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邪第一次对一个人生出戒备,是见过沈月后。
那人一举一动落在旁人眼里,是如风中霁月般,温和雅礼。可很明显,除了平添,他并未将任何人落在眼里。
非傲慢,而是与生俱来的睥睨。
就像,蚂蚁之于人。
“无双,你对平江门了解多少。”
屋内,莫天邪斜倚在矮座上,一只手把玩着盛着茶汤的菊花盏,若有所思。
无双正捧着一本趣书看得津津有味,另一只手往嘴里送着松子,随口应道:“哦,是那位公主的师门。”
莫天邪抬眼看向他,“你是在敷衍我。”
看书的人翻页的手一顿,随即合上,直了身坐好,“平江门在大陆颇为神秘,传言其门中武功惊奇绝妙,门中一人可挡万人。令各国无不忌惮,战时,还曾有国君前往拉拢,却无一人有所获。”
无双顿了顿,故作玄机,“因为,没人知道平江门在何处。”
“继续。”莫天邪端起杯盏,浅饮着。
无双来了兴致,言辞紧密,“更奇怪的是,平江门出世前毫无征兆,就似凭空出现一般。门中人数几何,门中长尊为谁,无一流入江湖。”
“还有……”无双欲言又止。
“讲。”
“传说,平江门能通神界。”
莫天邪闻言,蹙眉看向无双。
无双挠了挠头,笑道:“我也就是听别人瞎说的。”
……
这城主府虽比不上王宫富丽,院中景象却别具一格,幽静典雅。
尤其是院中这棵桂花树,足有一臂宽,此时节下桂花开的正好,到处都弥漫着桂花的香气。
今日平添颇得清闲,同沈月在院中的桂花树下用了早饭,便懒懒躺在靠椅上,捧了本书打发时间。
白诃此时上门,“殿下,河川村民都已安置好,城防也正在加固,不日便完工。”
平添思索,问:“泗水等城可有动静?”
“经斥候回报,泗水等三城安然无恙,并无异常。”
平添这才舒了口气,将手中书册遮于面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闭目养神,声音掩在书下,闷闷的,“如此,就只剩最后一桩事,只需等父王安排。”
白诃本欲继续询问接下来的安排,沈月抬眼看向他,白诃一愣,朝他拱了拱手,脚步极轻的走出院门。
红香见此,进屋拿了毛毯出来,替平添盖上,随即离开。
沈月坐在她旁边的木椅上,探身将她面上的书册拿下,轻搁在桌面,又从怀中摸出一方月白帕子遮在她面上。
从始至终,动作都极其温柔。
他柔色细细端倪着睡过去的人儿,眸中眷恋深厚难掩,却又暗含愁绪,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时,面色便逐渐冷凝。
人界已出现魔界毒物擒苍蟒。此事,令他不得不防。
他不禁再次想起那道黑袍绝立的身影,那人处在三界最阴沉幽暗之地,冰魄寒凉,是无人敢轻易近身的魔君。
这几千年,他似乎更少现身了。
沈月看向沉睡中的女子,眉头少有的皱起,眼里似含了浓酒,意蕴悠长深远。
添儿,我会护你,让你此世得到常人该有的安乐。
你想要什么,神月都会帮你。
兰王宫
“王上,殿下来信了。”刘何手捧书信,呈给兰静王。
兰静王正与寻谋谈事,接过信后问:“可是上次的士兵送来的?”
“是河川信使。”刘何躬身道。
兰静王笑道:“这丫头,还知道上次急件吓到本王。”
阅完后,他将书信收起,对左将军道:“河川事,已平。”
“哦?”左将军丝毫不惊讶,只欣慰道:“殿下果然没让王上失望。”
兰静王摇头,叹道:“这信中并未详细说明是如何平的乱,但这越发危险,她越是遮掩。想必,定是凶险万分。”
“殿□□谅王上为父之心,孝道使然。”左将军在旁道。
兰静王合了信,起身离开王座,“平添在信中询问起新的河川城主人选。”
他一边走下台阶,一边道:“那原城主复无闲虽在河川为官,却为官清廉公正,少有的受河川百姓尊敬。此次丧命膝下无子,手下的副城主虽是正人君子,只是脾气秉性软弱,做不了大事的主。”
他看向寻谋,“左将军,你如何看?”
寻谋抬手抚了抚胡须,悠悠道:“河川百姓多为商人,一个比一个精明。新城主不仅要能管制住他们,且要能维护兰国规制。老臣记得,那复无闲有一个女儿,倒是大家闺秀。”
兰静王点点头,“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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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院中,平添与沈月坐在桂花树下,阳光层层落在金黄的桂花树上,愈发可人的金灿灿。
微风略起,淡淡花香萦绕整个院门,两人面前置着茶盏浅笑相谈,红香在一旁不时添茶。
平添手捧一册竹简,一边品茶一边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同沈月说起书里的见解,两人各执己见你一言我一语,很是惬意。
守在院门外的守卫此时快步走入院内,行至两步外,躬身将手中信笺捧向平添面前,“殿下,这是刚从王都来的信。”
红香走过去接下,将信交给平添,守卫躬身退下。
信中所言正是新一任城主的安排,与平添近日所思一般无二,竟是一拍即合。
便立刻回头吩咐道:“红香,让人召副城主及其他官员到议事厅。”
红香道了声:“是”,转身出了院门。
沈月看她眉头尽舒,心中已猜到□□分,一边替她斟茶,一边询问:“事情定下了?”
