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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行回到云府的时候,已是烈阳高照。两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便到了厅堂门口。
刚一迈过门槛,云微雨就看到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坐在紫檀圈椅上。她闭着眼睛,用手支着下巴,似乎是睡着了。
站在云夫人身旁的侍女阿花看到两位小姐回府,正要开口,云微雨忙伸手,朝她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阿花点头会意。
云微雨和云婉婉笑着对视一眼,同时蹑手蹑脚地绕到云夫人身后。云微雨轻轻地拍了一下云夫人的肩膀,柔声道:“母亲。”
迷糊中听到有人低声唤自己,云夫人醒了过来。待她回头看到那两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时,立刻温柔地笑了起来。
云夫人虽年过四十,但是平日里养尊处优,眼角处甚至连一条细纹都找不到,看上去很是年轻。她连忙站起身来,笑道:“婉婉、微雨,你们两个回来了。”
云微雨笑着,正欲答话,下一刻,云婉婉已经扑进了云夫人的怀里。
云婉婉的脑袋在云夫人的肩膀上蹭来蹭去,像只小猫一样撒娇道:“母亲,我回来了。”
“都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童一样。”云夫人宠溺地揉了揉云婉婉的头发,又从衣袖中掏出一方素净的手帕,轻轻拭去云婉婉额角上的薄汗。她对两人道:“你们先坐下休息会儿。”
闻言,云微雨和云婉婉二人拉开就近的两把空椅坐了下来。
云夫人拿起圆桌上的茶壶,斟了两杯茶水。她先递给云婉婉一盏,又递给云微雨一盏,温声道:“赶紧喝点水,你们肯定渴坏了吧。”
云微雨双手接过茶盏,将茶水一饮而尽。茶水清冽甘甜,沁人心脾。她笑道:“谢谢母亲。”
云婉婉咕咚咕咚喝了一盏后,仍觉得不解渴。她把茶盏再次推到云夫人面前,笑嘻嘻道:“母亲,我还有些口渴,想再喝一杯。”
闻言,云夫人笑着又给云婉婉斟了一盏。
云婉婉继续道:“母亲,今天天气炎热,我好像被烈日晒伤了。到现在为止,我脸上的皮肤还有些疼痒。”
闻言,云夫人神色立刻紧张起来。她放下茶壶,靠近云婉婉,抬手仔细检查云婉婉的脸和脖子。
确认云婉婉并无大碍,云夫人这才放下心来,笑道:“无事,只是晒黑了一些,还有,你的脖子被晒得有些脱皮了。待会儿用过膳后,我给你抹点药膏,这样好得快些。”
云婉婉点了点头,道:“好的,谢谢母亲。”
“不过,你即便晒黑了些,在我眼里,也还是最好看的。”紧跟着,云夫人又望了云微雨一眼,笑道,“还有微雨,你们两个都是最好看的。在整个金陵城里,哪家的千金小姐都比不上你们。”
大抵全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认为自己的孩子是最优秀的、卓尔不群的。思及此处,云微雨心中涌起暖流,嘴角禁不住微微扬起。
休息了一会儿,云微雨问道:“母亲,您和父亲用过午膳了吗?”
