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十二,宜下山、出嫁,忌乔迁。
谢锻雪被沈思远通知要去试剑大会一事着实反感,他最讨厌别人破坏自己悠闲生活,还扣了那么一大顶帽子在自己头上。更别说还得带着一张冷脸的楚汀。
怕是前几晚雪庄闹出的动静太小,这几位长老认为他还是一个不合格的弟子,需要一个贴身保镖。谢锻雪性子闲散,从未如此束手束脚,他干脆又拖着刚认识的严韧一同前去,给楚汀多加些麻烦。
没想到沈思远和长老们一拍即合,说就当下山历练一番,回来说不定颇有成就,脸上还笑眯眯的,似乎觉得谢锻雪做了个不错的决定。
……
楚汀牵着马站在最前边,手里抱着剑,依旧是一副三好学生的模样。而谢锻雪还在听沈思远的叨叨,活像晚会上的领导发言。
“试剑大会上有不少名门重派,但也有不少觊觎你三剑的人。毕竟不鸣山及十二峰的名声在外,你作为剑阁阁主,手掌重地,也算是不鸣山新一辈人才的代表了。”
“我们几位长老把你推举出去,目的也是要你下山去磨练心性,不可因阁主之位而轻视自身修行。当然,也希望你能将不鸣山发扬光大,吸纳更多有才者入我门下。”
这些话么,若摆到明面上来说,多半只能哄骗三岁小孩。谢锻雪兀自诽腹道。
“这马呢?怎么只有两匹?”谢锻雪指着楚汀的背影说道。
“楚汀已可御剑飞行,自然不需要马。而且他体内的灵力真气比你们高上数百倍,脚程也可和老马相比了。”
谢锻雪怎么听着越来越窝火呢?
什么御剑飞行,他也会!
不过万一不成脸就丢大了。谢锻雪暗戳戳地决定在某个无人之地试一试听话的雪庄御剑,毕竟御剑飞行之前只在玄幻小说里见过,自己还未曾亲自尝试,自然是十分好奇。
楚汀像是感应到谢锻雪的视线,微微侧头转了过来,随后脚下猛一发力,人嗖地就飞了出去。
谢锻雪又重重指了指刚才还有人的位置,回头盯着沈思远:“?”
沈思远不急不慢道:“这儿离下山的路还远,路上暂时没有什么危险。我便让楚汀先一步到山脚为你们打点,快些出发吧。”
谢锻雪、严韧先后上马,二人明显是第一次骑马,起初还有些摇摇晃晃,不过很怪就上手了,握紧缰绳抽起马鞭,没一会儿在马蹄声中便消失在重重竹林间。
沈思远看着二人纵马而去,心中略有担忧。此时身后才悠悠走出一位老者,人影被黑袍笼罩,露出的双手被各种稀奇古怪的符箓类咒术包裹,这位便是符箓长老了。
“你真的放心他们三个下山?”一个略微沧桑的声音透过兜帽传出,像是有几分不满。
沈思远哈哈大笑道:“这不是有你的符箓追命么,能抵挡一次致命伤害,几十年来才炼出四张,一下就耗费了三张,你这老家伙虽然命长,这下也该肉疼了吧!”
符箓长老在他身边,看似身形不动,倏忽抬手,一枚飞镖稳稳被他夹在指间,上面还挂着一卷小纸条,沈思远拆开看了看。
“老头,我用自己灵力飞镖传书,怎么样,还不赖吧?”
末尾是一个大大的鬼脸。沈思远与符箓长老对视一眼,边笑边摇头边回身走进那山门。
谢锻雪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瞩目过。
自己只不过是睡了几觉,又莫名其妙成了剑阁阁主,来到山下听到最多的言论居然是“不鸣山出了三界第一剑仙”。
跟在后面的是各种赞美褒奖,简直要把谢锻雪吹捧到天上去了。尤其是夜晚出行独自灭了高阶魔兽,一剑出鞘,魔物跪伏自消而亡,评书的都得车轱辘似的夸上几轮。
他坐在茶馆内,佯装镇定,心中一时飘飘然,手中的茶水一直抖着,片刻后才想到一个问题。
什么叫“夜晚出行独自灭了高阶魔兽”?
