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两杯冰美式已经见底,班瑜回过神来,“你喝什么,我请你。”
她想,上次平白无故拿了人家一个杯子,多少还些回去才好。
廉怀顺着她的视线看看杯子,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没跟她客气,“跟你一样就好。”
“了解了。”班瑜随即打开小程序挑选,芒果花草茶。
“你在考虑赚钱的事吗?”他带上一点探究的语气。
“是的”,她点完单将手机放到一边,叹了口气,“我的上层建筑简直摇摇欲坠啊。”
“有想法吗?”
“一点点,想要那种动动嘴皮就能赚钱的工作,最好还是我感兴趣的话题。”
廉怀仔细地注意着她话里的信息,思索之后,慎重地给出一条建议,“想过辩论方向吗?”
“尝试过,只不过没把这当作养活自己的办法。”
说起来,她大一的时候拿到过外研社英辩赛国家级一等奖,嗯,自己还有点厉害呢。
那人安静的坐着,没打扰她的情绪。
“没事,不急,还有时间,慢慢想吧。”班瑜伸手取出没看完的原著,喃喃自语,这话多半在安慰自己,同时她也觉得个人的自由问题不应当和旁人深聊。
无形屏障再次升起,声响渐止。
下午一点四十五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遮挡了书页上紧凑的文字,黑白对比的强烈。
班瑜抬眼对上手主人的眼睛,“怎么了?”
廉怀无奈扯了扯嘴角,“你该上课了,我叫了你好几遍,都没听到吗?”
这人说得温柔,所以她的耳朵染上一点桃粉。
她说,“没有。”
将课本揣进包里,其余东西仍留在桌面,“我过会儿回来。”
对面人点了下头连带着眨了下眼。
走在上课的路上,班瑜猛然间想起,其实她今天打算逃课的。
因为阴天很舒服,因为故事很好看,因为老师不点名。
按平时的惯例,她本该问自己一句,这个时间用来看有意思的书值得,还是去上一堂不感兴趣的课值得?
答案当然是前者,不过现在,自己鬼使神差的到了上课地点。
他应该真的“偷”了课表。
想到这点,班瑜不自觉笑了笑。
傻笑的时候,学术写作的老师冷不丁在她身后出声,“什么事这么好笑呀?”
班瑜登时一个激灵,面上延续着笑意,给老师让了个位置,“一想到要上老师的课就很开心啊。”
她这蹩脚的拍马技术。
“这样啊,那我给你个更开心的机会吧,待会下课跟我去办公室。”
上课铃响,不等她回答,老师已经走上讲台。
李莎老师,之前带过她韩素音翻译比赛。
她那种完全凭借自己理解的文学翻译,当时被骂的狗血喷头。
真是阴差阳错。
两堂课结束,老师在讲台上冲她招了招手。
班瑜内心煎熬地迈步跟上,斟酌着开口,“老师,我有自知之明的,不太适合搞翻译,您是不是找错人啦?”
“今天找你和翻译没关系。”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班瑜假笑着向里边的老师打招呼。
“那张空椅子,拉过来坐。”李素老师放下教案,抬手指了指角落里的椅子。
她乖乖照做。
“寒假有安排了吗?”
“目前还没有。”
“我这门课的大论文,你写的是《维多利亚时期女性的教育情况研究》,交得还挺早。”老师从一堆本册中抽出班瑜的论文。
“对。”她模样专注的附和。
“寒假南城预计有个女性主题研讨会,大概一周左右,要不要跟我去玩玩?”
“真是玩玩?”班瑜讪讪道。
李莎老师失笑,“去接收一些新的观点,算不算玩?”
她本能觉得是天赐良机,虽然面上不显,内心已然雀跃,连续点了几下头,“我想去。”
老师从抽屉里拿出几份相关文件,“行,填信息的时候滴滴你,先回去吧。”
接过文件,打了招呼,离开办公室。
她的嘴角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有机会接触自己感兴趣的内容,当然是喜事。
旋转跳跃着到达咖啡馆,班瑜精神状态的变化,一眼就能看出来。
廉怀合上书,打量她一眼,“遇到大好事了?”
她的眼珠子泛着波光,随着睫毛忽闪,流水一样灵动起来。
“有个机会可以去听感兴趣的话题。”班瑜收敛了情绪,接着读原著。
这愉悦感染了廉怀,他的表情也逐渐显出一缕不易察觉的喜悦。
自习结束,他们一道回学校食堂吃晚饭。
刚刚坐下没一会儿,廉怀就接到了室友的电话,“哥们,过来打篮球啊,就缺你一个,等你哦!”
