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宫中一般,她运着轻功飞檐走壁,不过一小会儿,便翻身落在南院前。
只不过这府中侍卫,不同于王宫守将见多识广。发觉头上有身影一闪而过,心中大惊,招了人手随即追上。
待平添刚落脚,一众侍卫便手握冷兵,浩浩荡荡追至南院门前,果见那道身影立在此处,细看之下,皆愣在原地,不敢动作。
平添见众人大张旗鼓而来,此时却面色窘迫僵在原地,意识到自己给大家生了麻烦,脸色尬了一尬,打着哈哈道:“方才是……”
“属下惊扰到公主殿下,这就告退。”未等她话说完,众人像是瞬间反映过来,拱了手,转身急步逃离。
平添独自站在原地,自顾笑了笑,轻甩了甩衣袖走进院内。
见院中无人,她抬脚入了屋门,越过勾画着苍茫青山的屏风,熟门熟路的寻向内室。
床幔挂起,莫天邪静静躺在床上,眉头紧蹙,面色仍旧苍白。
平添走过去坐在榻旁,见他仍未醒,抬头将屋内字画细细摹了一遍,才再次看向榻上的人。
渐渐地,只觉眼帘微沉,便屈身趴在榻边,睡了过去。
莫天邪醒来时,便发觉身侧有陌生气息,下意识的,指尖已含了毒针,沉眸看去,却见是她趴在榻边睡着。
眸间冷意缓缓褪去,视线轻滞在她侧脸上,看她睡的静谧,眸色渐暖,连嘴角也勾了笑。
无双从外间进来时,便看到眼前一幕,面色大变。
莫天邪察觉到,抬眼看向他,无双随即缓了面色,轻手轻脚转身离开。
不知睡了多久,平添伸展着肩背起身时,便对上一双漆黑的眼,莫天邪正眸中带笑轻睨着她。
她急忙直身坐好,肩上的黑色外袍不觉间滑落在地,她细凝着他,手覆在他手臂上,切声问:“感觉怎么样?”
莫天邪的视线在臂间暖意停了停,眸色渐暖,连说话时也没了凉意,“不必担心,无大碍。”
臂间温热忽褪去,他不解地看向她,见她不知因何面色凝起。
“怎么了?”他问。
“莫天邪,我的母后曾对我说,受了伤要记得说出来。”
她看着他双眼,似看透他,“因为我和你一样,都是受了伤强撑着不肯说出口的人。所以,你不用瞒着我,就算你说伤口不疼,我也不会信。”
她的话,和她灼灼的眼神,令莫天邪胸膛突的发闷,接着,便觉臂间温热加深。
她的手重新落在他手臂上,望着他时眸间澄澈,似流泉涤荡。
她说,“你的伤很严重,流了很多血,再晚些,就会没命。”
莫天邪眸色深凝,勾人心魄的深沉,看着她,“你担心我。”
“我不该担心你吗?”
莫天邪静凝着她,耐心等她说下去。
“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太深不可测,对于这样厉害又摸不清的人,难道不该戒备着,远远躲开吗?”
“现在呢?”
平添打量着他,条条分析道:“对你,还是摸不透。身份不明,也有许多疑点……”
随着她的话,莫天邪眉头深拧,似在紧张,又听,“不过你救了我,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愿意信你。”
“信我?”他反声念着这两个字,不但未因此松口气,心却因此紧了一紧,面色愈加难测。
“嗯,我信你不是别有用心之人。”
莫天邪笑,眸中却并无笑意,试探着问她,“你以为我救你,是为了什么?”
她回以一抹浅笑,“总不会还是为了看戏吧?”
“莫公子。”
屋门处,复清不知何时走进来,看到平添,神色微变,急忙屈膝行礼,“见过殿下。”
“不用多礼。”平添见门外一应侍女,手中自捧着各色餐食,问:“这是?”
复清神色间几分局促,低声回:“刘太医说莫公子失血过多,需要补补,小女便做了些滋补的餐食送来。”
平添闻此,回身看向莫天邪,“你可不要再辜负了复小姐好意。”
语罢,她缓缓起身,就欲离开,却看到散落在地上的一袭黑袍,弯腰捡起时,反应过来这外袍该是她睡着时,他替自己披上的。
平添感激,轻拂了拂衣袍上的灰尘,对莫天邪道:“衣服我带回去,让人洗干净给你送来。”
“殿下因城中事繁忙,莫公子衣物不如交给复清。”说着,她唤道:“涟漪。”
一侍女应声走到平添面前,“殿下将衣物交给奴婢罢。”
“也罢。”平添轻笑了笑,便欲交出去。
“我不喜生人碰我的衣服。”
平添的动作生生因莫天邪的话止住,便又听他道:“无双。”
无双应声从门外进来,走至平添面前从她手中接过,便又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
屋内的氛围顿时怪异,复清红了脸,命侍女退下。
而平添却想着诛杀擒苍蟒那晚,他曾将他的外袍借她穿过,方才这件,她似乎也用过。
所以,他为何扯谎?