云夫人笑着摇摇头,道:“还没有。我们想等你俩回府了,再一起用膳。你父亲他方才有些困乏,便先行回房休息了。他交代过我,等你们回来了,一定让丫鬟叫醒他。”
云微雨忙道:“让父亲母亲久等了。”
云夫人摆了摆手,道:“我们无妨。从早上到现在,你们两个倒是什么都还没有吃呢。”
恰在这时,云婉婉腹中传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响声。
听到声响,云夫人“扑哧”笑了出来。她望向云婉婉,拿手指轻轻戳了戳云婉婉的头,温声道:“我早就猜到你肯定饿坏了。饭菜已经备好了,我们先去膳堂,在那里等着老爷吧。”
紧接着,她吩咐站在一旁伺候着的阿花,道:“阿花,你去叫一下老爷,说两位小姐已经回府了。现在我们正在膳堂等他,请他过来同我们一起用膳。”
说罢,云夫人越过云微雨,拉起云婉婉的手,朝外走去。
云微雨转头,望着云夫人和云婉婉缓缓离去的背影,愣怔片刻,笑着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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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三人来到膳堂,依次坐在古色古香的实木椅子上。
膳堂屋顶的正中央挂着华丽不凡的灯具,桌椅的摆放错落有致,整个房间庄重典雅,搭配大株绿植,更是给膳堂增添了不少惬意与温馨。
此时,红木圆桌上摆满了精致可口的食物。
云婉婉望着满桌美味佳肴,开心道:“母亲,今日的午饭,全都是我爱吃的。”
云夫人笑道:“喜欢的话,待会儿用膳时,你多吃一些。”
两人正说笑着,一位高瘦挺拔的中年男子负手走了进来。
他衣着华贵,神情严肃,从气质上来看,不像一位精明能干的商人,倒更像一位知识渊博的读书人。
云夫人连忙起身,笑着道:“老爷,您来了!过来坐这里。”说着,她轻轻拍了拍云婉婉旁边空着的那把太师椅,示意云老爷坐过来。
云老爷微微点头,径直走过去,坐了下来。
云微雨和云婉婉也连忙叫道:“父亲!”
云老爷道:“你们两个回来了。”
云婉婉道:“是的,父亲,我们已经把师尊送走了。”
云府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除了招待贵宾,平日主人们在用膳的时候,身旁没有仆人服侍。因为,云夫人喜欢轻松愉悦的家庭氛围,她认为这样有助于家庭成员之间的交流与和谐相处。
云夫人拿起勺子,亲自给大家盛饭。
她率先递给云婉婉一碗,笑着道:“两个孩子都饿了,我们赶紧先吃饭吧,边吃边聊。”
云微雨和云婉婉两人今日还不曾进食,又因大量行走,早已饥肠辘辘。她们从云夫人手中接过饭后,便埋头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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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两人吃得差不多饱了的时候,云老爷才开口道:“高扬已经离开我们云府了,你们两个每日不再需要大量时间用于修行了,应该认真想想以后要做什么了。莫要虚度光阴。”
在高扬刚刚成为云府座上宾的时候,云老爷对云婉婉修行是寄予厚望的。所以,他和云夫人私底下频频向高扬示好,想让高扬对云婉婉多上心一些,可是效果似乎并不理想。
无论是高扬的态度,还是云婉婉的修为,完全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这么多年下来,云老爷总算是看明白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并不擅长修行。
和云微雨相比,更是天壤之别。
云微雨修行得好,云老爷颇感欣慰,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遗憾和失望居多。云老爷曾经不止一次两次地在云夫人面前抱怨,为何云婉婉如此不争气。
少倾,云婉婉放下手中的碗筷,道:“父亲,您能不能把您在城中心的那间古玩铺子交给我来打理?”
作为一名事业相当成功的商人,云老爷做生意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一贯是看能不能盈利。
闻言,云老爷瞪了云婉婉一眼,道:“我还不清楚你的小心思。你素来喜欢收集稀少新奇的玩意儿,对于珍宝,动不动就一掷千金。如果我现在把古玩铺子交到你手里,估计过不了多久,就等着入不敷出、关门大吉了。”
云婉婉碰了一鼻子灰,拿起筷子不满地戳了戳她面前的碗,小声嘀咕道:“不给就不给嘛……那我再想想其他可以做的事情……”
见状,云老爷继续数落云婉婉,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成天挥霍无度,穷奢极侈。私底下,你母亲还经常塞给你银子用。”
实际上,每月除了云老爷固定给云婉婉的银两和云夫人的补贴,云微雨也会时不时地把自己的零用钱给云婉婉用。
云婉婉委屈巴巴道:“可是父亲,我每月的银子真的不够用。”
这时,云夫人用公筷夹起一只水晶虾饺,放入云老爷面前的金边白玉碗碟中,道:“老爷,以婉婉现如今的能力,的确还不能打理那间古玩铺。要不您在我们家的产业里,先挑一间成本相对较低、盈利偏少的店铺给她练练手?让她学习一下如何经商。只有积累经验,婉婉她才能有所进步。”
云老爷静默不语。
云夫人的话,有一定道理。
云婉婉归根结底是他的亲生骨肉,以后,云家所有的产业肯定要交到云婉婉手里。再者,他刚才虽然嘴上骂着云婉婉生活奢侈,但是,他晓得云婉婉平时收藏的那些稀奇宝贝全都价值连城,并且随着时日的推移,会变得愈来愈名贵。
云婉婉在经商方面貌似遗传了自己,还真有些能耐。
只是目前,让他把自己产业里最赚钱的一间店铺交给云婉婉,冒的风险实在太大。
至少,他认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沉吟片刻,云老爷转向云婉婉,语气缓和了不少,道:“你母亲说得对,你需要多锻炼一下。明日上午,我挑几间合适的铺子出来,你从里面选一间吧。”
“谢谢父亲母亲!”听到云老爷松口,云婉婉大喜过望,她又进一步说道,“还有……父亲,等我接管店铺以后,您能不能每月再多给我一些银两?”
