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扯。”
寻武率先开口否认,扬手指向东北方,摇头道道:“那些澹国人可是我眼看着从东北方来的。”
文小武抱拳,不卑不亢道:“属下探问过被救的百姓,他们被伏时皆被遮了面。但有一个人,从头至尾未被遮眼。”
“何人?”
文小武转身看向门外,“刘嫂,请您进来。”
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在门外站着,闻声,迈过门槛缓步走进。
她抬头时看到平添,忽然便抱着孩子跪下,不住地磕头道谢。
那个孩子,正是她今日从阿克莫手中救下的。他的父亲为了她能活命,不顾一切的回身拦住阿克莫的大刀。
文小武将她扶起,蹲下身子将小孩抱入怀中,笑问:“小团子,告诉哥哥,今日你和爹爹在一起时,太阳从哪里升起来的?”
小团子亮了眼睛,指着自己前方,“前面。”
闻此,有人笑出了声。
这明明是一个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牙牙小儿,又怎能妄想从她口中得到敌方驻地的消息?
文小武蹲身在地,对周遭暗笑充耳不闻,仍耐心询问:“那当时娘亲在哪里?”
稚嫩的小手调转方向,越过文小武肩头,直直指向平添的方向,稚声道:“娘亲在家里。”
众人忽反应过来,眸中逐渐映了喜色。
太阳东升西落,小豆子面朝太阳升起的方向,指向西沙城,朝东指南,如此说来,被俘的百姓果真在北边。
室内一片安静,听文小武循循问:“你吃大饼的时候,太阳在哪里?”
“头顶呐!真笨!”午饭时,太阳当然于头顶高照。
“那你和爹爹坐大马车时,太阳在哪里?”
“是后面!”
太阳西落时,他们被阿克莫赶上马车,离开澹国人驻地。
最后,文小武字字问:“马儿,是迎着太阳走的吗?”
众人皆面色紧张的看着小团子,却见她笑嘻嘻道:“我和太阳捉迷藏,要分开跑。”
闻此,大家一时不解,面面相觑。
刘嫂此时开口,解释道:“这是她阿爹曾经开玩笑与她说的话,因为背着日头看不到,便趣说是捉迷藏。”
“难道澹国人果真在西北方?”右将军皱了眉头,神色半信半疑。
“殿下。”
刘嫂仰头看向平添,眸光切切,“我丈夫以为,在漠地生活辨认方向是一等一的重要,所以他从小便教小团子认日头,让她知道家在哪。”
她低头看向怀中扒着她脖颈的孩子,坚定道:“小团子虽还分不清东南西北,但相信我,她绝不会记错日头的方向。”
面前女人方遭不幸,此刻却坚强如斯。
“我相信。”平添突然开口道。
室内众人将视线落在她身上,似不解她为何如此轻信。而刘嫂看着她,眼神里却是欣慰和感动,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平添心中酸楚,对她道:“你很幸福,有个顶天立地的好丈夫,还有一个聪明的女儿。”
年轻妇人面上忽布满泪水,眼神里却含着柔和的爱,看向小团子时嘴角绽出鲜花般的笑意,在沙漠里坚强生长的花。
她柔声说:“我知道的。”
文小武送刘嫂和小团子离开,寻武回身看向平添,“殿下真相信那些话?”
“我们一探便知。”
平添朝铺在桌上的地图走去,敛眉处处细阅,“西北处,可有适合藏身的驻地?”
“在沙漠生存,水源很重要。”
寻武走过去,抬手指着地图,“殿下看这几处,有河流经过,水源丰沛。”
……
有人脚步匆匆向社庵堂奔来。
“殿下,右将军,有澹国人马朝城门来!”
右将军立即起身,大跨步走出去。平添随即跟上。
沙漠茫茫余晖映,乌压人马促急行。
众人直身立在城墙上,静望着远处行来的澹国人马。只见马蹄交错,嘶鸣不已。
人马临城,一屈健硕的男子骑马立于首位,腰间血红衣带随风飘扬,竟有几分张扬旷意。
只不过眉眼间透着厉色,让人只注意到他的嗜血与执拗。他单臂勒马,望着城墙大声道:“将阿克莫交出来!待日后破城,可饶你们不死!”
“狂妄至极!”右将军手持长刀猛地兑地,城楼上每块砖瓦皆为之一震,他俯视那人斥声道:“阿孜犸,你可认得我!”
阿孜犸打马向前,细望。
似是认出城楼上站的人,他嘴角勾了轻蔑的笑,“许久不见,你老了许多。”
寻武挥刀指着城楼下的人,怒道:“老子就是再老上十岁,也能将你这澹国余孽拿下!”
“十年时间,你我可大不同了。”
阿孜犸笑得肆意,继续道:“何况,西沙城这些日子早已被攻的破败不堪,就算是你,也坚守不了几日!”
平添站在一旁,闻此,心下一滞。若西沙城已危急至此,澹国人为何不趁早攻城?
偏偏要等到援兵前来?