她狐疑地看向莫天邪,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却见他方才还和她温言讲话,此时却一如之前的冷峻无色。
“公主殿下不是事务繁忙,还不走?”他看着她,似心情不悦,下起了逐客令。
“那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平添说完,便迈步出了房门。
复清见平添离开,脸上重新挂起笑,命侍女将东西一一摆放在桌子上,迈步缓缓向莫天邪走去。
她右手轻扶了扶耳畔的翠绿耳坠,柔声道:“见公子身体好转,复清便放心了。这些都是补身的药膳,你要不要……”
莫天邪不知何时已阖上双目,充耳不闻。无双此时又走了进来,提醒道:“公子许是累了。”
复清默默看了莫天邪一眼,才道:“那复清告辞。”
隔日,城中大丧,钟鼓悲鸣,细雨纷飞。
平添坐在梳妆镜前,面容肃穆,红香在旁替她梳发,拿起银簪正欲为她戴上,却被她抬手拦下。
“今日着素装。”她道。
红香反应过来,将簪子搁下,一头乌发不饰一物。
平添走出城主府,便见头顶乌云汹涌集聚,城门处不断传来震耳的鸣钟声,一下又一下,重击在她心口。
脑中画面随钟声变换。
她看到小卫临死前布着泪的双眼,看到那位中了蟒毒回城报信的将士,看到那匹粗喘着不肯断气的马儿,看到山坡上遍地残躯和沾满鲜血的草地……
她周身,是斩不尽的擒苍蟒,燃不尽的漫天火焰,和流不尽的血……
平添一身白衣独立于城墙之上,看着丧队出城。冷风混杂着细雨拂过,身上的白袍,随风飘起又荡落。
整个河川死一般沉寂,只有送灵人沉重的脚步声,和混杂其间的低泣,还有那一下又一下……重击的钟鸣。
莫天邪不知何时也出了府,站在远处望着出殡的队伍,神色明灭不明。
无双站在他身旁,似故意警醒,“你可从来对这些热闹不感兴趣。”
莫天邪轻瞥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城墙上,站在那里的人一动不动,周身的悲伤浓的散不开,“我看的从未是热闹。”
无双蹙眉,“你最近实在反常。”
他笑,眸中并无笑意,“在那个不见光的地方待久了,得遇明月一轮,是要反常些。”
突然,空中传来一道鹰鸣,仰头去看,只见三只不同花色的白隼呼鸣而来。
城墙下辽远的土地上,一艾青色衣衫的公子骑马随在三只白隼后。
红香兴奋地指着马背上的人,“殿下,是沈公子!”
平添当然知道,白凤带来的会是谁。
所以当她听到那声鹰啸,便已摸出骨哨,对空长鸣。
那三只白隼似在应和,在那骑马人上空盘旋着,幽鸣不停。
细雨停歇,阳光穿过云层,照耀大地。
平添沿着城墙朝他即将入城的方向跑去,眼见着他越来越近,她一跃,跳上城垛,竟腾空跳了下去。
衣袍翻飞,她缓缓下坠。
马背上的男子一跃而起,身皎如月,将平添稳稳圈入怀中。
他双臂环在她腰侧,两人翩然落地。方落地,男子伸掌轻落在她额角,似斥责,“你又胡闹了。”
她看着他,却只是笑,眉眼间是新生的愉悦与轻松。
男子在她眼底看到落寞,低头,轻声问:“怎么了?”神情无限温柔。
平添低下头,又随即缓缓摇头,“我就是想师兄你了。”
两人笑睨着对方,相对而立,头顶上,是三只盘旋不落的白隼。
雨,不知何时又开始下起。
城墙上,莫天邪独身站着,望着地面上的两人。站在她面前的人玉冠颀身,郎艳独绝。
而让他沉了眸的,是男子眼中深藏的爱意,似千万年时间所化,浓的惊心。
细雨中,黑袍猎猎,如他心绪不平。
平添手牵着马,同沈月一同回府。方入府门,将马交给小厮,便见复清缓步走来,“见过公主殿下。”
复清行过礼,看向平添身侧男子,只一眼,便觉惊为天人,由心生出敬意,“这位是?”
“这位是我师兄,沈月。”
“师兄,这位是复清复小姐。”因着平添的话,沈月看向复清,浅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复清随即红了脸,屈膝还礼。
而早一步回府的莫天邪,此时正站在屋檐下,沉眸打量着沈月。
方才见识过他轻功,若说平添的已少有人能及,他的却更出神入化,甚至不需借力。
沈月一入门,便觉察到那道探究的目光,抬眸对上莫天邪视线,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皱。
他看着莫天邪,开口,“添儿,那位是?”
平添这才看到莫天邪,见他远远站着,朝他招手,“莫天邪,你站在那干嘛,快过来,给你介绍我师兄认识。”
回过头来,又对沈月道:“师兄,他是莫天邪,就是他从擒苍蟒口中救了我。”
“擒苍蟒?”沈月闻言,面色微变。
“阁下知道擒苍蟒?”不知何时,莫天邪已迈步行至两人面前。
“平江门中古书,对此毒物有所记载。”沈月看向来人,细细打量。
方才初看时,竟觉此人身形、气息有些熟悉,让他不由地想起那极深处幽夜之地。
复清此时上前,“殿下,这就让人去收拾一处别院。”
“不必了。”平添道,“师兄住我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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