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韧也被村长绑到此地!
费连进食的动作停顿了一会儿,幽幽地转过身来,双眸泛着滴血的红光。
他的身体逐渐拔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嘴里长出獠牙来,竟与在密林中谢锻雪遇见的魔物没有什么两样。
谢锻雪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鹤泉悬在身前释放出剑息,安慰他道:“不用害怕,我在。”
楚汀脚下生力,手握飞渡出鞘三寸,正是一个欲要拔剑的动作。
村长举着铁锹在侧边出现,被鹤泉一个猛击掀翻在地,他张着嘴不甘地冲着谢锻雪嘶吼道:“都是你们坏了我的好事!若非你擅自逃离……此刻献祭给上神的便是你!我的乖儿怎会需要吃人?!”
谢锻雪凝眸道:“你这是何来的规矩!认魔物为神,献祭村内的女子不说,只为保全你因心有魔念的儿子,心肠又是如何歹毒!”
村长的声音犹如破风箱般嗬嗬着:“……你懂什么?!若非如此,村内的孩子和男子们如何保住?只需献祭几个无关紧要的女子罢了……她们又有何用!”
谢锻雪心下一紧,顿觉不妙,问道:“那夜半归来的老妪呢?”
村长眯了眯眸子,“她么……是由我亲手第一个送出去的,上神未吞食她,没成想她饿死在荒郊野外,染了邪念,变成了活死人,被你发现,真是害人不浅。”
难怪看那老妪的模样不像是转生之人,原来魂魄未曾离开,依旧依附在原来的身体上,只是神识断了不少,才让她保有着生前的行为习惯,才会回到屋内来翻找干粮吃。
村中也确实没有女人了,村长的主意才会打到谢锻雪头上。
也无外乎谢锻雪过于俊美。
二人交谈的间隙,楚汀悄无声息地敲醒了严韧。严韧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迷迷糊糊地睡醒,刚想询问这是怎么回事,楚汀眼疾手快地封上他的嘴,用灵力传音给他:
切莫开口,眼下情况危急,护好本命剑。
鹤泉欲要斩灭费连,谢锻雪却拦下,任由村长站在费连面前与三人对峙。
“你可知献祭的女子们有多无辜。”谢锻雪寒声道,“为了保全一人,便牺牲村中朝夕相处的数几十人,你作为村长,每夜睡觉不会难安么?责任又何在!”
村长像是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你没有孩子,怎会懂父母的良苦用心?费连的娘亲也自愿献祭,你一个外人又知晓多少村中之事。”
鹤泉沉默地看着谢锻雪,似乎从他身上看见了前世的影子。如此善念、不罔,冷然的皮囊下藏着热切,但又有些不同。
至于是哪里不同,鹤泉暂时未可知。
谢锻雪张了张唇,还想要再说些什么,村长身后的费连轰地站起数十丈的身躯,将这破庙密室砸出个窟窿来,废旧木料哗啦地从破口掉落,楚汀一手拎着一人往后跳跃着闪避。
严韧挥手直呼着:“楚师兄,我头晕——”
谢锻雪白着一张脸道:“闭嘴——!”
严韧艰难地转过脸来看他:“谢师兄,你怎的穿了一身嫁衣?”
谢锻雪心道谁都要提一嘴,真是过不去这个坎了。
而后严韧又接了一句:“仔细看来还挺好看的,不如就别换了吧!”
谢锻雪的脸色顿时比锅底还黑,正欲喊鹤泉给严韧捅上一剑,楚汀将二人丢了出去,低声喝道:“小心!”
谢锻雪滚了几圈,吃了一嘴的灰尘,伏身在地上咳了几声。
村庄内还有许多村民需要保护,他不能在此袖手旁观,任由楚汀保护自己。
谢锻雪微微抬头,看向费连。
费连所化作的魔物双手奇巨无比,一甩便将三人分隔开来,楚汀三步并作两步,脚下生风,沿着费连的长手疾步而上,拔出飞渡对准筋络便砍划而下,血肉横飞,费连发出疼痛的嘶吼声,残肢一时横扫整座庙宇,轰鸣撼动,悲恸响彻整个费家村。
原本昏睡在地上的村民都已渐次醒来,面露怖色地缩成一团,看着被吃得只剩躯壳的壮汉,又瞧着人不人、鬼不鬼的费连。
——其实那已经不能被称作为费连,应当被叫做魔化的魔物更为贴切才对。
谢锻雪来不及拍去身上的尘土,带着严韧仓皇逃出密室,外面已经聚拢了孩童与村民,皆是惊怖地看着身躯庞大的魔物,直到谢锻雪跑了出来,才有人指着他大喊道:“是外村人!一定是他们做的!”
村民们的眼睛通红,牢牢地盯着谢锻雪,像是看守着十恶不赦的罪人。
谢锻雪怔住了。
他看见村长狡黠的背影钻入人群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谢锻雪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朗声道:“……你们觉得,是我让费家村变得如此境地的么?”
