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远面上十分镇静,甚至摸了摸胡须,似乎没有任何意外,这个问题会落到自己身上。
“是。”
“剑裂也在你的算计之内?”
“……是。”
“那么去寒潭修补剑身,寻找灵石,而后回到不鸣山,面对我的质问,通通都在你的把握之中。”
谢锻雪冷静下来的时候,曾想过这个问题数次,对自己最了解的,能将行踪握在手里的,推他出去的,都只有一人。
自从他穿越到这个世界,睁眼起见到的便是不鸣山弟子,生息往来的种种都离不开十二峰的不鸣山,除却掌握着命脉的大长老之外,又有何人能够将他了解得干净透彻,一丝不离呢?
或许如鸿初所说般,有名门望宗因为三剑忌惮而出手,可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会少得了他沈思远么?
沈思远这下没说话了,连眼神都有些闪烁:“但是……孩子,你要知道,我有我的用心良苦。”
沈思远话还没说完,光芒大盛的烛衔狠狠冲他一劈,似乎积攒了无限的怒意。沈思远意料之内地飘然躲去,模样些许狼狈,谢锻雪接剑翻转几圈,剑锋又直逼沈思远而去。
几道剑气堪堪被沈思远躲了过去,倒是谢锻雪嘴角多了一丝血迹。然而他还没停,继续挥动着烛衔冲着沈思远而去,握剑的虎口隐隐渗着血迹。
沈思远吼道:“鲁莽行事!你心性未定,如何成就大局!”
谢锻雪不甘示弱:“我生来便未想过成就大局,是你要我死!”
烛衔剑上挑一个弧度,正好被沈思远踩在脚下,“你且安分些,听我为你解释!”
“何须解释!出剑那刻,你我已是死敌!”烛衔剑气凝于剑锋,轰然炸开,二人都后退数步,谢锻雪更是呕出一口血来,以剑相持才未跌到在地。
他穿越到这个世界本就没想过要如何大成,只想安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哪怕执掌剑阁为剑宗所用也罢。
但所有的源头都从自己身上出发,所有人都在虎视眈眈,只因为他前世与魔修好。
可谁管他这一世的意愿?!
仗剑当空千里去,拔剑当空气云错!
烛衔闪烁着暗色的光芒,俨然是一个蓄力的动作,沈思远皱眉呵道:“再这样下去,你会灵力枯竭而亡!”
“也好比被你算计死来得痛快!”谢锻雪挽了个剑花,旋转着冲他而去,沈思远双手结印抵抗,单脚死抵流云石像,嘴角蓦地喷出鲜血来。
“快住手!”沈思远感受到谢锻雪体中原本不多的灵力骤增,凝聚在一起就要炸开,这一击有可能他自身都抵抗不下,愤声吼道:“这会要了你的命!”
谢锻雪双目血红,身边风场旋起直冲天际,气流破空,已然听不进他在说什么。
谢锻雪双手发力,猛地刺出下一剑,口中喷出血花,溅在青石板砖上,只见一道暗金色的光芒闪过,即将昏迷的谢锻雪和烛衔剑凭空在他眼前消失。
沈思远先是震愕,而后一脸颓然,被烛衔剑气震得后退数十步,将将停在石阶上稳住身形。
严韧和桃娘在一旁看得心跳骤停,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为何谢锻雪凭空消失了?两人眼神一对,马上去谢锻雪的卧房处,果然发现了身上血痕累累的谢锻雪。
他的灵力只够维持雪庄的召唤,却硬要以烛衔对拼,二人都不知道为何。
只是看来,他确实是想以命相搏。
沈思远怔怔地站在原地,收起拂尘。他无心再接待孟虚子,而孟虚子在暗处面对一场打斗,心下也暗道不妙。不鸣山的内部竟已混乱至此,想必长老无心为自己召剑灵。
但他还是不死心,对着沈思远的背影问道:“长老可否为我亡父召回剑灵?”
沈思远幽幽叹道:“逆天之为,实不可行,老夫无法相助。”
不知道为什么,孟虚子觉得沈思远只是被打斗影响了心情,心下决定在不鸣山住下几日,再视情况而定。见沈思远未反对,便有弟子前来引导,孟虚子作揖行礼,那弟子却悄悄同他耳语:“这几日小心些,似乎那魔头就要出来了。”
孟虚子惊讶道:“魔头?”