那边喊了这一句,立刻挂断了。
声音颇大,班瑜浅笑出声,“你的朋友风格还挺不一样。”
廉怀没什么表情,“这人外号‘风风火火小哪吒’。”
“哈哈,那你快点吃了去吧,正好我回宿舍看资料。”她说完,随即往嘴里塞了一勺饭。
那人笑笑,“你刚刚买饭的时候,是不是就在想快点回去看资料了。”
“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也可能是我观察的比较仔细。”
晚饭氛围和谐,他们在食堂门口分开。
回宿舍之后,班瑜扫了扫研讨会的资料,简单整理了书评。
她的电脑桌面上有个名为“我”的文件夹,里面放着逃避现实的一些狗血内容,以创作日期命名,远到初中二年级,近到今年国庆。
这个文件夹鲜少被打开,毕竟每个人想起自己的年少时光,大多都有尴尬到脚趾抠地的回忆。
今天她一不小心把书评放错了位置,巧合之下,猛地直面这些整齐的年份日期,舍不得关闭。
抽盲盒似的点开一个,然后又一个,又一个……
直到结束,她想,怎么写得这样好啊,我的世界怎么丰盈至此啊。
感叹过后,班瑜兴起在某个小说网站注册了账号,一股脑的发布了所有。
许多时候,她的分享欲真的难以克制。
……
之后的两周,班瑜和廉怀频繁在咖啡店搭伙学习,氛围和谐。
偶尔分享晚上五点之后的时间,男女之间的情谊,逐渐浓烈起来。
入秋之后,雨水渐多。
某天,班瑜从教学楼出来,手机上显示廉怀来电,刚一接通,那人清冷的声音传来,“班瑜,下大雨了,你带伞了吗?”
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她对这人的熟悉度蹭蹭上涨,察觉得到他语调里每一处细微的变化,因而此刻,从廉怀看似浅淡的语调里,她品出一分不一样的柔和。
送伞接人这个情节或许很老套,不过,也算是传统的浪漫情节了。
在朦胧的自然环境里,呼唤一个有好感的同伴。
很可惜,她带伞了。
班瑜不说话,她在纠结是否应该撒一个善意的谎言,成全一个下雨天的温柔故事。
这时,对面的人缓慢开口,“我没带伞,你为什么不说话?”
她笑了,角色转换,他怎么总是这么会拿捏,随即接上一句,“带了,你在哪里?”
那头的语调稍微扬起,“图书馆门口。”
正要应声,她忽然回味起前面一句话,班妈在ktv老爱唱的歌,里面有句歌词,“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你为什么不说话?”
虽然大概率只是巧合,可她的颧骨已经飞到天上去了,班瑜清了清嗓子,“那你等我一下吧,挂了。”
“别挂,就这样,我不说话烦你。”
有生命的气泡树从她下颌开始生长、蔓延,脸颊和耳朵,伴随着打开伞“砰”的一声,滚烫起来。
她停下挂断的姿势,融进朦胧的雨幕。
这奇怪的连结,明明周围声响不小,可自己却能清晰的分辨出手机里传来的不一样节奏的滴答。
图书门口的柱子旁有一块容易积水的凹陷,雨滴从屋檐汇入那里,廉怀就站在旁边。
那个场景还没见到,她却在到达之前有了预设。
刚转弯到图书馆的正面,那头再次出声,“挂了吧,拿着伞又要举手机,肩上还背着书,挺累的。”
她没说话,那边挂了。
手机扔进帆布包的开口,顺着书滑落。
走到檐下,廉怀钻进来,空间顿时局促起来,他抬手握住伞柄,手指轻碰,下雨天的指节没有温度,半开玩笑道:“我来撑吧,你举得不够高,容易夹到我的头发。”
班瑜撇了撇嘴,松开手,低头注意到那人的书包外侧,塞着一把黑伞。
她试图生气的开口,不过嘴角的弧度实在难以下压,“廉怀,你怎么好意思的?”
那人粲然一笑,“早说过了,会有策略的。”
“好吧。”身高压力下,班瑜并不觉得憋闷,她开心的厉害。
“问你带伞了吗,你不说话,我猜应该是带了,没带的话就不用犹豫了。”他总有办法让自己的声音比环境动听。
“其实你问的时候,我在想要不要骗你来接我。”班瑜实话实说。
廉怀笑出声来,“我本来想的是,如果你说没带,那刚好我去接你。要是你说带了,那我就骗你来接我。可是竟然你不说话诶,我很难办的,好吧。”
“这样啊。”班瑜点点头,她嘴角的弧度到极限了。
“我不是说谎精,只想对记忆发挥下创造力。”这人忽然冷静下来,接了句。
“知道啦。”她低头笑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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