城门外,阿孜犸继续挑衅,“寻武,快将阿克莫交出来!我答应可以放过城中所有人。”
“唯独你,要千刀万剐给我父王祭奠!”
十年前那场仗,平添在史书中读到过。
兰宁交战正酣,澹王不顾战前合约,倒戈宁国,将兰国陷于危机。左将军一人抗下北部战局,命寻武西去平定澹国。
宁国趁此全力攻袭,左将军的腿,就是在此战受了重伤。
不过寻武并未让他失望,三天,便平息动乱。
他以大多人马牵制澹国,率人绕后路俘获澹王幼子,以此要挟澹王投降。后,兰宁休战,兰国才抽手灭了澹国。
除了,他两个儿子。
平添深吸一口气,走上城墙边,“阿孜犸,我们可以放了阿克莫,甚至还可以放了那几十个随从。”
“条件是,交出你手中俘获的百姓。”
阿孜犸闻声,微眯眼望向城墙上的女子,“你是何人?”
“兰国长公主。”
“长公主的算盘打的好啊,若我放了那些百姓,手中可就没了挟制你们的筹码。”
他眸中精光一闪,露出几分狠厉,“不如我拿下城,用你去找兰静王讨个说法岂不更好?”
“至于我那不争气的弟弟,他不顾军令在前,私自跑出驻地,也算死有余辜。”
平添知他此时在故意试探,便索性直言将他逼入绝地,看看真假。“阿孜犸,我等着你带兵来围城。不过可惜,你攻城之日便是阿克莫身死之时。”
“澹国血脉可就你和阿克莫两人,你父王,可在天上看着你。”
阿孜犸闻之眸色一凛,知城楼上的女子已然看破他。
平添知她猜对了,继续加码道:“何况,你以为我们来时带了多少援兵?”
文小武不知何时来到她身侧,将手中物件递给她,长弓搭箭,‘唰’的一声,箭矢直插入阿孜犸面前的沙地上。
他身后兵士上前捡拾,将悬挂于箭上的物件交给他。阿孜犸看到那串勾勒着图腾的银链时,神色微滞,转而轻放入怀。
“我答应你。不过,交换的时间地点由我定。”
语罢,澹国人马旋即离去。
平添看着他们离开,从衣襟摸出银哨,哨声于空婉转不散,不一会儿,三只白隼从城墙后面飞来。
随着哨声,竟朝远处离去的澹国人马飞去。
“殿下这是?”右将军不解。
“我让它们先前去探路。”
……
白日里的西沙是黄沙一片,夜里因着头顶密布的繁星,竟装扮了几分热闹,璀璨夺目起来。
此时社庵堂中灯火通明,右将军立在沙盘前,仔细观摩着西沙地形,“不知阿孜犸会选何处交换人质。”
“无论怎么选,定是利于他们一方。”刘都尉在旁补充道。
平添侧头看向窗外,见明月高挂于空,“它们应该快回来了。”
不一会儿,只听空中一声长啸。
她行至门外,摸出银哨轻唤一声,便见三只白隼出现在眼前。
白诃随即端了清水和鲜肉,走过去放到院中石桌上,它们便收翅降落,低了脑袋细细饮水。
右将军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眉头深皱,“殿下,此行夜深路难,让白少将陪你一块去。”
平添闻声转身,摇头,“不用,今夜城中加防急需用人,白诃和第四军留给右将军号令。一旦确认他们驻地,我立即返回。”
“殿下,马已备好。”文小武从院门外快步赶来,方才一听到银哨,他声便知道白凤他们回来了。
平添点点头,从腰间摸出面纱系上,快步出门。
身后,三只白隼迎空而上,随着马蹄声不断远去。
夜时西沙风起,一出城门便是飞天扬沙。
一路行来孤寂无人,除了呼啸而来的风声,便是马蹄踩入沙土的沙沙声。白凤它们飞得时而低,时而高,在前面给她指路。
行了近一个多时辰,平添终于看到远处点点火光,逐渐降下马速,翻身下马。
她轻抚了抚墨棋前额,将它牵至前面的胡杨树下,却并未系绳索,只轻声对它道:“在这等我。”
墨棋便果真乖乖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
平添脚步极轻,迈步向灯火方向靠近。
远远的,只见一群屋舍散落在沙漠里,方才的那点火光是屋舍内显露出的烛光。
她上前,还未走近,便听门舍打开,急急侧身躲在墙角。
两个人迈步从屋内走出,借着屋内光线,只见着澹国服饰、身形健壮的男子正恭敬的朝另一人回话。
那人背对于她,外披黑色斗篷辨不出身形,半隐在暗夜里,透露出无限压迫与神秘。
“您慢走。”隐隐的,听到有人的说话声,
平添双眸倏然转亮,是阿孜犸的声音。
她侧耳细听,欲辨出阿孜犸身旁男子的声音,等了许久,却没听到任何动静。
再看时,那人已迈步离去,隐可见其身形于屋舍烛光中明灭,终不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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