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着浅白的天空下，苍鹰疲惫又孱弱地挥动着翅膀。
白若生抱着奄奄一息的萧闻野，哭成了泪人。
“萧闻野，你醒醒好不好？你看看我，你不想见见你的新娘子吗？”
白若生小心地托着他的脸，急切地询问着他，可他却像陷入了永久的沉睡，没有任何反应。
两人的大红喜服不分你我地叠在苍鹰伤痕累累的后背上，在将明不明的天色中，有种凄美又悲壮的感觉。
萧闻野双眸紧闭，嘴唇苍白，仿佛所有的活力都被掏空，唯独留下了一副虚弱的躯壳。
虽说白若生之前也跟他经历过生死，可在死境中沉睡的他只是冰冻的强者，复苏过后又是强大的新生。
但是这一次，摄魂散在迷惑他的心智之后，他就像一个高压的热源，爆炸似的挥洒着自己的能量，这是自杀似的自我释放，是献祭着自己的生命在燃烧。
在那之后，众仙门的光剑又在他毫无防守的情况下一剑剑将他贯穿，换做别人，此刻恐怕早已是一具死气沉沉的尸体了。
可即便强大如他，也是万万经不起这样的损耗和伤害的。
白若生紧紧抱着萧闻野的身体，从未觉得他如此单薄过。
记忆里的他身形清瘦，却仍是强壮而有力量的，从不像现在这般，仿佛只是一根轻飘飘的缎带，好像只要她一松手，他就会被风吹得无边无际。
“萧闻野，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不要吓我好不好？”白若生的视线被泪水浸得一片模糊，她埋头靠着萧闻野的额头，只能拼命把他抱得更紧。
不知是他的意念所为还是风在提示，一阵寒风突然诡异地从她面前拂过，白若生下意识抬起头，却瞥见远处的苍穹之下，竟有一群密密麻麻的黑点。
他们竟还敢跟来！
一时间，白若生收起了悲伤，心中唯有愤怒和燃烧的勇气。
她伸出一只手，扶住旁边的金世轮，冷冷地看向后面气势汹汹追来的众仙门。
众仙门也已发现她注意到了他们，立即缓下了速度。
“你们竟然还敢追来？”白若生把手指搭在了开关上，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可这时在一众身影之中，竟是有她分外眼熟的人慢慢出现。
“若生。”苏曦的声音隔着云雾传来，听起来有些虚弱。
白若生一见是她，心里顿时泛起了一股酸楚的滋味。
苏曦不断向她靠近，同时还苦口婆心地劝说道：“萧闻野他已经疯了，你带他走没有任何意义，他还会伤害你。”
白若生摇头：“不，他没有疯，他还认得我。”
苏曦并没有看到萧闻野望向白若生的那一眼，只知萧闻野杀红了眼，已全然没有了神智。
当初白若生执意要嫁给他，她便是万般的不放心，如今知道萧闻野这副样子，她说什么也不能让白若生再被他迷惑下去。
“若生，我知道你喜欢他，可是他现在已经不是你喜欢的那个样子了，你看看他杀了多少人？你怎么能跟这么一个杀人狂魔继续沉混下去？”苏曦说得声泪俱下。
白若生沉默着不看她。
苏曦继续劝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一个善良的人，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那么多无辜的人死去，还执意要带着凶手远走高飞呢？若生，别再执迷不悟了，快回来吧。”
天色渐渐转明，整个天空有如一片硕大的琉璃瓦，呈现出梦幻的颜色。
白若生的目光扫过一众恨不得光用眼神就拿下他们的人，而后苦笑了一下。
随后她看向苏曦，眼神里有着很深的伤痛：“他们是无辜的，那萧闻野呢？他难道想杀人吗？”
“他”苏曦一时失语，发现自己竟不知如何回答。
她从来都只是下意识地将他视作一个强大的敌人，却从未客观地想过他是否真的那么有威胁。
白若生擦掉了眼角滑下的泪，目光悲悯又有些倔强：“从始至终，他都不想和你们有纷争，他只想安安静静地修行、生活，可你们总是不愿意放过他，总要把他当作潜在的危险，提防他，甚至设法伤害他。”
她低下头，看向萧闻野虚弱的睡颜：“这次他确实杀了很多人，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我相信这不是他的本意。这一切都是刺挠的阴谋，我想你们中间也大有人参与了这场阴谋。”
白若生抬眼，眼神锐利地投向鱼龙混杂的仙门：“他固然有错，但你们最大的敌人不应该是他，你们该肃清一下内部，好好找找真正的敌人！”
“你休要挑拨！”欧阳策怒吼一声，转头给了后面的人一个眼色，示意他们赶紧拿下白若生，别让她再妖言惑众。
可就在这时，苏曦的惊呼声突然响起：“若生！小心身后！”
白若生的心骤缩了一下，她一回头，就见一支冒着黑气的长箭穿过云层射了过来。
她连忙抱着萧闻野侧身躲避，箭身堪堪擦着她的头发飞了过去，却是又冲着金世轮去了。
白若生反应过来，急忙伸手想将金世轮拽回来，可金世轮却先一步被黑箭撞了下去，掉落在云层之中。
“金世轮掉下去了！快去找！！”欧阳策兴奋地喊道，好似金世轮已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随即白若生便看到黑压压的人齐齐向她这边飞来。
没了金世轮，她现在又变成了毫无威胁的废人一个，众仙门有的俯冲向金世轮而去，有的则是直直冲她而来。
没了顾忌的攻击像暴雨一般劈头盖脸地袭来，白若生惊恐地指挥着苍鹰躲避，可它负重伤在身，此刻能飞已是在咬牙坚持，如何能敏捷地躲过仙门的群起而攻？
不断有光波和武器打在苍鹰硕大的羽翼上，苍鹰痛苦地嘶鸣着，却还是在尽力飞行。
在摇摇晃晃的颠簸之中，白若生撑起外袍，挡在萧闻野身前，用自己的身体做盾，保护着他。
“快杀了他们！永绝后患！”
追来的仙门一个个已经狂热到有些疯魔，恨不能立刻手刃了萧闻野，手刃了这个敌人，也手刃了这个不可一世的传说。
他们一边迅猛地朝前御剑飞行，一边发动着密密麻麻的法力攻击。
白若生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一波又一波的强气流推击着，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粉碎。
她侧头吐出一大口血，感觉自己体内仿佛正在经历一场又一场连续的爆炸。
这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切身之痛，恍若后背被人生生撕裂，有一只手伸进去把她的肺腑揉了个粉碎。
可即便是这样的痛楚，也比不上她看到萧闻野杀红眼不认人时的心痛。
白若生耳边是巨大的轰鸣，她已然听不清声音，只觉得耳膜都快要被震碎。
她眼前的世界逐渐恍惚，却还是凭着最后一丝信念，屹立不倒地守在萧闻野身前，用自己单薄的身躯替他挡去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黑夜已尽，第一缕朝晖从山的尽头斜斜地照了过来。
白若生看到眼前出现一片光明，那光晕之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似是死境，又似是另一个神秘的世界。
她目光涣散地望着那光晕，而后抱着萧闻野的身体，重重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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