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家大宅里，向老爷子一如往常待在他的书房里。
向德丰习惯坐在躺椅上，听风卷起书页的哗啦声，他闭着眼睛在想事情。
门外管家敲门，“向老先生，宋家的大女儿宋雯宋小姐来探望您，您能到楼下跟她见个面吗？”
外人的打扰令向德丰皱起眉头，他缓缓地睁开眼，尽管皮肤已经松弛并且看上去千沟万壑，眼睛也已经浑浊，但眼神依旧犀利。
“她来干什么？”
宋家跟向家虽然有交集，但也不至于到需要对方的千金女儿来亲自登门拜访的程度，更何况向朝爵都已经跟她分手了。
突然来访，怕是另有目的。
管家将宋雯给出的理由原话传达给向老爷子，“宋小姐说了，她是以父母的名义来探望您，她父母听闻您最近身体欠安，一直想来看您，奈何他们工作太忙，抽不开身，只能先让女儿宋雯代劳。”
这种客套话放在普通家庭里，堪称是满分答案，但向德丰到了这把年纪，见过的人跟事太多了，这点伎俩根本骗不了他。
这个叫宋雯的小丫头来找他肯定是有求于他。
虽说如此，向德丰还是表示愿意一见，他跟管家直言，“既然她不肯透露真实原因，我们见一下也无妨。”
“我明白了。”
宋雯一直在餐厅的椅子上安分地等待着，像个还未涉世的大家闺秀。
她这次来只是想要试探下向老爷子的态度，只要能得到向德丰的支持，也意味着她也能得到向朝爵的认可。
等宋雯独自坐着思绪飘远了的时候，向老爷子终于手持檀木镶翡翠拐杖下楼了。
他在长桌的顶端坐下来，就在她斜上角的位置。
向德丰扫了她一眼，态度难辨喜怒，“来都来了，吃顿饭再走吧。”
“谢谢向爷爷好意。”宋雯点头微笑，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生怕做得不好，他要动怒。
向德丰也在观察她，只是做得更隐秘些，他几乎是不动声色地，就发现了宋雯来这里的目的。
“听说你今天来是代你父母来探望我？”葫芦向德丰并不急着戳穿她。
宋雯保持温柔的笑容，点头，“是的，此次来我还带了进口的红参跟灵芝，可以给您补补身体。”
“谢谢，也替我谢谢你父母。”
“不客气。”
向朝爵露出僵硬的笑容，他话锋一转，把话题引到她身上，“最近过得怎么样？我听说你回国后跟我孙子接触不少。”
宋雯一听知道他有意见，连忙解释，“是这样的，我跟他最近打算合作……”
话音未落，向老爷子就沉声打断了她的解释，“你觉得我会信吗？”
不过一句简单的话，就已经透露着他的怒火，他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不容任何人反驳。
宋雯抬头与他四目相对，她由于惊吓而避开了他的视线。
就在她要从实招来的时候，管家推门进来，他推着推车，推车上放满了食物。
“二位，用餐了。”
向德丰点头，用拐杖戳了戳地板发出闷响，示意她，“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是。”
宋雯绷紧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她不知不觉竟是浑身冷汗，可见向老爷子的威严有多可怕。
忐忑不安地吃完这顿饭，满桌的美味在宋雯看来也都变得索然无味。
但她不是因为害怕，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结束这沉闷的用餐环节，快点直奔主题。
“我就不再隐瞒了，向老先生。”宋雯一坐下来，便是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心理准备。
向老爷子并不吃惊，或是憎恨，他坐在她对面，从容地吃着饭后水果，见缝插针地回应她，“说吧。”
“我想跟朝爵复合。”
“但是你们已经分手了，朝爵他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向德丰对宋雯并无好感，他不愿回忆过去，因为那跟他无关。
他要的是能帮衬向家的孙媳妇，而不是一个讨喜的女人。
宋雯猜到他会这么说，她搁在膝头上的手攥紧，再次坚定地恳求他，“请您让朝爵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会把握住，我是真的爱他，而且以我的条件也配得上他不是吗？与其让朝爵找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结婚，还不如让知根知底的我来当他身边的贤内助。”
宋雯对她的条件有百分百的自信，实际上，她若是跟向朝爵在一起，也算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向老爷子本来坚持反对向朝爵吃回头草，但他现在却觉得宋雯说得也有道理。
