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洞里,莫天邪敛眉看向漆黑深处,劲风从脚底刮来,衣袍在耳边阵阵作响,一切皆是动荡不安。
随着细簌声响起,他忽听脚下传来一道似人非人的声音,那声音在黑暗中飘荡,似魔魅,似鬼魂。
“你为何同人族害我!”
他微眯起双眼,看向黑暗最深处,“你是人是鬼?”
猛地,有什么东西朝他袭来,他迅速抽出腰间软剑,‘铿锵’一声,只觉胸口一痛,软剑被击飞不知落向何处。
接着,便看到一条巨大的黑蟒盘在洞口岩壁上,头上的两只黑角透着阴森冷冽的暗光,正吐着鲜红的信子盯着他。
……
地面,平添方落地,却见拉着丝带的众人突然失力,一拥倒地。
白色丝带那头,缓缓飘出洞口。
她来不及细想,朝洞口跑去。
还未靠近,只觉脚下一阵颤动,接着,便见一条足有两臂宽的黑蟒跃身出洞。
“那是莫公子!”
平添看去,果见一道黑色身形附在黑蟒身上,两者浑然一体,若不细看,根本辨不出。
他扒着黑蟒身上的鳞片,任它扭缠着身躯想将他甩出,挣扎之下,皆是无果。
“白诃,率众人查验第四处坟地,看还有没有其他蟒。”
“是!”
白诃率人离开,平添再无迟疑,右手提剑,脚下运功朝黑蟒而去,一瞬,便到它身前。
仰头遥望,这才发现莫天邪手中竟无武器。
“莫天邪,接剑!”
他闻声看去,看着她抬手挥臂,那把闪着银光的剑便飞旋而来。
莫天邪眸间讶异之色未褪,随即抬臂接住,下一瞬,剑身插入蟒体。
那黑蟒吃痛,凄厉惨叫,巨大的尾部挥起,将四周草木瞬时毁了大片。
平添缓缓摸上腰间短刀,朝擒苍蟒袭去。
它似乎发觉危险,甩了大尾巴扫向她。平添闪身急急避开,方站立,一张血盆大口朝她袭来。
她急急微仰身躲开攻击,手中利刃迎着那蟒下颚划去,兵器与黑鳞相接,竟撞出一道火花,只留下一道不甚深的血痕在它身上。
忽地,臂弯一紧,莫天邪不知何时来到她身侧,带着她一个跳跃,两人稳稳落在蟒背上。
脚下擒苍蟒动荡不休,甩尾想将他们扔下去,可他们落脚之地,正是它无论首尾都够不到的地方。
身侧,莫天邪正望着蟒首处,眸色深凝,似在寻着什么,握在她臂弯的手掌带着劲力,将她牢牢锢在身侧。
“你可有受伤?”平添的视线此时落在他身上,担忧道。
他这才回头看向她,见她眸间担忧,嗓音微滞,“无碍。”接着移开目光,看向远处,“那片鳞甲可看到?”
在黑蟒头部后一段距离处,一片不同于周身黑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了闪。
平添亮了眸,“是它命门?”
莫天邪微不可见的柔了眸色,将手中长剑递予她,“我去吸引它注意,你用剑刺入它命门。”
平添猜此事定然凶险,未接过,紧了紧手中短刀,定声道:“我来引它!”语罢,便脚尖轻点,踩着蟒身跃向它头部。
莫天邪并未阻止她,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暗道了声:“傻瓜。”剑锋微转,也随即跟上。
擒苍蟒正于伤痛中嘶鸣,平添便飘飘然跃至它眼前,晃了晃手中匕首,将刀光射进它眼里,□□裸的挑衅。
那条蟒没让她失望,立即蜷身朝她扑去。
平添不断躲闪,黑蟒紧跟在她身后,一击不中,又是一击,速度极快。
她不由暗皱眉,这一身轻功,此时竟用来逗一条蟒,实在憋屈。
视线中,莫天邪已抵擒苍蟒命门,可惜脚下的蟒动作太大,稍不注意便会被甩下去,一直寻不得机会出手。
地面上,一直肆意挑逗着擒苍蟒的平添忽地止步,她转身,仰首对上他双眼,眸色坚定。
那条蟒见她停下,速度愈快的朝她袭去……
临近时,她忽地脚尖抵地,向空中跃去……
擒苍蟒紧跟她袭上……
眼看着,巨蟒探出舌,朝平添脚踝勾去,越来越近……
五米……
两米……
一米……
“嚎!”
一声凄厉惨叫忽响彻四空!
巨蟒命门处正插着无天剑。
平添正欲松口气,却见擒苍蟒吃痛,扭着躯干大肆摇头摆尾,接着,甩尾扫向后颈。
一道身影从蟒身甩出,滚落在地。
擒苍蟒早已红了眼睛,声嘶力竭调转身形朝地面迅速袭去。
“莫天邪!”
平添大惊,握紧手中匕首,踩风朝它头部袭去。
她几个翻越,落在它面前,用尽全身力气,短刀应声扎入它侧眼,一个狠厉,利刃从它眼眶划出,带出一道鲜红的血痕。
擒苍蟒大痛,尾部重扫向她,她来不及躲开,竟生生被重撞落在地。
意识逐渐模糊,平添只觉全身骨头都在发痛,五脏六腑似移了位,忽地,喉间泛起腥甜,她侧身,吐出一口鲜血。
莫天邪就在距她不远处,一动不动躺在地上,身上沾了泥土和枝叶,满身狼狈。
头顶,那条蟒缓过神,再次朝他袭去。
平添来不及念疼,起身急忙朝他跑去,方至,便觉身后劲风袭来,没有犹豫地,她扑身在他胸前,双臂攀上他肩,搂着他滚向一边。
堪堪停下,擒苍蟒的尾部便震落在身侧,力道之大,甚至将地面的灰尘都震出半米高。
“用盘天梭!”
