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浓烟滚滚翻升,混合着烧焦的恶臭飘散开来。白诃率众人行至平添面前,“殿下,都处理好了。”
她回头看向白诃,神色凝重,“你们即刻回城,安排马车来。要快。”
身后,一众人马绝尘而去。
平添屈膝蹲在莫天邪身侧,一双眼静凝着他,看他阖目半昏,脸色愈白,忧心深布。
忽地,她脑海里闪过两道灵光,随即蹙了眉,抬眼审视着他。
“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是又在怀疑什么?”眼前人忽睁开眼,毫不躲闪的对上她视线,嘴角微牵,眸色别有趣味。
“你这伤,是送我出去后,在洞中伤的罢。”她的视线轻落在他胸口,顿了顿,又回看向他双眼。
地面上虽与擒苍蟒争斗惨烈,可他唯一一次伤到,是在他刺擒苍蟒命门时,不慎被蟒尾扫落,此外,再未被近身。
她敛眉,继续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刺中擒苍蟒命门会被它反首攻击,连你也不一定能躲得过。”
“所以你误导我,让我以为吸引它注意才最危险,因为你知道,我会主动揽下。”
莫天邪似未想到她会问这些,顿了顿,回:“是。”
“为什么?莫天邪,你不是这样的人。”
在昨夜,他还口口声声计算着人命多寡,划算与否,可现在却不顾利害地救她。更让她惊心的是,这个人,在短短时日便将她看透。
“我是什么样的人?”他笑,眸色却覆了霜。
平添反应过来,知自己说错了话,噤了言,起身远远走开。回来时,手里提了截不高不矮的木桩。
她朝他走过去,开口解释,“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觉得……”,
“我别有用心?”他睨着那双深沉的眼看着她,故意曲解她的话。
平添兀自蹙眉,想着他救了自己,她却说出这种话,正想着如何措辞解释,哄他不要生气,却听耳边传来轻笑声。
她闻声看去,莫天邪嘴角正勾着一抹笑,浅浅看着她,嗓音微暖,“公主殿下,此次就先饶过你。”
平添一愣,反应过来他方才在拿她逗趣,“看来伤的还不够重。”转头,朝远处唤了声,“墨棋!”
一匹通身乌黑的骏马闻声撒着欢飞奔而来。
她将木桩正正经经放在马腹下,给他当作马凳,“马车不知多久才到,我们骑马慢慢往回走,墨棋行路如履平地,先借给你用。”
说着,她朝莫天邪走去。残阳低悬在她身后,霞光从背面打在她身上,在周围形成一道柔和的光圈。
她似从天际走来,映着霞彩,仿若天神。
莫天邪看着她,有一瞬间入了神,当她走到他面前时,才装作坦然收回视线。黑靴落在木桩上,他翻身上马,却仍因动作扯到伤口,面色白了一白。
两人骑着马,以极慢的速度缓缓前行,夕阳余晖在侧,静谧美好,都不曾开口说话。
平添跨下的马不甚定性,不觉间行的快了些,她勒马停在原地,等他随后赶上。
待她回首看时,却惊觉他已是半昏厥过去,身躯微倾,手中缰绳缓握,眼看着就要从马背上翻落。
没有多想,她脚踩马蹬猛地起身,脚尖于马背借力,飞身落坐在他身前,回身扶住他肩。
“莫天邪?”她回头轻唤。
许久,他才慢慢转醒,抬眸,便见她与他同骑,眸色担忧的看着他。
“我没事。”他轻晃了晃头,说话的声音极轻。
平添知道他失血过多,让他独骑已经不安全,便抓紧了手中缰绳,对他道:“再坚持会儿。”
一声轻喝,□□马儿重新行进。因着她的桎梏,墨棋收着马蹄步伐轻慢,走的更加平稳。
身后,莫天邪的视线轻落在她脸侧,夕阳斜幕,借着微弱的暖光,可以看到她肌肤上的细小绒毛,让他心痒。
可眼前暖景还未多停留,头脑清明便逐渐散去,慢慢的,只觉身体如入冰窖,冷的刺骨。
模模糊糊中,他感觉到身前暖意融融,身躯微倾,倚上那温热。
当背后传来不属于自己的温度时,平添的身子随之一僵,接着,便是腰间禁锢的手臂,和撘靠在她肩上的脑袋。
“莫天邪?”她回头唤他。
身后的声音带着苍白,断断续续传来,“……你的肩膀……容我靠一靠……”
说完,身后再没了声响。
平添心中焦急,却又不敢打马加速回城,只能将手落在环在腰间的手臂上,生怕他沉睡过去摔下马。
夕阳微弱的光在天际边挣扎着不肯散去,终于,一架马车从远处快速行来。
“殿下。”白诃驾着马车,看到她远声道,“属下将无双公子也带来了。”
话音刚落,无双已从马车内探出身,看到平添身后的莫天邪时,脸色变了一变。
他们两人合力扶莫天邪上了马车,无双解开莫天邪身上衣物,又将那包的乱七八糟的绷带剪开,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皱了眉,沉声道:“快回去。”
马车一路未停驶回河川,城门守将见到白诃不敢阻拦,由车道直驶入城主府,稳稳停在莫天邪居住的南院门前。
两位太医早已候在门外,看着众人将莫天邪抬进房,随即跟了进去。
平添候在门外,双手垂在身侧紧捏了衣袍一角,心中忐忑纠结。
身后,红香半步未停从药房跑来,远远的,看到她身上沾满鲜血,声音里不由带了哭腔,“殿下,你受伤了……”
她回身,见是红香,勾唇显露一丝淡笑,“放心,我没事。”
“那您背上怎这么多血……”
平添闻此皱眉,手探向背后,收回的指尖处,红的触目惊心。
是他的血。
她候在门外,从日落,到月升。直到两位太医走出房门,她才移步走过去。
“刘太医,如何?”