虽然谢锻雪想到沈思远应该知道这事,可不鸣山放出去的流言可太不要脸了,简直是在捧杀。
他虽承了沈思远的一些灵力真气,但终究天赋不及,未能完全消化,召剑都不能如意,哪来的剑仙之名。这不是让他在试剑大会上成了活靶子么!
严韧悄悄附到他耳边:“谢师兄,这些人可太不实诚了,明明是你的剑逼退魔物,怎么反倒成了你是剑仙?”
谢锻雪送过去一个“不会说话就不要说的”冰冷眼神,严韧随即噤声不敢多语。
谢锻雪又喝了几盏茶,换座到二楼雅间,准备和严韧商讨一下试剑大会的事。他还对此一概不知。
没成想刚换座,一把无名剑鞘拨开雅间纱幔,随后主人十分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护腕下延着指套包裹大拇指和食指,这熟悉的装扮,来人正是楚汀。
谢锻雪没吭声,严韧也就不吭声,楚汀更是冰山一块,三人就这么干坐着互相瞪眼,谢锻雪又开始和严韧眼神交流。
谢锻雪:你开口!我不想搭理他。
严韧:我也不想搭理他啊!那么大一块冰山,谁撞谁死!你白吃我烤鸡了?
谢锻雪:那是你自愿给我吃的,我还只能吃个鸡架。
严韧:那火不是我生的鸡不是我抓的?
谢锻雪:那盐还不是我提醒你的?
二人眼神你来我去的,反倒是楚汀看不下去了,伸出指节叩了叩桌面,言辞简洁:“关于试剑大会,你们可有疑问?”
严韧和谢锻雪对视一眼,飞快答道。
“有!”
“没有!”
两人恨铁不成钢地又一次交换了答案。
“没有!”
“有!”
……楚汀实在受不了这俩活宝,缓缓开口说道:“试剑大会五十年一次,由修真界排名第二的天宗主理,第一自然是不鸣山。届时会有各大宗门流派前来比武。说是试剑大会,其实……”
楚汀不自然地看了一眼谢锻雪,“其实是为了‘三界第一剑仙的美名’,临时将各派切磋的大会硬生生扭头改成试剑大会。”
“而排名前三的人有机会得到由不鸣山、天宗以及排名第三的门派雁来门贡献出的奖励,都是寻常修士高不可及的。根据往年统计人数,报名者不下万人,而第一关入围则会被筛出大半,到最后所剩寥寥无几,才会真正走到擂台上决斗。”
“等等,”谢锻雪抓住其中要害,“也就是说,在最后决斗之前所设的项目,都是隐藏的?”
楚汀点了点头。
“甚至可以说是舞弊,只要你有能力站在最后的擂台上。”
或许这就是沈思远让楚汀跟来的目的,为了让天下见一见这三把剑,无论如何都要将谢锻雪推上擂台,甚至是擂台上最瞩目的那个人。
严韧也曾听说过这一传闻,没想到竟然是真的。那么按照试剑大会的逻辑,在擂台之前必定会有难关要闯,只不过保密信息做的极好,根本无人知晓背后到底是谁在操纵全局。
楚汀咳了咳,像是染了风寒,谢锻雪刚想关心,转念一想,第一次见面恨不得把他给杀了的人,有什么可关心的。
楚汀抿了口茶接着说道:“所以在真正登上擂台之前,我会暗中借力助你。至于到了真正到了大场面,还得全靠你自己的真功夫。”
“为何?”谢锻雪问道。
“因为你是不鸣山剑阁阁主,三界第一剑仙。风浪一旦席卷修真界,就算你一辈子躲在不鸣山,躲在十二峰,也总有人会千方百计把你挖出来,展露给世人看看,这剑仙,究竟是何模样。”
“长老的决定只是推波助澜罢了,造起声势来,你便不容易被暗中盯上,反而可以在青天白日下大摇大摆告诉别人,你手中握着不鸣山的命脉。”楚汀的回应也很平淡,都舍不得抬下眼皮看这位剑仙。
“人一旦有了忌惮,便不敢轻易杀你。”
“杀我?为何杀我?”
