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云梯只是临时用绳索编制,为了安全,一次只能一人通过。且村民都是普通人,在半空中看到山坡上惨象难免惊惧,动作便慢下来。
一时间进展缓慢。
“殿下,这火支撑不了多久了。”韩大向平添禀告。
从方才开始,她也察觉到了,火苗愈弱,热浪也在逐渐减弱。
她眸色担忧,看向头顶的树冠,“再让人砍些树枝,也许能多撑一会儿……”
“殿下,小心!”
韩大突然惊叫道。
平添眉头一挑,觉得身后有东西靠近,立即拔出手中长剑,朝身后劈去。
一道刺耳的惨叫声响起,跃空而入的擒苍蟒即刻一分为二,鲜血瞬时染红她身上素袍。
这些擒苍蟒不仅聪明灵动,且适应性强,此时发觉火势已伤不到它们,便试探着重新围上来。
她手提长剑,将最后几位百姓护在身后,对韩大道:“韩大,来不及一个个走了,立刻让将士们带所有人离开。”
韩大右手握矛,戒备着环伺四周,一边道:“殿下,您带百姓们走,我留下断后!”
平添手握剑柄,双眼紧紧注视着火圈外,见又一条蟒跃火而入,眉头未抬,抬手便将其一剑毙命。
“你力气大,背着女人孩子快走,我会用轻功追上去。”
“殿下!”
眼见又一条黑蟒攻来,她挥剑砍下,定声道:“快走!”
韩大终是领命,躬身背着女人和孩子爬上云梯。
一条擒苍蟒却趁机从后面朝他袭去。
平添移步,随即抬剑刺去,并未注意到潜伏在身侧的危险。
长剑方将那蟒挡开,便觉身侧忽地一凉。
只见一只黑蟒张着血盆大口朝她而来,下一瞬,一道破空箭迎面而来,射中蟒身。
她不由后怕,视线顺着箭射来的方向看去。
山坡下,一棵巨大的桐树梢上,莫天邪一身黑袍隐于夜色中,双眸沉沉望着山坡上,此时正单手持长弓,弓弦在他手中发颤。
他将长弓扔回身旁将士手中,声音冷瑟,“那些蟒没了耐心,注意你们公主四周。”语罢,他便欲离开。
“莫公子要去哪?”身后将士询问。
“将她带出来。”他的声音依旧冷清,此时听着,却带着几丝温度。
那将士听此心中一喜,道:“我替公子用火箭铺路。
越来越多的擒苍蟒聚集在山坡顶端,平添被困在树下一时间竟脱不开身,只见周身黑蟒如鲤鱼跳龙门般袭向她。
一时间,长剑不曾落下,她费力挡开四周攻袭而来的黑蟒,身上衣袍早被血染红大半。
火箭忽由空中纷纷落下,如落星,护在平添周身,个个箭无虚发。
原是将士们顺着绳索朝她靠近。
平添松了口气,手下动作慢了几分,找准时机欲转身跳上树,踩云梯返回。
谁知,她刚转身,一条蟒再次朝她而来。
耳边传来一道异于弓箭的破空声,那物什划破长空,低鸣声起,落在平添耳里不由心中一震。
只见一道黑金软剑由面前划过,死死插在身旁的树干上,那剑刃下的擒苍蟒吐着蛇信子,仍朝着她奋力挣扎。
接着,一道黑影落在她面前,软剑即刻被男子收回。
平添惊讶地看着来人,“你……”
莫天邪垂眼扫向她,随即移开视线,声音仍是冷清,“公主殿下很意外我来救你?”
“再意外不过。”她回,视线注视着四周。
擒苍蟒此时已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它们似在等候时机,趁他们防备不及,一跃而起冲进来。
除非有翅膀飞出去,否则,两个人不可能一起安全出去。
“你身上可还有药包?”
她忽地想起,进来时因身上的药包,那些蟒并不曾攻击她。
莫天邪看向她,见她身上衣袍血红,“你身上沾了它们的血,药包已经没用了。”
“既如此你快借云梯离开,我们间并无交情,你不用替我送死。”
语罢,云梯应声而断。
莫天邪挑眉,看向平添的眸中带了几分取笑的意味,“这下,最后一条路也断了。”
“小心!”
那些蟒突然群起而攻。
平添挥剑挡避,剑刃破开蛇身,鲜血顿时如雨下,比之方才更加猛烈。
而莫天邪却忽然发现一件有趣的事,竟收了软剑,迈步,迎着那些蟒走去。
平添见此,立即挥剑挡在他身前,急道:“你做什么!不要命了!”
他的脚步被挡在身前的人拦住,闻声,视线轻落在她身上。
焰火中,她的脸沾了绯色,眸中燃着光彩,身上衣袍染尽鲜血,手中长剑来去翻转,迎着不断攻袭而来的擒苍蟒,坚决着丝毫不肯后退。
明明,眼前的人不过是一个女子,却妄想护着他……
他眸色微变,手落在她腕间,将她拉回身侧,迈步朝已燃尽的火圈外走去。
“莫天邪!”