刘太医擦了擦头上汗水,心有余悸道:“伤口甚是凶险。不过命已经保住了。臣这就去开方子,为莫公子好好补补。”
平添闻此,这才缓了神色,浑身的紧绷也松懈下来,迈步走进屋内。
床幔里,莫天邪脸色苍白的躺在榻上,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凉意的漆黑双眼,此时紧紧闭阖。她走至床边,坐下,将那软被往他肩头掖了掖。
之前未曾细看,除了那双摄人的眼,他的脸竟生的如此好看,眉目间七分英气,三分肆意,既不太过规正,又不失身上那份洒脱。只是此时,这张脸丁点血色也无。
“谢谢你,莫天邪。”
语罢,她便起身离开。
出了室门,正看到一身青衣的复清进了院子,脚步略快,倒不像她平日里循循有礼的风格。
她见到平添,上前屈膝行礼,“公主殿下。”
“复小姐,来看莫公子?”平添问,见她身后跟着丫鬟手中捧着一方木盒。
复清点头,“听说莫公子伤的不轻,府中刚好存有一根千年人参,特地送来给莫公子补补。”
“甚好。”平添点头,离开。
洗漱更衣后,平添披着一头湿发走出浴室,目光落在角落那身沾了鲜血的血衣上,视线停滞许久才回神走向书桌前,提笔写信。
门外,红香拿着书信走进屋内。“殿下,文小武回来了,带回来这封信。”她接过,信上面的题字正是父王所书,便拆信一阅。
“王上在信中说了什么?”
“父王下令,命各城查验整顿,以防擒苍蟒潜伏出没。又让驻扎在河川城外的军队兵分三路,赶赴河川旁的泗水、韩城、宁江三城。”
“如此,殿下也可以安心了。”
平添提笔正欲将河川现状写信传回王都,又问:“文小武人呢?”
“正在门外候着,等着向殿下回话。”
“让府内好好为他准备些餐食,再让他休整半日。”语罢,才提笔回信,“这么快赶回来,这家伙一定未曾歇息过。”
“是。”
平添将河川城中情况一一传回王都,当然,那场史无前例的争斗,自是能遮便遮。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红香闯入屋内,“殿下,莫公子醒了。”
平添听了,抬笔的动作一顿,笔尖的墨汁便落在封好的信封上,她蹙了眉看着被墨汁弄脏的信,却又缓缓松开。
“红香,将此信交予信使,送回王都。”为免再次惊得父王一身汗,这信还是正正经经由信使送去。
“是。”红香正欲离开,又被平添急急叫住,“等等,你先替我更衣,我要去看看莫天邪。”
门外,此时传来守卫的禀报声,“殿下,副城主及几位大人求见,说是与您商谈城中事宜。”
平添脚步一顿,问:“他们人呢?”
“都在外面候着。”守卫回话。
红香看出她神色犹豫,知道殿下想去看莫公子,转身朝着门外守卫喊道:“这些人怎么回事!殿下回来还一刻未休息,他们就来打扰。你让他们明天再来!”
门外小将得了令,正要离开,却听屋内传来说话声,“让他们去议事厅候着,我随后就来。”是殿下的声音。
屋内,红香不解的看向她,“殿下,要不你先去南苑看莫公子,我让他们先候着。”
平添摇头,“想必他们也是实在不能决定,才来找我。莫天邪那边你多顾看些。”
她没去看他,转身去了议事厅,等河川事定回房时,太阳已斜斜挂在天边,烧的通红。
“殿下,我让厨房准备了许多吃的……”
“不用了,我实在吃不下,现在只想睡一觉。”平添晃了晃实在酸痛的脑袋,却又想起一人,问:“莫天邪怎么样?”
身侧,红香许久没有回话,平添蹙眉,看向她,“发生什么事了?”
红香只能一字一句,如实禀告,“莫公子早上醒了一会儿,用过药就又睡过去了,半夜发了烧,现在还没醒……”
话音未落,便见眼前人已踩风离去,只留下墙头一角衣袂飘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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