“因为你身上的三把剑。”
谢锻雪怔了怔,楚汀这一说,倒让谢锻雪勾出对自己身世的怀疑。
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被三把剑认可?灵力、修为?不,在那些高阶学子之下,这些都不足以解释突如其来的剑灵认主。
除非有更大的背景作为支撑,让他有这份能力去驾驭三把剑。又或者是自己身上确实有什么特殊之处、天赋异禀。
树大招风,谁又能想到封印的剑阁会重新认主呢?
思来想去,谢锻雪还没弄明白试剑大会的事。严韧看他一副沉思的模样,乖乖坐在一边喝茶。
谢锻雪垂眸沉思,在剑阁与试剑大会之间反复考量。眼下也才到山脚不远的小镇,离天宗还远得很,至于自己和严韧的性命安全,楚汀必然会照顾周全。
严韧似乎是累了,趴在茶桌上一声不吭地又睡着了,连楚汀离开都没有听见。
“净苍……”
“我爱你,那么爱你,你却一剑刺入我的心脏……”
眼前是一个黑发小儿,嘴里却说着胡话,谢锻雪走近想要看看这孩子是不是被魇住了,没想到那孩童抬起头满脸泪水,似乎怎么流都流不干,扑上前去就想抓住谢锻雪。
谢锻雪身着广袖白袍,退之不及,衣摆上沾了些血渍。他惊恐地看向对方,一寸寸地长大,甚至能听到骨骼嘎吱嘎吱地拔长声,最后变成比他高些的成人模样,红带束发,瞬时就将谢锻雪抱入怀中。
这一拥抱似乎要融入骨血般叫谢锻雪难以呼吸,甚至挤出了点生理性泪水,但也感受到对方真切的情意,迷乱又无辜。
“敢问阁下是……”
“你不认得我了?”对方吃惊地回答,双眸满是绝望,没再多言一字,一步步地向后退去,加上陆地下忽然冒出的岩浆,谢锻雪眨了眨眼的工夫,那人便义无反顾地跳入岩浆。
不知为何,谢锻雪心中突然升起悲悯之心,站在拍浪的石头边上,默默地为那人祈祷。
殊不知背后有人猛地一用力,将他推入万丈热浪,咕嘟咕嘟的冒泡声中,那疯狂吞噬过来的火苗,谢锻雪顷刻骨肉无踪。
呼——
谢锻雪醒来后满身都是虚汗,梦中挥之不去的是那人的神情,好像自己应当是在哪见过,但记忆模糊,始终想不起来。比起那个莫名其妙的拥抱,背后那一推更让谢锻雪后怕十足。
还好自己不是真掉下去了。
他再没心思睡觉,披了件外衣到客栈外散了会儿步,眯着眼看月亮。
他总觉得不鸣山的人隐瞒了什么。白日里楚汀的话看似可信,可抽丝剥茧看来,只是与沈思远等长老统一了口供,自己的三把剑,没准还真是邪剑,才会让人如此忌惮。
谢锻雪准备再往林中走几步,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面貌似虎、四肢像豹的魔物,身形比客栈还高,嘴里垂着涎液,看见谢锻雪似乎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
雪庄、雪庄!
谢锻雪喊了数次也没反应,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会儿召不出剑来,谢锻雪估计会被拆吞吃入腹中。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丝毫不顾剑仙名号,边跑还掉了一只鞋,头发乱糟糟地随风飘着,嘴里大喊:“救命啊!!有魔兽来了!!”
严韧猛一听见魔兽来了,连滚带爬来到谢锻雪房间大喊“谢师兄——”,发现屋内没人,他才反应过来,这喊救命的人就他娘的是谢锻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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