村民举着火把,有激愤者已然往谢锻雪身上丢,鹤泉闪身释放剑息,火把瞬间碾成齑粉,将村民轰出至十米之外,气流凝聚在剑锋之上,暗含绞杀之意,随即如灵蛇般顺着剑身而下,平息方圆数十里的煞气,渐渐归于平静。
村民们被吓得虽不敢动弹,可从满含狰狞的眼中仍然可见,他们当真是恨极了谢锻雪的。
谢锻雪抿唇,仿若知道了为何这是他的梦魇。
谢锻雪不喜欢被卷入麻烦,更讨厌被强迫着陷入风波。眼下他莫名地被村中数人冤枉,还要替村长收拾剩下的残局,是长了百千张嘴也说不清的事情,更何况身后还有费连的存在。
鹤泉看着谢锻雪,有些出神。
这是上一世谢锻雪下山曾经历过的,梦魇竟然要他再选择一次。
上一世的谢锻雪遭遇了同样的境地。然而他选择了缄默,宁愿接受村民们的误会与欺辱,用自己的最后一点法力为村民们庇佑着,让鹤泉看着谢锻雪被费连吞没,与他同归于尽,换来费家村的安宁,丝毫没有怨言。
即使最后村民们更加坚信,谢锻雪的灵力便是导致魔物异化的开端,往后数十年仍在村中流传着一位白衣魔头的言说。
谢锻雪因此顿悟,得道飞升,却被肮脏污秽的流言堆积满身。
说来实在可笑,他明明是如此干净,比世上任何一人都要干净。
如若他这一世还要同上一世一般做出一样的决定,鹤泉却再也不愿了。
他是那样好,这帮庸俗至极的人不配他豁出性命相守。
村民们围堵地越来越近,牙齿发出尖利的磨牙声,在等待着将谢锻雪抽筋扒皮,好丢进锅里煮了吃。
谢锻雪像是放弃了什么般、终是长舒了一口气,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冷冷道:
“鹤泉,将费家村覆灭吧。”
严韧惊讶地回头看他,说道:“谢师兄,你——”
谢锻雪垂眸,“若不是他们死,今天便是我们死在这儿。”
梦魇幻境中的人,终归是镜花水月,死与不死,只是双眼能否看到罢了。
再者,他并不想同这帮莽夫讲什么道理,也无需再讲。
鹤泉静静地悬停了一会儿,听清谢锻雪的话语后,在谢锻雪与严韧身侧释放出极其具有保护欲的结界,而后轰鸣出鞘,裹挟着万钧之力腾空飞起数十丈远,在空中挽起剑花,结起瑰丽的剑阵,猛地朝村民群中呼啸而去,发出铮鸣的破空声,重重地砸在先前指着谢锻雪叫喊的村民头上。
村民砰地飞出几十米远,拖拽着满地密密麻麻的碎石和腥臭的碎肉,震惊得边上的人们说不出话来,更加坚定了谢锻雪是魔头的想法。而鹤泉只是沉默地、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轰出一道更为强悍的剑气,活生生将站成堆的村民们对半撕开!
不少房屋承受不住强烈的冲击,应声而倒塌,数几十里悉数顷然破败。
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黑血汩汩地流淌在地上,蜿蜒出一条路来。鹤泉回到谢锻雪身旁,他轻踏点地,借着鹤泉的剑身停留在半空中,眉眼淡淡地看着遍地惨剧。
他的身后,楚汀仍在与魔化的费连鏖战,渐渐占了上风。严韧却是在一旁干呕起来,想来是没有见过如此的场面,一时适应不了。
严韧擦了擦嘴,仍是不敢相信刚刚看到的场景:“谢师兄,刚刚是你命鹤泉……”
谢锻雪看向他,微微颔首道:“我说了,今日不是他们死,便是我们死在这儿。”
严韧瞳孔猛地一缩。
可是也不应当是这样的。
那个会同他开玩笑撒盐吃鸡的谢师兄,何时变得如此冷漠、变成了杀人不需要理由的……无情模样了呢?
他与记忆中的那人是如此遥远,甚至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变得生疏,笑得如此牵强。
谢锻雪没再与严韧辩驳什么,转身御剑飞向费连。楚汀偏头见他来了,一踩费连的断臂跳开,厉声喝道:“锻雪,接下一招!”
谢锻雪点点头,暗金色闪过,鹤泉出现在他手中。谢锻雪在空中虚踩一脚,灵力凝成的灵阵在他脚下显现,砰地一声重重落在费连的庞大身躯上,足底溅起表面防护的鳞甲。他挥舞着鹤泉,口中高声喝道:“剑斩——!!”
鹤泉剑与鳞甲表面碰撞发出铿锵的铮鸣声,而片刻过后,鳞甲在巨大的威压与剑息下纷纷脱落下来,伴随着费连痛苦的吼声与动作,谢锻雪反手一斩,竟然将费连的脑袋活生生地劈成了两半!
脑袋骨碌碌地滚到地上,如山般的身躯轰然倒塌,压倒了密室与破庙。魔化的费连身躯逐渐缩小,最后化作与常人无异的大小,身上满是伤痕,颇为凄惨地躺在残垣断壁中。
——他本就因为身有贪欲,才心有魔念,被魔物趁虚而入,魔化至此,依靠村中女子献祭堪堪压制魔化,如今身陨,皆乃因果报应至此。
楚汀收剑入鞘,跨过费连的尸体,走到二人面前,敛眉道:“……费家村原来藏着这么多的秘密,也难怪大长老派我们来探查一番。”
严韧还在别扭谢锻雪的事,朝着楚汀说道:“嗯,只是费家村的人也因此都丧命了。”
楚汀没有看到村民们的动作,自然不知晓那是出自谢锻雪的手笔,只问道:“为何?”
不待他得到回答,周围渐渐地有一股绯红色的浓雾将三人包围,还带着好闻的腥甜味道,三人下意识背靠背地聚拢到一起,抽出佩剑挡在身前御敌,来迎接藏在迷雾中的敌人。
过了半晌,似乎没有任何威胁的东西出现,楚汀才自言自语般说道:“……这是绣雾么?”
绣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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