云老爷思索了一下,心想以后云婉婉用到银子的地方确实会变得更多。他叹了一口气,笑道:“那从这个月起,我就让账房再多给你一些吧。”
没想到云老爷会答应得如此爽快,云婉婉开心极了,笑道:“谢谢父亲。”
看着云婉婉,云老爷语重心长地道:“婉婉,你好好做事,改掉身上的一些小毛病,不要辜负了我和你母亲对你的期望。毕竟,以后云家偌大的家业需要你来继承。”
讨论了云婉婉的事情,云老爷又转头望向云微雨,道:“微雨,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之前高扬在云府的时候,云微雨每日只需要好好修炼即可,其他的事情不需要她来考虑。可如今高扬已经离开了,她除了每天清晨必需的修行,的确是空出了大量的时间。她想,她需要重新规划下以后的生活了。
她道:“父亲,在经商这方面,我远不如婉婉有天分。我只喜欢修行,所以我想在金陵城内开一家武馆,教人练武。”
高扬临走时嘱咐她要正直,扶弱抑强。虽然,云微雨心里不明白,为什么高扬时刻提醒她让她要帮助他人。不过,从小耳濡目染下,她还是被这种观念深深地影响了。
平日里,云微雨遇到不公平的事情,自会替人出头。但是,个人力量毕竟十分有限。她想,如果她开武馆教其他人术法的话,那么这些人学成以后就可以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了。
云老爷作为精明的商人,考虑的却是,金陵城内有那么多人想修行,开武馆的话,想必会很受大家欢迎。云微雨可以自己教其他人法术,除了场地费用外,他几乎不需要投入任何成本,还可以获得丰厚的回报。
云老爷点点头,满意道:“这个主意不错。在金陵城开武馆基本上是稳赚不赔的生意。这几天,微雨你自己在金陵城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等找好后回来跟我说一声。”
云微雨笑道:“谢谢父亲。”
任谁来看,这都是一个极为偏心的家庭。
父亲和母亲的关心、生活的待遇,云微雨和云婉婉两人全都有着天壤之别。
小时候,云微雨受到委屈的时候,会难过地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等哭过以后,再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可是,当她知道她是云家二老收养的孩子后,心里面对云家二老只剩下感恩和爱戴了。因为,如果不是云家二老,恐怕她早已冻死或饿死在冰冷的雨天里了。
所以,云微雨自始至终把云家二老当作自己的亲生父母,把云婉婉当作自己的亲妹妹。对于云婉婉,她无限迁就。姐姐关爱和照顾妹妹是理所应当的,所以,凡是她拥有的,只要云婉婉想要,她都会让给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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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城主府。
此刻,会客厅里坐着一位道骨仙风、高贵清冷的白衣男子。
金陵城城主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欲言又止。他心中十分好奇,究竟发生了何等重要的事情,才会让月下门的夜长老亲自登门。
月下门,是当今修真界第一大派。现任掌门名叫云鹏,胆识过人,行事果断;此外,派中长老全都技艺高超。因此,月下门如日中天,派中弟子众多。
而面前端坐着的这位长老,就是月下门最年轻有为的一位长老——夜清澜。
夜长老面如冠玉,器宇不凡,虽然周身时刻萦绕着清冷之气,但只会让人觉得他端庄威严,高不可攀。
犹豫了很久,金陵城城主小心谨慎地道:“不知月下门夜长老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夜长老恕罪。”
夜清澜微微抬头,将手中一幅画卷放到桌子上,开门见山道:“无妨。城主,请您立刻让画师把这幅画临摹出来,张贴在金陵城城内每一个角落,下令所有知道玉佩下落的人赶快向官府报告。此事至关重要,请您务必尽快去办。”
城主伸出双手,把画卷接了过去。
他颤颤巍巍地展开画卷,当看清楚画上的图案后,惊讶地道:“夜长老,画中的玉佩,可是月下门掌门——云家祖传的龙凤玉佩?”
