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呜呜……”朱婶坐在胡美仁这屋的炕沿上，一个劲地哭。
胡大庆在厨房重新热一下面片儿，听到朱婶哭成那样，心里头是真的不落忍的。
刚才那个长得有些黑有些壮的男人，原来是朱婶的男人。
这人突然从朱婶身后跳出来，指着朱婶骂了两句，又把朱婶身上仅有的3毛钱给搜走了。
而朱婶还在那凄惨惨地在喊，“我好不容易攒下的，你不能拿去赌啊。”
可赌鬼朱头，哪能听得进去，走前还在朱婶身上用力踹了一脚。
现在朱婶趴在炕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胡大庆把热好的面片舀进大盆又重新放在了炕桌上。
他沉默地坐在炕沿另一头。
胡美仁冲他打了个眼色，指了指大哭的朱婶，又摇摇头。
她刚才一直没有出院子是因为她的脚肿得更厉害了，比馒头还要胖一圈呢，手一摁一个小坑。
胡美仁觉得朱婶真是不容易，她也有点难过了，低声地跟胡大庆说道，
“我们先吃吧，一会儿等朱婶哭完了，再给她热热。”
这会儿热一回，薄面片儿和面土豆丁是最好吃的时候，再热就真不如现在了。
“我吃。”朱婶立即坐了起来，用手抹了两把脸，拿起大铁勺子给自己舀了一大碗面片儿。
热了一回的面片儿汤就很少了，稠着呢，和了白面的面片儿，看着就香。
“那个混蛋现在就是个赌鬼，我干甚要跟这种人生气。”
朱婶迅速地用筷子拔着碗里的面片儿，“呼呼”地吃开了。
胡大庆也终于想起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朱婶的男人的名字就是叫朱头，家里好几代都是杀猪的。
即使是在这年头，能杀猪的都是有本事的，有技术傍身，吃喝不愁，每年都能吃到不少肉。
可朱头这人真不争气，前些年突然就染上赌了，一赌成瘾，毁全家。
而且朱头最让人寒心的地方，是他总指责朱婶没给他生儿子。
他们有俩个闺女，都出嫁了，却总提没儿子这事。
尤其是在输钱了不高兴的时候，除了骂朱婶没用，还会拳打脚踢的。
朱婶是个好人，不仅善良，还是个热心肠。在胡家老俩口相继过逝后，时常帮助胡家姐弟俩。
即使在胡大庆名声很不好的情况下，也是对胡大庆都很关心的。
少有的好老人。
就这样的人，居然命这么不好。
胡大庆看着朱婶把余下的半盆面片儿都给吃了，知道她这是把愤怒化为食量了。
他自己那会儿吃了一碗，现在就吃大半碗，姐姐胡美仁跟他差不多。
在她看来，胡美仁这饭量很是可以的了。
也不知道朱婶吃了那么多，会不会撑坏。
“婶，你伤心了吧，我看你都没平时吃的多。”
胡美仁看着空空的盆底，又伸手摸了摸自个儿的肚子。
已经吃得挺饱的胡大庆，这才察觉到一个事啊。
他都不如俩女的饭量大哟。
胡大庆赶紧从炕上坐了起来，“我、我再去做点，很快的。”
“不用了。”朱婶立马摇了摇头。
“能吃饱的时候太少了，但今天吃得好，有白面，我挺满足的。”
胡美仁挺赞同朱婶说的，“咱们家平常是不咋吃晚饭的。”
胡大庆其实又想起一件事，刚才在做面片儿前，他还给这二位每人冲了一碗油茶面呢。
“要不，再冲一碗油茶面？”
“行。”胡美仁立即点头，不过片刻后，她又突然摇头了。
“算了吧，那是你的零食，姐不吃了。”
你不吃，你别舔嘴唇呀。
胡大庆心说，口水都要馋的流出来了。他可是好男人，咋能让人饿肚子呢。
“还是冲点吧，我去烧水。”
就在胡大庆拿着空盆出屋时，听到身后朱婶提醒他说，“用刚打上来的井水，油茶面吃的时候还有股子甜味儿。”
胡大庆：……
他不仅去打了井水煮了开水冲的油茶面，还翻出来自个儿零食竟然有几块红薯干。
他找只空碗装上了，全都给端到胡美仁那屋的炕桌上了。
唉，谁让他是好男人呢。
“啊哟，大庆呀，你不过日子了么？”胡美仁话是这么说，但是她的手迅速地抓了一块。
看她吃得那么香，吃的时候，嘴角还有口水。
“吃吧，大庆说他以后要做好人。”
朱婶就像是胡大庆肚里的蛔虫似的。
“大庆现在懂事了，他也是个有本事的，都能弄到白面呢。”
在吃到第三块红薯干并喝了半碗油茶面后，胡美仁突然“哎呀”了一声。
“我把志高给忘了，要不红薯干给他留……半块？”
碗里已经空了，朱婶吃了两块，而仅有的是现在胡美仁手里的半块红薯干。
胡大庆的眉头一皱，而朱婶也知道刘志高怎么回事，马上伸手拍了拍胡美仁的手。
“你都伤成这样，他连个药片子都没给你留下。他啊，太没良心。”
“他说没药呀。”胡美仁特别单纯，根本就没把人往坏处想一点。
“我俩以后是要一起过日子的，总不能事事计较。”
胡大庆暂时没说话，虽然他是上辈子也没结过婚，但是还是觉得姐姐胡美仁这想法，是欠缺考虑的。
“你不能这么想的。”朱婶是过来人，把自己一只袖子撸起来，露出了胳膊上的一些青紫的印子。
印子已经很浅了，可看刚才那个朱头的凶样，平时没少动手。
“美仁呀，你还是要多想想。”
朱婶的人间惨剧现场版。
“既然是要过日子的，一定要找把你放在心上的。”
胡美仁愣愣地看着朱婶，“他……给我买了块头巾。”
这个胡大庆也知道，2块钱一块的绿头巾，很厚还有些沉手，一般是深秋和冬天戴的。
满街都是穿着花袄围着这种绿头巾的女人，不仅说明了这年代的对美的不懈追求，更是说明了价格的亲民。
想到这胡大庆就觉得生气，即使是条件再差，也不能这么对付的。
不过也是深刻地说明，刘志高本身对胡美仁并不怎么上心。
朱婶晚上在胡家陪着胡美仁，她脚种得更厉害了。
而至于她对刘志高这个人真面目的看清，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只是没想到的是，第二天还刚微微亮，刘志高摸着半黑来找胡大庆了。
他一到炕沿，就从兜子里掏出一张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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