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鹘军不停的在联军上空盘旋,一遍遍的向下扫射。所到之处,联军四下躲避、人仰马翻。他们不是没有反击,况且还有苍家这种善射的骑兵,一排排的箭矢如蚊蚋般腾空,到了半空却又不甘的掉头落下。
对于义鹘军居高而下的攻击,联军着实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昆天洲不是没有当扈鸟,只不过都分散在各个家族手中,成不了规模。
几只当扈鸟自是看不出什么威力,但当一百余只当扈鸟出现在空中,黑压压飞过来时,所形成的冲击就大不一样。
特别是那些威力强大的箭矢,如犁地一般,一遍遍扫过联军的士卒。让联军一时有些慌乱,纷纷举盾于头顶,抵挡义鹘军的攻击。
可很快,让他们更慌乱的情况出现了。
高坡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军卒,张武阳和姬代、池华荷站在队伍前,正指挥着手下准备冲锋。
处于前排的士卒取出一支支前段带有圆球的箭矢,纷纷射在了沼泽之中。
箭矢一落地,就升起一大片的火焰,所到之处雾气腾腾,原本泥泞的沼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紧实地面。
姬家作为领主,又岂能没有应对各家秘术的手段。
随着通道被打通,两队人马借着地势,挥舞着刀从高坡上蜂拥而下。
还未等联军反应过来,联军左翼的侧面,有一支人马如箭般从坡上驰至,跑在最前头的是一名手持大戟的高大美男子,身旁跟着
是罗章和哈鹰。
这支人马如一道粗壮的闪电,从高坡上风驰电掣而至,在水从月的带领下,凶狠的刺入了苍家骑兵的腹部。
万点流萤在水从月身后飞起,好似北洲七月十五百姓放的河灯,光点汇聚于水从月身后,逐渐出现了一个三丈余长的大戟虚影。
“斩。”一声叱喝,大戟重重砸在苍家士卒中间。轰的一声巨响,几十人连带着马儿飞到了空中,密集的骑阵中出现了一个偌大的豁口。
没有一丝停顿,水从月拖着大戟冲入敌阵之中,双手攥住戟杆的中央猛力旋转,顿时有狂风骤起,如秋风寒霜般,扫尽身侧蛉蚁蝉赢。
有了这次强力的突刺,后续兵马在哈鹰和罗章的带领下,得以顺利冲入这个豁口中,不停的向着四击渗透割裂。
在这波凶猛的攻击下,一时间,联军左翼阵形大乱。
杀,联军的右翼又有杀声响起,薛信带领无畏军左军,杀入了联军的右翼。
从空中看去,以吴亘那小股人马为中心,联军正向此处集结,犹如一个松伞的蚁团,左重右轻。
而北军则兵分为三,中间张武阳死死顶住陆烈的攻击,水从月和薛信则如两把匕首,对着联军的肋部狠狠扎了进去。
再远处,宝象则带着所部,不管这两路战况,率队向东狂奔,竟然是要攻击联军的尾部,从背后发起突刺。
身处联军中央的古阳思面色大变,对方好大的胃口,这是要
以吴亘为饵,将整个联军前军包围起来。
要知道,由于一路快速行军,联军前军带的人马并不多,只有两万余人,与中军已经拉开了百余里的距离。
这场仗古阳思并不想这么打,原本想得是等中军到来后再借兵力优势进军。可没想到吴亘竟胆大到只带几千人就过来撩拨,与陆烈商量后,这才准备以前军吃下对手。若是能拿下吴亘最好,这样的话北军群龙无首,后面也好各个击破。
由于是临时起意,加上陆烈对吴亘恨之入骨,不管不顾率队前行,这一路追击下来,前军的队形已经无法保持,拉成了一个长条形,彼此之间漏洞百出。
没想到却被对方看出了这一破绽,直接派兵准备将前军切成几段,试图将陆烈带领的前军一网打尽。
看来北军中也有高人啊,今天前军若是被灭,不说此次讨姬战事就此失败,起码说要拖后不少时日。
古阳思长叹一声,看着空中的义鹘军有些头疼,这支不受地形所限、行动迅速的人马太讨厌了。而且看其架势,已是向东移动,看来是想配合自家的人马阻击中军的支援。
怪不得自己几次去兴山刺探,都无法靠近这些义鹘军,果然有其独到之处。若是有成千上万只这样的鸟儿和飞梭,那对于各个家族可是毁灭性的存在,这仗还怎么打。
联想到这种恐怖的场景,古阳思的额头渗下汗珠。吴亘是人族出身
,难不成别洲的人族已经拥有这么恐怖的力量,那昆天洲还有与其对战的力量吗。
不行,得在对方彻底割裂自家前撤兵,与中军汇合。古阳思转头冲着亲兵道:“鸣金。”
清脆的锣声响起,迅速传达到了联军的各部。正在带队冲杀,试图接近吴亘的陆烈神情微变,转头看向自家身后古思阳的位置,有些不理解为何对方会下达如此军令。
虽然北军援军至此,但自家人马兵力还是与对方相当,眼见着吴亘就要被剿杀,怎能如此前功尽弃。
心有不甘之下,陆烈愤懑的将手中的刀丢下,恶狠狠看了一眼吴亘的方向,随着已经折返的大军掉头向后。
眼见联军退却,北军士卒就势发动反击,三路人马死死咬住对方,不断消磨着对方的人马。
宝象见势不妙,赶紧将冲击方向稍稍调整了一些,对方已经全部转身撤退,自己这几千人马若是正面对上,恐怕会伤亡不少,只能变阻截为骚扰,不断迟滞着对方退却的速度。