夜清澜淡淡地道:“正是。此次前来,我的目的是寻找云家走失多年的后人。当年,云家后人走失时,身上佩戴的就是这枚龙凤玉佩。最近,有派中弟子传回消息,说曾经在金陵城见过有人戴着类似的玉佩。”
闻言,城主神情严肃。他连忙躬身道:“请夜长老先将府上作为暂住之地。待画师画好了以后,我马上传令下去。保证半个月之内,金陵城所有的百姓都会知道这件事情。”
夜清澜点头,道:“多谢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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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前,月下门的现任掌门——云鹏去世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月下门弄得一团糟。云鹏生性风流,情史极为丰富,却没有妻子和孩子。他去世后,谁来接管这个百年仙门世家呢?
这个难题摆在了月下门的众位长老面前。
有人提议,月下门掌门之位,应该由暂代所有事务的天钧长老接管。因为,天钧长老在月下门的长老里面资历最老,并曾经辅佐过两位掌门。况且,现在月下门在天钧长老的打理之下,井井有条,蒸蒸日上。
可是,其他长老有不同意见。
他们认为,云家的先祖开创了月下门,因此,掌门之位不应该由外人来坐。然而,更主要的、不便明言的原因是,天钧长老个性冷血霸道,手段过于狠辣,不能和其他长老团结一致。
众位长老聚在一起商量了半天,也没得到一个令所有人都满意的结果。
最后,还是另外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站出来,说要不然试着寻找一下云鹏的兄长——云翔那个下落不明的婴孩。
云翔和云鹏两人虽为兄弟,性格却是完全不同。云鹏争名夺利、野心勃勃,而云翔高洁风雅、恬淡宁静,对掌门之位不感兴趣,因此直接放弃了月下门继承人的身份。和夫人成亲后,更是醉心音律。后来,云翔和云鹏因为某事生出嫌隙,导致他带着怀有身孕的夫人离开了月下门。
谁知,一年后,云翔夫妇被云鹏的仇人杀害,他们的孩子也不知去向。噩耗传回月下门,一片哗然。云鹏心中愧疚,命人将云翔和夫人的遗体带回月下门安葬。
至于婴儿的下落。
根据云翔夫妇的遗物,派中一位长老施展法术,看到身上带伤的云翔把云家祖传的龙凤玉佩放在婴儿身旁,布下了一道防护结界后,匆匆转身离开了。
看到这里,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对那个婴儿是否尚在人世,不抱任何希望。因为,那个婴儿即便幸运地躲过了仇人的追杀,也无济于事;没有了父母的贴身照顾,估计很快就活不成了。
云鹏仍不死心,为云翔报仇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命人到处寻找婴孩的下落。然而,寻找一个婴儿如同大海捞针,连续找了好多年,全都杳无音信。渐渐地,云鹏也和其他人一样,对找到云翔的遗孤不抱希望了,最后就这样不了了之。
久远的事情被人重新提起,其他长老这才想了起来。可是,当年都找不到那个婴儿,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找到的希望,恐怕更加渺茫了吧。
但眼下,貌似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最后大家一致同意,再试着寻找那个婴孩一段时间。如果还是找不到的话,掌门之位就由天钧长老来接任。
不知是不是巧合。不久前,有弟子回来报信,说在金陵城中见到过龙凤玉佩。于是,天钧长老这才派月下门最年轻的长老——夜清澜,前往金陵城调查消息是否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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