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章燕脸色微变：“顾初？你……你干什么？”话里透着难以掩饰的一丝惊慌，很快，她就恢复了镇定：“你别在这里捣乱，这是直播！”
“直播？”顾初扬着脸，朝着镜头露出一抹镇定自若的笑：“那更好了！看我怎么亲手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底下一片喧哗。后台控制室内，工作人员急忙要切断信号，然而望着弹幕源源不断，一下子人气热力不断上涨。导演又惊又喜地开口阻止：“不要断，让她说。”他眯着眼睛，很快认出了顾初：“她不就是从缅北回来的那个编剧吗？”
章燕很快稳住了：“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你就是诽谤。”
“我当然有证据。”顾初拿着麦克风，在章燕身边慢慢地走：“我在缅北，被抄袭过，也被恶人先告状过，差点死了。我学会了一件事，保护自己。我开始在大纲里面埋下一些坑。如果彼此相安无事，我事后会悄悄将这些坑填上。但是，如果遇到了抄袭者，这些坑就是抄袭者的坟墓。”
全场又是一片惊呼声，彼此压低声音交谈。倒是台上的章燕，听了以后脸白得像纸。她几乎是下意识回头，看ppt。她根本没有看出来什么坑。
其中一个微胖的评委突然拿过麦克风，笑着说：“哈！我也试过干这种事。新人编剧挺惨的，前面就是熬呗！”
而坐在c位的评委摇头，严肃道：“我个人认为，抄袭是一项非常严重的指控。被抄袭和被冤枉，同样令人难以接受。我不觉得这是一件可以开玩笑的事情。先听双方怎么说吧。”
顾初望向评委席，果然见到一个神似薛青林的青年，她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继续说：“最简单的一点，杀猪盘受害者根本不可能混入诈骗集团，更别提复仇。人还没到缅北，就会被上缴财物，没收身份证。我会设计为受害者的家属。第二点，人物小传里，阿好驱车离开，却死在了被炸毁的大桥上。缅北没有青马大桥……”
她洋洋洒洒地说下去，每一个点都隐晦而微妙。
站在后台的郭西川，终于明白了。
原来，他真的没记错剧本。这些bug的确存在，并且是顾初故意留下的。
章燕冷笑一声：“这能证明什么？证明你很会挑刺？我可以承认，这些刺确实是我做得不够好的地方，但我没有抄袭。”
“是啊，那时候我竟然以为，这些坑就足够把人埋起来了。原来是不够的。”她重新将视线转向了章燕，攻势比刚才更猛：“我刚才在这里听你讲了整整八分钟，没听见一句创作思路。你是不想讲，还是讲不出来？”
章燕：“我认为不需要讲。”
顾初：“我想听大反派阿森的人物弧光，说说吧。这可是最基础的了。”
台下议论纷纷。
那些议论声让章燕面露难色。如果她逃避了这个问题，反而显得她心虚。
章燕：“等我说完了，你得承认你污蔑了我，要当众给我道歉。”
顾初：“如果你说不出来，你也要给我当众道歉。”
“好。”章燕指着ppt：“我上面写了，刚到集团，阿森没能搞到业绩。当时他的内心还是不愿意去伤害别人的。一次毒打后，他见到了另一个人在他面前吃鸡腿。他馋得口水滴到了鞋子上，在那人的诱导下，他决定从老同学下手……”
顾初笑了：“我当时写的是挚友。你看看，你连抄都不会抄！”
章燕：“老同学有什么问题？”
“问题就太大了！这两人的关系，最核心的点在于信任建立。一个久未联系的老同学，为什么会将一笔这么重要的钱，交给阿森？没有感情，谈什么信任，谈什么背叛，又谈什么感情破裂？”
章燕咬牙，一时没说话。
见章燕答不上来了，顾初又说：“别死鸭子嘴硬了，道歉吧。”
章燕：“难道你又能说出来？”
顾初：“我安排那两个孩子是留守儿童，从小一起长大，互相陪伴，一次次建立信任。在阿森走投无路时，他想到了他从小到大唯一的伙伴。他将伙伴留给父母的治病钱骗走了。当他的伙伴从楼顶一跃而下，代表着他的良心也死去了。这就是为什么，我要说，他们是挚友。我绞尽脑汁拼了命去想，而你呢，复制粘贴，改改字眼，以为能瞒天过海。你不去思考背后的设计逻辑，又怎么可能说得出来？”
这一次，顾初不准备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了，她如同连珠炮一般轰炸过去：“最重要的是，这个故事原型就是我本人和我姐姐！你找我要授权了吗？如果你找我要……”
顾初冷冷的眉眼往下压：“我永远不给你机会。”她微一偏头：“现在，给我当众道歉。”