弟子点点头,谨慎道:“就是七十年多年前那个屠戮修真界的魔头…长老已感应到他的气息,十二峰全部弟子戒严,连闭关长老都出门商对。剑宗已封门,就算这时你想下山,也是没有门道的。”
“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是少添麻烦为妙。”
孟虚子温声道:“那我暂住是否会影响各长老?如若不然,我即刻移居。”
那弟子摆摆手,“不用。你也是天宗来的客人,只要不掺和长老的事,不踏入禁地,尚且无碍。”
孟虚子又作揖谢过这位弟子,才跟在身后前去自己的厢房。
谢锻雪又被带到那个空间。
这次是鸟语花香的庭园,一朵朵海棠花娇嫩地开在枝头,繁盛无比。谢锻雪拨开几簇海棠,才发现中间有一个小亭,亭中正坐着一个人,想必是鸿初无误。
谢锻雪轻抬脚步,并未惊动鸿初,反而兀自赏花起来。
谢锻雪刚想采下一朵还沾着露珠的海棠花,便有一只手拦着他,声音低沉:“海棠易碎,不吉利。”
谢锻雪不语,硬生生将其拽下,带得整个花枝的花瓣飘落一地。
鸿初看着他,未言一语。
“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的前世做了些什么?”鸿初又说道。
谢锻雪垂着睫毛,拨弄着手中花片:“前世是前世,这一世,我不愿管。”
“可那终究也是你。”
“你们都说是我,那是我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是我一人手刃修真界高阶弟子?鸿初,不要忘了,你在我身边才是最大的忌讳。”谢锻雪低低道,似乎要将所有的委屈都泼洒出来。
鸿初表情似受伤般,但仍倔强道:“你看一看,看一看兴许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你有办法让我回溯前世记忆?”
鸿初又低下头。
“有……但前提是修好鹤泉剑。”
“你愿意么?”
谢锻雪没了耐心,将花苞一扔。
“修剑是你的事,我不愿再看见了。”
鸿初愣了愣,随后自嘲般笑起来:“也对…谁愿意去看过去那个破烂不堪的我呢……你是仙君,高高在上,是我将你拉入泥潭。这一世风险颠簸,也是我给你的。”
谢锻雪皱了皱眉头:“你是否有办法解除血契?”
鸿初到此刻也不愿再骗他:“这世本就是我应允来寻你,并未结有血契。”
“……你当真要赶我走么?”
鸿初的样子像是要哭了出来,整个人萎靡不振。可以说他是为谢锻雪而生,即使是死,也应当为谢锻雪死。
就这样被赶走的话,他这一世来寻谢锻雪便失去了意义。
谢锻雪前世所有的信息都是从别人的嘴中得知,难分真假。纵然他对自己的前世有几分好奇,但周遭人带来的欺骗,显然让他一时间怒意上头,偏偏还冲撞了沈思远。
如若重来一次,他应当再好好想一想,不再被怒意冲昏头脑,而是从长计议。
谢锻雪闭眼,不再看他的模样:“……若要修剑,你自己去吧。”
“至于前世的记忆,能想起来多少算多少。”
鸿初一瞬间像是不可思议般,“这么说,你愿意回溯了?”
“嗯。”谢锻雪让自己尽量看起来稳重一些,“但我不敢保证自己能全部记得清楚。”
鸿初眼中终于露出欢欣:“我这就前去。”随后便消失在异空间中。
剑阁,薛岭正在一旁歇息,忽而身体被注入一道暗金色的光芒,随后活动活动手脚,像是适应身体般动了几下,而后目不斜视地踏入剑阁中。
鹤泉剑就在正门鼎内,薛岭手中灵力暗涌,但很好地控制在结界内,不让外人发现。
几颗灵石围绕着鹤泉转动起来,随机一颗颗填补入内。随着灵石的消失,鹤泉剑身上的裂缝缓缓闭合,等最后一颗灵石消失,鹤泉剑宛若新生一般,发出锃亮的光芒,而在寒潭的几把剑纷纷应声断裂,消亡于世间。
修复鹤泉剑并不难,难的是如何逃过各位长老布下的结界。现下薛岭,也就是鸿初,松了一口气。当鹤泉与自己融为一体时,鸿初这才离开薛岭的神识。
而薛岭自身神识归位后,十分惊慌地感应到自己在剑阁内,走出剑阁时还粗心地绊了一跤,巡山弟子上前问他是否需要帮助,薛岭只摇摇手。
看来当初将神识放入自己体内的魔尊刚刚借用了身体。
这是他无上的荣幸。
薛岭无声地跪拜在剑阁前,长久未曾起身。
厢房内,孟虚子盘坐在床默默修炼,忽而感受到亡剑的悲鸣,他只来得及看见最后消失的剑柄,父亲的那柄剑便隐没于尘埃,消散得再也不见了。
不鸣山……魔头……
孟虚子嘴里念着几个字,抬头望出窗棂,黑压压的一片天际。
剑仙出世,魔尊已显,修真界要掀起一场大风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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