联军如潮水般退下,吴亘和祖远通从人海中终于露出头来,相互对视一眼,皆是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张武阳匆匆奔了过来,翻身下马跑到吴亘身前,“寨主,属下救援来迟,还请寨主责罚。”
“罚个屁啊,最应该罚的就是我,我太大意了,才让自己和祖千户身陷险地,此战罪责皆在我,与祖千户无关,与你们更无关。”吴亘
一脸苦笑,扶着张武阳的胳膊勉强站了起来,浑身的骨头就像断了一样。这场仗,打得自己真是油尽灯枯,若是那苍羽再来一下,自己只有认命的份。
“对了,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吴亘接过张武阳递过来的酒,灌了一口问道。
“胡司马担心寨主安危,一直让索吉带着他在空中远远观察敌情,见敌军在调动人马,遂下令全军提前出击,将设伏地改在此处,而不是原定的渔谷城。”张武阳赶紧答道,“幸好来得及时,才没让贼人得逞。寨主,我们还要追击吗。”
“不追了,佯败险些变成了真败,若不是祖千户今天绝地发威,说不得就得死在这里。”吴亘连连唏嘘,看了看远处奋勇追杀的北军士卒,“联军的人还不少,他们的后续人马说不得很快就会跟上来,与胡嘉传信,大军追出三十里后陆续返回。”
“遵命。”张武阳赶紧叫手下放出一只信隼,向着空中的义鹘军追去,胡嘉此时还在天上飞着呢。
做完这一切,张武阳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一眼身旁的祖远通,话说这位怎么变成了如此模样,脸上血污斑驳,身上还冒着黑烟。不过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实力强大了不少。
吴亘拍了拍祖远通的肩膀,“走,收拢兄弟们,把没了的兄弟找个向阳的地方葬了吧。”
嘭的一声,被吴亘这么一拍,祖远通身上的黑气顿时消失,强大的气势
骤然萎靡,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吴亘不由一怔,绕着祖远通上下打量,“不是远通,你这手段难不成不能长久,乍又凤凰变草鸡了。”
祖远通脸色有些苍白,苦笑道:“我这秘术其实限制甚多,需要人的情绪激变,在短时内激发自己和手下的身体潜能。同时,死去袍泽的血气会自动加持于活着的人身上,两相叠加,再将力量一股脑爆发出来。
若是用的时间长了,那就得以消耗寿命为代价,实是不能持久。同时,有些身体底子不好的,虚不受补,袍泽血气进入太多,身体无法撑得下来,会把人生生给撑死的。”
吴亘听了有些无语,挠了挠头,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原理。
这坑人的秘术,怪不得平日里无法发动。原来发动的条件这么苛刻,而且若想加大威能,还需接纳死人血气转给活着的人。那也意味着,只有每次被打得头破血流之时才能发动,这怎么用。
“唉,算了,这秘术不用也罢。”吴亘叹了一口气,与祖远通一起收拢那些还活着的人。
很快,在援军的帮助下,祖远通这些活着的手下被人搀扶着陆续集结过来。失了秘术加持,加之体力消耗过大,这些人其实与大病了一场无异。
搜罗一圈,除了已经死去的,还有一些士卒仍直直立着不动,身体保持着搏杀的姿势。负责搜寻的北军士卒面色有些凝重,并没有上前动这些人
。
看到如此一幕,再加上方才祖远通对秘术的介绍,吴亘心里一个咯噔。
祖远通跌跌撞撞跑到这些士卒的身前,轻轻一碰,站着的人直直倒在地上。仔细看去,这些人面目枯槁,并无半分血色,俨然是耗尽气血,已死去多时。
“弟兄们,快醒醒,咱打完了,打完了啊。”祖远通老泪横流,一个一个询问着这些死去后仍伫立不倒的手下。每到一处,这些或站或蹲或扑或冲的士卒,一个接一个倒下,没有一人幸存。
四周一片肃静,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这些如雕像般的军士,看着祖远通踉踉跄跄的将人一个个轻轻放倒在地。
阴风吹过,草浪起伏,天空乌云翻滚,远处山岳潜行。偌大的天地间,喊杀声渐渐远去,只余祖远通的哀哀泣声。
“归来啊,弟兄们。”祖远通面色悲怆,跪倒在地,仰天恸哭。风吹过那些残破的旌旗和破损的刀枪,呜呜声鸣。
不一会儿,追击的北军陆续返了回来,围拢在这片满目疮痍的战场,皆是面色沉重。
吴亘没有动,转头看了一眼远去的联军背影,手中的一块石头化为片片碎末。
“走。”走到仍在低泣的祖远通身前,吴亘猛力把其拉了起来。
“镇抚,你答应要给我补兵的,我要报仇。”祖远通抬起头,脸上的血污被涕泪冲得千沟万壑。
“放心,人会补,仇更会报的。”吴亘翻身上了马,掉头向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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