见这些话犹如一巴掌狠狠扇在章燕的脸上，她的脸骤然因难堪而红了起来。“我没有抄，你冤枉我。我拿过不少编剧奖，有没有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我不需要抄。在座各位也都是业内人士，经验丰富，应该能分辨出来，薛总！你说呢？”
见章燕将目光投向了评委席，想搬救兵，顾初本来还笑着，听章燕喊的是“薛总”，她的笑容就淡了一些，抬头朝着薛总看去。
他的五官神似薛青林，只是气质变化很大。只不过，无论是大背头发型，还是西装革履，这些故作成熟的姿态，都让人很难与当年那个围着她转的小助理联系到一起。
顾初还在想这到底真的是薛青林吗？就听见薛总朝她一笑，露出了她最为熟悉的酒窝：“就凭顾小姐说的这些，可不够呢。”
顾初一时沉默：“薛总，问你一句题外话。”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薛总：“你还记得我吗？”
见薛总脸上露出一丝飞快的情绪，但顾初抓不住，很快，他就笑着说：“没有印象哦，不好意思。”
章燕嘲弄一笑：“现在才来攀关系，晚了点吧！”
顾初不在乎章燕的冷嘲热讽，但她听见薛总开口：“顾小姐，我们还是说回正题吧。”看他们关系熟稔，她心里确定了，这就是薛青林！但是，这份不该出现在章燕手里的大纲，真的是薛青林给她的吗？事实摆在眼前，她不得不信。
直播弹幕已经因为薛青林又一次炸了，彻底将整个创投会推向高潮。所有人都在指责评委偏袒章燕。摆着这么明显的证据，视而不见。
“那小白脸是谁啊！怎么好像地位很高的样子？他是章燕的金主吗？”
薛总说了话后，那微胖的评委率先发难：“薛总，您还需要什么证据？您是投资方，又不是编剧。这种事，还是由编剧团来鉴别比较合适。”
其他评委几乎一面倒地帮着顾初说话，就连最不偏不倚的c位也开口说：“不如这样，两位将证据整理好，交给组委会，我们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见薛总拿出了一张纸，交给了旁边的工作人员：“各位，先别急……虽然我不认识这位顾小姐，但我刚才拿到了一份联名信。”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来，大家帮忙看看。”
顾初也觉得奇怪，便回头去望，只见大屏幕上写出了章燕的全部作品，奖项，后面都有对应的名字，最后是密密麻麻的亲笔签名。
章燕也有点猝不及防，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薛总，这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薛总翻着页，用一种天真的口吻说：“有人说你是惯抄，什么叫惯抄？我也不太理解。你们能帮我解释一下吗？”
如果这些是真的，章燕的每一个成就，都是偷来的！
这话就像一记又一记的惊雷，重重地在原地轰炸开来，摧枯拉朽的力量，排山倒海，在在场每个人心里都掀起了惊涛骇浪。所有人都发出了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顾初也很意外，来不及思考他的动机，她想抓住这最好的时机，完成卫明瑜一直以来的心愿。她回头望向后台，朝卫明瑜招手。卫明瑜吃惊地指着自己，下意识使劲摆手拒绝。她催促了几下，卫明瑜还是疯狂后退，几乎是要逃跑了。幸好江渐容推了她一把，卫明瑜才一步踉跄着，跌到前台来了。
别怂啊！抄你的人都不心虚，你到底在怕什么！起来反抗！
顾初冲她点点头。卫明瑜才深呼吸，鼓起勇气挪到顾初身边。
众人都是一静。顾初把麦克风递给她：“你来说说，惯抄是什么？”
卫明瑜颤抖着接过了麦克风。“惯抄，就是一个习惯了抄袭的人，不会自己走路的人，将别人多年积蓄偷走的小偷。我在章燕工作室呆过……”
章燕突然说：“创投会，每个项目只有二十分钟时间！我们私下的矛盾，没必要占用公共资源吧！”
顾初：“我的项目排在你后面，正好还有二十分钟，我全部拿出来，卫明瑜，你不用怕，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底下的观众不知是谁，大着胆子吼了一句：“我们不介意浪费时间！”
直播弹幕更是疯狂刷：“公共资源表示很愿意被占用！”就连主持人也按照导演的指导，补了一刀：“可以当场解决。不影响录影。”
章燕压着怒意，故作大方地说：“行，那你说。”
卫明瑜有点迟疑地拿起了麦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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