手,被他撞开,你扑过去将人推倒在地,拿了鸡毛掸子开始疯狂地回报他。
他疼得满地打滚,就像你一样,你举起凳子挥去。
你陷入了魔怔,显得不正常,眼睛赤红一片,但是没有后悔,你喉头滚动,擦去脸上的污渍,环视屋中,看到了大柜子,你将他拖进了柜子里。
你换了衣服,出去打水,将地面擦拭干净。
次日,你被带进了宫。
在宫里,你当场指证,是瓜尔佳氏逼你这么做的,你捋起袖子,让大家看到你是如何被打的。
祺嫔没想到你会这么说,但你这次很幸运,你站对了,瓜尔佳氏完了。
你被安排在永寿宫里住了一夜,将将阖眼,就看到对面甩来的鞭子,这个施刑的人你看着眼熟,环顾四方,果然,这儿是慎刑司,又来到这个地方了。
你身上穿着宫女的衣服,你不知道自己是谁,能送到这种地方来,还被拷问,以前的地位不会太小。
“我劝你最好识时务一点!还不快说!”
“说什么……”
你脸上挨了几鞭子,立刻皮开肉绽,你疼得死去活来,这鞭子上加了辣椒水,打烂的伤口沾到,钻心得疼。
“白矾是谁叫你放进去的?”
你气若游丝,“是皇后。”
“哼,绘春,你可要想清楚了,到底是谁!”
“皇后让我干的,为了陷害熹妃……”
一边儿的人飞快地记着,施刑的人道:“早说不就对了,何苦受这份罪!”
他们将你放了下来,你的手上全是血,次日便被拖去舂米。
你又挨了几顿大,这样的日子又来了,身边的人仿佛一个个面无表情的机器人,她们蓬头垢面,仿佛没有知觉。
你在这儿干了一个多月,身上的伤口不停地溃脓,你强撑到了炎夏,日日盖着几斤重的厚被子,你终于在高烧中走了。
你被烧得迷迷糊糊,像是泡在热水里,嘴干的起皮,像是被扔在沙漠里,你不停地喊渴,可是没有人搭理你,与你同睡一处的人踢了你一脚,“别嚎了!”
你被拖出慎刑司,烧掉了。
烧掉的那日是个响晴响晴的天,天上的日头暴烈地让人睁不开眼,你被拖走时闭者眼,没有鲜活气儿,你瞧不见碧蓝的天。
天空依旧,这大地上的事儿不久这样,你被扔在了熟悉的地方。
这地方,你听惯了秃鹰的振翅,看惯了野狗的急急奔来,你很幸运被烧掉,烧掉多赶紧啊,你发出哔剥哔剥的声响,你在笑呢。
在山花烂漫处笑,和烈风一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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