身后,第四军随白诃适时赶来,见眼前巨蟒发狂,皆大惊失色。
接着,便见众将士散落在擒苍蟒四周,盘天梭呼啸着聚于空中,那铁器制成的倒钩瞬时落在黑蟒身上。
只听“喝”一声!
众人手握盘天梭另一端,脚踩地面,背身相离,将黑蟒牢牢固定在地面与绳索之间,任由它纠缠嘶吼。
“那剑处,便是它死穴!”
“放箭!”
白诃一声令下,密密麻麻的箭矢蜂拥朝擒苍蟒而去,百发百中落在剑身四周,甚至不断有新的箭矢叠加上去,破开已插入的箭身直插入肉。
起初,擒苍蟒仍有余力嘶鸣挣扎,渐渐的,便再没了动静。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平添见那巨蟒身死,终于松了一口气,看向压在她身上的莫天邪,将他推开,唤他,“莫天邪,醒醒……”
许久,他才睁开眼,像刚睡醒般眸色有些许糊涂,见她浑身脏污和胸口一抹鲜红,才反应过来。
他拧了眉,撑地起身,“你受伤了?”
平添没想到他会首先关心她,怔愣了几秒,才回:“我无碍。”
“殿下,你没事吧?”白诃此时快步从身后走来。
平添摇头,起身问:“可寻到其他蟒?”
“说来奇怪,属下率人查验过,并未看到第二条。”
莫天邪忽起身,迈步朝擒苍莽死寂之地走去,他身上黑袍早已布满灰尘,狼狈却无丝毫不堪,黑靴步步落在流淌的鲜红土地上,妖冶非常。
他行至蟒旁,走向竖插着的长剑,此时剑身入蟒体,只露出银色剑柄。莫天邪伸手将剑拔出,血顿时流水般汹涌。
握着她的剑,他回身朝她走来,行至她面前,将剑递给她。
平添对他已全然卸下防备,看着他,忽露出一抹笑,目光落在那沾满血的剑上,伸手接过。
“谢谢。”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面上,贪婪地凝着她笑容,解释道:“是同类相噬。”
平添闻之,蹙眉看向那蟒,“它长成这般,竟是因吞食同类而来。”心里没由来地泛起恶心,急忙移开视线。
“如此一来,便解释的通了。”白诃在旁道,见她不喜看见那毒物,随即道:“我这就去让人将尸体处理了。”
莫天邪不知何时迈步离开。
平添站在原地,循着他背影看去,却发现他一路走去,脚印旁竟落着斑驳的血。
她蹙眉,视线落在他身上,便见血滴如水般沿着他黑袍一角滴滴淌下,落在黄土里……
“莫天邪!”
平添快步追上去,双手握上他右臂,“你……”话音未落,她猛地松开手,低头,便见掌中鲜红。
“来人,拿药箱!”
莫天邪再次看到,她因他眸间布了担忧,他静静站着,将她眸色尽收眼底,反复磋磨。
平添一颗心满在他伤口上,并未发觉头顶视线,扶他于几步外的树下坐下。
不一会儿,就有人送来药箱。她屈膝蹲在他身侧,伸手朝他衣襟探去。
“殿下,要不还是我来帮莫公子处理伤口。”那小将道。
莫天邪闻声,抬眸,面色不悦的看向那人,却听她道:“战场上哪有那么多顾忌。”
说着,指尖已解开他外袍。
平添抬手扯开他衣襟,便见中衣血红一片,皱眉,又轻推开他中衣,便见一道狰狞的伤口从胸前沿向右肩,血肉翻开,鲜血淋漓。
莫天邪看到她的视线久久停在她伤口处,竟出声安慰,“不小心被那畜生的角碰到,放心,没毒。”
她听到他声音,隐下眸中酸涩,开始替他处理伤口,“你为什么救我?”
他闻声,睁开眼,不答反问:“你又为什么救他们?”
“他们是战友,是我的伙伴。”说完,她拿过药粉,指尖剔开药瓶塞子,轻声道:“会很疼,你忍着点。”
语罢,她欺身上前,瓶口微斜,药粉缓缓覆在伤口上。
他垂眸静看着她侧脸,因着痛,呼吸突然加深,汗水接连从额际冒出。
可从始至终,都未从他口中听到任何声音,平静克制地,就像这身体不是他的一般。
绷带轻覆在伤口上,绕过一层又一层……
她的动作一直是小心翼翼地,明明受伤的是他,她却神情凝重,额上竟也布满了汗。
此时,被绷带缠住的不是他的伤口,而是他那颗死寂的心。
他知道,在洞中他好不容易收回的心神,再次溜走了。
平添觉察到他的视线,抬头看他,“你还没回答我。”
他笑,笑容虚弱却真心,“许是,近墨者黑。”
平添挑眉,“你是想说近朱者赤?”
指尖湿热忽打断平添思绪,低头看,只见方系好的绷带再次被鲜血染红。
血,在不断往外渗。
“绷带。”她急声道。
“殿下,绷带用完了。”
血,越流越多,平添来不及多想,伸手摸向腰间。
“你做什么?”他皱眉,伸手拦住她。
“用我的里衣给你包扎。”说着,她便解了沾满鲜血的外袍,露出里层的月白夹衣。
小将见此,急忙避开目光,转身看向别处。
莫天邪的目光却始终未移分毫,深凝着面前女子,看她眉头紧蹙,指尖微乱,却坚定着寸寸将白袍撕裂。
幽夜深沉的眼,逐渐褪去郁色,覆上一层薄薄的暖意,仿若朝阳新生。
而重落在胸前的指尖温度,像一道光,刺破,他心中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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