平添反手拉住他,手掌落在他手腕上,温热。
忽地,她也发现了端倪。
他步伐所到之处,那些蟒应声而退,就像他身上有什么一碰即亡的毒药一般。
“它们,怕你?”平添不可置信道。
莫天邪勾唇,回头看向她,在焰火中笑得邪肆,“既如此,我借你一个人情。”
平添还未反应及他话中意思,手就被他反握住,下一瞬,被拉到他怀中。
他解下身上黑袍,那黑袍在空中飞扬着落在她身上,挡住了视线,将她严严实实裹在黑袍中。
莫天邪弯腰,将她抱入怀。
他抱着她,明目张胆走出蛇阵。
所到之处,擒苍蟒全部退散开来。
她在他怀中,周身都是他的气息,温温热热的,萦绕着那股淡淡的青木香。
刚下山坡,一众人便迎了上来。
白诃不知何时赶到此处,见莫天邪怀抱平添从蛇阵中走出,眉头微蹙了一蹙。
“参见公主殿下!”
平添在莫天邪怀中听到响声,揭开面上黑袍,见众人此时都跪在地上,立即从莫天邪怀中跳下来。
“村民可都平安?”她问。
“回殿下,韩大已护送百姓回城。”白诃道。
“那便好。”平添松了心,身后火光漫天,她的视线忽落在莫天邪身上,欲将身上黑袍脱下还他。
“你认为,这衣服我还穿得了?”莫天邪斜睨了她一眼,声音里尽是嫌弃。
她低头,果见他黑袍上沾了她身上污血,便作罢。
有人此时匆匆从一侧赶来,是先前安排守在山坡下的将士。
“殿下,那擒苍蟒不知为何,竟都朝西边退去了。火也阻止不了它们!”
平添蹙眉看向西边,正是坟地的方向。
等他们一行人赶到坟地时,天仍旧黑沉。
平添对白诃道:“安排人守夜,密切关注坟地情况,一有动静立即来报。其他人原地休整,养精蓄锐。”
“是。”白诃转身离开。
众人收到命令,紧绷的神经此刻终于松缓几分,三两一团相互依偎着席地而坐,没多久就各自沉沉睡去。
而平添此时心下却异常清明,一点睡意也无。她看向不远处的高树,迈步轻走过去。
夜色中,白日里青翠的树枝此时隐在黑暗里辨不分明,沾了夜色黑压压一片困在头顶,随着夜风在空中张牙舞爪,甚是可惧。
她不由紧了紧身上外袍,触及冰凉触感,才发现身上披着的是莫天邪的。
身后,传来脚步声,平添未回头,声音荡在夜色中,微凉。
“你来河川到底是何目的?你不是商人,武功高强,会医术,还有那些擒苍蟒,它们为何怕你?”
她问:“你,到底是谁?”
从河川酒楼初遇,她透过窗对上他沉寂黑沉的双眼开始,便知他同身上这黑袍般不可测。
他眼里对周身事物明明没有任何关护怜惜之色,对身故的城主、对复清、对小卫、对今夜困于蛇穴中的村民,皆是由心而起的冷漠。
可他却孤身犯险解救自己。
她对这个人,好奇愈深,戒备也愈深。
见他一言不发,平添回身看他,想从他平静无波的眼里寻出什么。
两人对目而视,篝火在远处劈里啪啦的燃着。
许久,莫天邪才收回目光,朝她走去,“你对我的戒心,果然一如既往的丝毫未减,即便我救了你。”
“也罢。”
他垂身坐在树根下,颇有兴致的回忆道:“来河川只是路过,之后是对那一族之死好奇,不过现在,我倒是对另一件事很有兴趣。”
“何事?”平添问。
莫天邪转头看她,幽夜的双眸映着篝火,目光灼灼,“你。”
见她蹙了眉,他眸中笑意加深,带着戏谑,“我想见识见识,兰国长公主到底是何种存在。”
平添听此,静凝着面前男子。
此时的他,卸去在城中研制解药时的认真,望着她时毫不掩饰眸中的肆无忌惮与目空一切,和举止间玩弄人世的轻视。
果然,人眼里装的东西,从不会骗人。
“莫公子心中可有看重的东西?”她
莫天邪低头做出思考的模样,许久才道:“似乎……确实没有什么是看重的。”
“平添有,便是‘家国’二字。”
莫天邪看向她,见她望着远处篝火,眉目间毅然。他不由随她念出那两个字,似深究,似戏谑,“家、国?”
“家,是那兰王宫中的人。国,是这兰国土地上的人。唯此二者,不容闪失。”
她的声音果断坚定,似早已刻在骨子里。
莫天邪似被她的话吸引,一时间定定看着她,蹙着眉,似在深思。
平添回身,目光平静,言语诚恳,“莫公子活得潇洒肆意,想必身上不曾背负责任,可平添不同。”
“无论如何,多谢莫公子这些日子相助。今夜后,莫公子还是离开,去别处游乐吧。”
语罢,她将身上外袍脱下递给他,见他不欲接,便将衣服塞入他怀里,转身远远走开。
莫天邪无意识地握着衣袍一角,眼中深潭似波澜欲起,可瞬时却又化解,平静无波地看着女子迈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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