平添勾唇端起茶杯,托着杯底在指尖轻绕了一圈,半思索道:“定了,此法多半是寻谋那老狐狸出的,果然狡诈无二。”
沈月听此不由轻笑出声,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轻摇头道:“既一拍即合,也猜到是左将军所谏,又怎将自己也带入话中?”
“师兄!”平添听出他在暗指她也是只狐狸。
沈月微笑加深,柔声妥协,“好,添儿是聪明,他是狡诈无二。”
平添听了,嘴角不由一弯,轻哼了一声,这才饮着杯中茶。
议事厅中
“王上的意思众位想必已明了。”平添端坐于厅堂之首,左右两侧皆是河川要官。
一人此时拱手道:“王上圣明,远居千里对河川却了解至深。这司、刘、曲三家乃河川首屈一指的商贾,身缠万贯却为商有道,在河川享有百年善誉。任其一家都可为城主,但这第四家,铳家却……”
“铳家如何?”平添问。
另一人起身,直言不讳道:“殿下,这铳家先祖曾是辅佐先王的铳太傅,先王过世后迁移出王都定居河川。虽说也是书香门第,但在河川这种十人中九人为商的地方,一届文人,如何有资格与其他三家相争?”
众人听此皆点头应和。
“甚是,依老臣看新任城主还是要从那三家中选出。”
“司、刘、曲三家在城中颇得民心,若为河川之首,定引领河川将生意发扬光大。”
……
平添浅笑不语,任堂中争论不休。
入城时她便见识过河川民俗,却没想到,连城主之位竟也受其左右。此时看,大家都偏颇于那三家商贾,才发现她似乎小看了此地崇商的风气。
待众人安静下来,她才缓语问:“此次擒苍蟒一事,这四家各自表现如何?”
一人拱手回道:“司刘曲三家将迁移入城的村民全数安置在自家院中,后又为村民重修房屋,分发粮食,乃大善!”
“是啊,城外村民对其赞不绝口。”
“可据我所知,却不尽相同。”平添起身,行至副城主面前,“副城主,村民是你一手安置的,你来说。”
何德起身,细细回道:“这起初,司刘曲三家是不愿收纳村民的,只愿散些钱财救助,臣苦求,最终却也只收纳了几十人。”
“后来挨家挨户询问至铳家,铳家不仅愿将剩余房屋全部给村民住,长子铳文临走时且给臣支了一招,这才将剩余村民安置好。”
平添低头喝茶,一边不经意扫过在坐众人的神情,继续听着。
“那铳文让臣去司家特意夸赞一番刘曲两家,谎称两家慷慨接纳百人,又让臣分别去刘曲两家称赞其他两家。臣开始本不明,后来三家管事寻到府上,竟都主动要求再接纳村民。如此,才安顿好。”
众人听完副城主的话,皆不言语。
平添看向众人,缓缓起身,步步道:“河川确不同于兰国其他城,以商为尊,以金银为大。初来河川时本宫便见识了,连司家一家仆,都胆敢对官员不敬。”
那日之事,他们也大都听闻了,别说是副城主何德,在场哪位又何曾没遭遇过此事。
说着是河川官员,实际,连那三家家仆也不如。
平添看出他们面色窘迫,又下了一剂猛药,“此外,听闻司刘曲三家前些日子降价商战,合起手来吞并其他商铺,可有此事?”
在场众人,谁人家中没有几间商铺,平添提起此事,就是要让他们知道疼,才好拧成一股绳。
他们想扶持其他三家做城主,无不是为了日后容易些,不过城主位只有一个,任一独大,便是一番天翻地乱。
铳家,是最合适的存在。
没有意外地,在场众人皆反应过来,面面相觑后,交换了主意。
一人道:“司刘曲三家独大,不顾百姓死活,如此看来,还是铳家主事更对百姓有利。”
“是呀是呀……”
“没错没错……”
平添却似为难,又道:“可惜,铳家在河川根基不稳……”
“殿下放心,我们在场众人,日后定会好好扶持铳城主。”
“是的是的……”
“一定一定……”
平添等的就是这句话,见事已成,朝众人点了点头,“如此,便靠众位了。”
“可是殿下,司刘曲三家对城主位虎视眈眈,如何让铳城主坐的稳,若日后他们联起手来,这河川怕是不太平。”
她笑回:“让那三家欠铳家恩情,一切便可解。”
随后,河川城发生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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