毕竟向朝爵已经如她所说找了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人结婚，还育有一子，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对向家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沉默良久，向老爷子才终于做出回应，他依旧喜怒不形于色，“你说的话我会好好考虑，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到底还是要你自己争取。”
“我明白，我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别高兴太早，我没有期待。”向德丰毫不留情地拆台，他冷哼一声，对宋雯的态度依旧冷淡。
宋雯深谙人情世故，她掐准了时机，主动起身告别，态度毕恭毕敬，“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下次再来拜访。”
向老爷子并不反对，他把管家叫过来，“送客。”
“我明白了。”
宋雯走后，向德丰还坐在大厅沙发上，他慢悠悠地喝着茶，眉目却带着沉重。
管家见状走上前来询问，“您心中是否已经有了答案？”
“我只是在想两颗烂桃子要怎么选。”向德丰说话真是一点都不留情，讽刺意味十足。
他可以为向朝爵选择更登对的女人，但他那个脾气古怪又犟的孙子一定不会愿意，要选就只能在顾鸾清跟宋雯之间选择。
向老爷子不是很乐意做这种选择题。
管家在旁给他出主意，“这种问题好办，当然是哪颗损坏程度更低，就选哪颗。”
“说的也是。”向德丰展眉一笑，他呷了一口茶，目光沉了下来。
他说过了，他是绝对不会承认顾鸾清作为孙媳妇的身份。
数日之后，宋雯收到了向家大宅的传唤，邀请她去向家共用晚餐。
当然，不会有她心心念念的向朝爵出席。
宋雯心里有数，自然是欣然答应此事。
她当天准时赶到了向家大宅，向老爷子等在大厅里，隔着屏风，他的身影映衬在光里。
宋雯主动走过去问好，“不知向老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你上次让我考虑的事，我已经想好了。”向德丰态度倒是爽快，说话开门见山。
宋雯一看有了希望，她低眉浅笑，“不知老先生您怎么看？”
向老爷子并不回答，直接将一串钥匙丢给她，“这是我孙子在市区新装修的一套公寓，你有了公寓的使用权，同时，有个女人你注意些，她就住在新房的对面。”
“她的名字是？”
向德丰大掌摩挲权杖上的翡翠，他一字一顿，“顾鸾清。”
……
“阿嚏——”顾鸾清刮了刮鼻子，她在想这是怎么了，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莫非有人在骂她？
向朝爵刚从浴室走出来，“感冒了？”
“没有。”顾鸾清回头，发现他脱了浴袍，正在穿西装。
现在是晚上十点钟，看样子他又要出去了。
顾鸾清顿时有些不快，横眉竖眼，气呼呼地问，“又要去见宋雯？”
“不是，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有一个项目要筹划，现在要去见一个重要的客户，可能还需要出差几天。”向朝爵说出实情，他故意等到现在才说就是想看她生气的表情。
这确实是他的恶趣味。
顾鸾清神色缓了下来，“出差？”
“其实就在本市，只是我没时间两头跑，所以这段时间可能会住在那边的别墅。”向朝爵对她一点都不隐瞒，甚至连她的追问，他都不觉得有一丁点的烦。
见他为几颗难扣的袖扣皱了眉头，顾鸾清站起来，走过去把他的手拍开，她慢条斯理地给他扣上，“这种精致的扣子扯坏了就不好了。”
“你也给晏城怀这么扣过袖扣吗？”向朝爵几乎是脱口而出。
顾鸾清竟然也不在意，大方表示，“我那会儿还要人伺候呢，怎么可能伺候他。”
“原来如此。”向朝爵不知是有意无意，他轻声笑了。
临离开前，向朝爵还特意嘱咐顾鸾清，“我的公寓差不多装修好了，要是还有施工的人过来，就麻烦你招呼他们。”
“没问题。”顾鸾清给出保证。
送他到门口，顾鸾清才回卧室躺下，她又回到了一个人独占一张床的生活，她应该感到开心才是，但不知怎么的，她却没由来地感到失落。
这床也太空了。
脑海里浮现这样的想法，顾鸾清自己也觉得自己傻，她决心不再去细想，翻了个身，渐渐地终于睡着了。
翌日，等阳光爬上窗口，顾鸾清才醒过来。
见窗外太阳当空照，顾鸾清眨巴眨巴眼睛，在床上摸索手机，一看时间。
她睡得水深火热，已经错过了上班时间。
平常因为顾虑到向朝爵要上班，她不能让他空着肚子，所以都会早早就自然醒，现在少了他的压力，她连这点能力都丧失了。
无奈之下，顾鸾清只好向公司请假。
而与她一同睡晚的还有向鹿星，他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爬下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顾鸾清房间，一把抱住她的腿，“妈妈，肚子饿。”
“鹿星，你怎么还在这里！”
废话，他迟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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