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再有人追杀,凌宇和徐文昌二人,马不停蹄,昼夜赶路。饿了就在路上吃几口干粮,渴了就喝一点山泉水。好在此时距离军中已经不太远,不然凌宇座下的踏雪追风马当真是要累死了。
就这样在路上又狂奔了两天,凌宇和徐文昌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台州城。凌宇已经是累得不能动弹,倒是徐文昌还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凌宇心想,你的脑子可别出问题啊,我还指着你帮我赚钱呢。
齐元敬见凌宇竟然把徐文昌带回来了,惊讶之余,忙问他们怎么会碰在一起?凌宇便把这几日发生之事悉数讲与齐元敬听,齐元敬没想到凌宇竟然给张白圭送了一个千金姬,问道:“兄弟,你就不怕他不收你的这份大礼吗?”
“哼,是人都有七情六欲。他早就惦记凌珑了,之所以没把她请进府里,无非就是没钱加好面子。我呢,一介布衣,不求闻达于诸侯,再加上我好歹保护过他的性命,这点人情,他不会拒绝的。”末了,凌宇不忘缀上一句,“我可花了一千两黄金啊,我的家底都没了,这都是为了你,你看着办吧。”
齐元敬面上只是一个劲儿夸奖凌宇能说会道,心说哪次打倭寇你也没少捞啊?我说什么了?便没有接凌宇的话茬,而是吩咐下人将徐文昌带到客房休息,并找几个城里最好的郎中给他看病。
凌宇问:“大哥,这徐文昌到底是怎么了?他的脑子不会出什么问题吧?我还指望他帮我赚钱呢!”
“赚钱?兄弟,徐先生怎么帮你赚钱?”
凌宇自知失言,忙改口道:“呃……这个嘛,徐先生才富五车,又精通兵法,我们还指望他帮我们平倭寇呢,平了倭寇我不就挣钱了嘛。”此时徐文昌的画还不值钱,凌宇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想要用徐文昌画回到未来卖钱吧?
齐元敬告诉凌宇,徐文昌确实是个可怜人,他年幼时便聪颖过人,文思斐然,但是他的仕途之路却是各种坎坷,二十岁的他考中秀才后,连考八次都未能中举,也不知是老天故意玩弄他,还是在故意磨炼他的心智。还好,后来徐文昌遇到了惜才如命的胡忠贤,他得知徐文昌这个人才后,便多次邀请他加入自己,甚至自己亲自携重礼前去拜邀,几番下来徐文昌才同意加入,成为他的幕僚。
初入幕府时,徐文昌与胡忠贤约定,如果胡忠贤能以宾客之礼待他,他就来,否则他就不来,同时来了以后还应允许他来去自如。胡忠贤知道徐文昌的脾气,就答应了他的条件。徐文昌常常穿着随便直入胡府,见了胡忠贤也不跪拜,只作长长一揖,以为见面之礼,然后坐下来和他高谈阔论,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齐元敬甚至都劝过胡忠贤,觉得不应如此放纵徐文昌。但胡忠贤却不这样看,他虽然觉得徐文昌有些倨傲,但所说的却很有道理,于是也并不计较这种无礼放肆。
其实,这一切都是徐文昌对胡忠贤的试探。接下来的几年,凌宇也知道,为了报答胡忠贤的知遇之恩,徐文昌帮助官军尤其是齐家军出谋划策,打了好几次漂亮的大胜仗。作为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他甚至瞒着胡忠贤和齐元敬,将自己夹在士兵队伍中,冒险随军到前线,观察形势,谋划克敌方略;事后又记下战事经过,分析成败原因,对倭寇的活动规律及采用的战略战术进行总结,并将此经验推广全军。正因为有了徐文昌的鼎力相助,胡忠贤和齐元敬多次受朝廷奖励。
“唉,哪知造化弄人啊!”齐元敬长叹一口气说道,“福建大战结束不久,严太师就被圣上勒令致仕了,之后胡总督因为和严太师关系过于亲密,也被革职查办。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徐先生,有人说他疯了,有人说他死了,甚至还有人说他进京告御状去了。我也多次派人找过,没想到他竟沦落到这步田地,兄弟,幸亏你把徐先生带回来了,不然我齐家军当真少一臂膀啊!”
听到此处,饶是凌宇也是潸然泪下,他理解徐文昌,对于人生刚有些许转机的徐文昌而言,胡忠贤被革职拿问这个打击是致命的,刚刚拥有的一切转眼间便消散如烟,世上再无知己。徐文昌能不崩溃吗?如果换作是自己,恐怕也会生无可恋吧。
“嗯,应该的,应该的,我也是仰慕徐先生的才华,才将他带回来的。徐先生对我们有大用啊!”这绝对是凌宇的真心话,徐文昌当然对凌宇有“大用”!
就在此时,管家慌慌张张跑进来:“老爷,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徐先生他疯了!”
齐元敬惊得从座位上站起来,问道:“怎么了?徐先生怎么了?”
管家道:“他……他自残了,您快去吧,我们拦都拦不住啊,郎中都被他吓跑了!”
齐元敬和凌宇一听,赶忙往后院跑去,还没到门口,就听到后院人声鼎沸。王玉兰见齐元敬来了,说道:“齐哥,你赶紧看看吧,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好上前啊!”
齐元敬喝退众人,上前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只见徐文昌正在用斧头劈自己的头,鲜血糊了一脸,甚至都能听到头骨“咯吱咯吱”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听王玉兰说,徐文昌还拔出墙上的铁钉,插入自己的耳朵,当时钉子直接插入耳内好几寸,血流如迸,谁都拦不住。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凌宇急忙跑上前去,一把抱住正在用斧头锤自己后腰的徐文昌,大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先用绳子把他绑起来啊!”
齐元敬犹是惊魂未定,说道:“这样会不会对徐先生不敬啊!”
“先保住命要紧,命要是没了,你尊敬个鬼啊!”凌宇情急之下,都已经开始爆粗口了,这可是他的摇钱树啊!
还是一旁的王玉兰反应快,推搡了齐元敬一把:“咱兄弟说得对,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找绳子啊!男女授受不亲,你总不能让我一个女人上去绑吧?”
“哦,是是是!”齐元敬这才反应过来,让下人找来绳子,和凌宇一起将徐文昌捆回屋内。然后又将吓跑的郎中找了回来,郎中说,徐文昌的病是心病,正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如今只能暂时用麻沸散使其安静下来,其他的只能待日后慢慢调养。
凌宇一听,心说:“完了,这人难道废了?我的发财大业啊!”
没想到,徐文昌第二天又恢复如初。凌宇高兴坏了,每天缠着徐文昌要学习他的画技,但徐文昌除了喝酒就是喝酒,喝醉了随便找一个地方倒头就睡。齐元敬也曾请教徐文昌抗倭方略,怎知一听到倭寇两个字,徐文昌就像疯了似的,以树枝作剑,朝天大喊:“杀啊!杀啊!”齐元敬见此,觉得徐文昌的病已经很严重了,就没再打扰他。慢慢的,除了下人们每天按时给徐文昌送吃喝、打扫房间,大家都不再去理会这个疯子了。
十天以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这个落魄的大才子又走了。徐文昌在离去之前,还在齐元敬家的墙壁上留了一首诗:
远从黄浦白波边,泪尽枯鱼黑索前。
共许相逢还几度,讵知此别即千年。。
白杨树下多风起,广柳车中少客眠。
见说吴门塘上曲,才歌高士即潸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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