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亭捧着面前的茶杯,慢慢开始回忆。
“我从小家境贫穷,高中是靠着慕之先生的捐助才得以上大学。
就读那几年,先生恰好辞任军方医学院,作为腺体学教授来到我的大学任职。我辅修了腺体学,跟着先生上了两年课,而后顺利毕业。一直到我毕业后三年,我们都有着密切的联系。直到我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却听说了慕之先生去世的消息。
参加完学生组织的游行后的第二天,我按工作合同规定到丽水香榭别墅区上班。见到病人的第一秒我就认出了他,是慕之先生光屏上的那位omega。但我不敢表现出来,因为合同上的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位omega是被非法囚禁在这里的。”
江司霖想了想,问道:“您为什么会找到这份工作?”
沈亭看向他:“准确的说,是这份工作主动找到的我。”
江司霖略微思忖,心中清明开来:“您毕业三年工作出色,还曾是文教授的学生,我父亲想让您照顾时桑先生的身体,同时借您的反应来判断时桑先生是否为人熟知,是这样吗?”
沈亭闻言,眼睛却微微睁大:“如果你不说,我还没有猜测过第二种可能。你是怎么想到的?”
江司霖摇头轻笑,眼里露出一抹苦涩:“我是他儿子,怎么会不了解他。”
闻言,沈亭也沉默了下去,气氛一时间变得微妙。
过了一会儿,江司霖抬头看向他:“沈亭先生,请您放心,我不会包庇父亲曾做过的错事。待到处理好格斯的一切,我会亲自送他去星际法庭。”
作为星际中规制最高,也最为严格的法庭,经由星际法庭审理的案件,判决结果通常比私下解决更为严厉残忍。犯人们轻的会被送去原始星球开疆拓土,终生劳役不得离开半步。重的则会被处以极刑,注射药剂后腺体爆裂精神力崩塌而亡。
沈亭听完他说这话后,心想这和时有期曾经的推断果然一模一样。对于江司霖如此刚正的性格,他也颇为诧异。
沈亭在格斯时曾不止一次听说过聂秉文与儿子相依为命,感情深厚。虽然明白相依为命是假的,这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但从江司霖的眼神中,他能看出那一直隐忍着的、不愿被他发现的痛苦与不舍。
江司霖没有替父亲辩解什么,也并不想让沈亭看出他的难过,这让沈亭对他多了几分好感,无形中增加了信任。
江司霖又问:“在格斯的时候,是没办法逃脱吗?”
沈亭点点头:“我也住在丽水香榭,平常在家,他的副官尤金会盯紧我们。而出去购物时,有其他副官盯着,我的行为也很受限,相当于被软禁了起来。”
“时桑的精神一直不太好,我有时会趁尤金不注意开导开导他。他这种情况,倾诉出来会好很多,于是一次出门购物我帮他带回了一个日记本,就是你看到的那个黑皮本子,从那以后他开始记录和慕之先生曾经的生活。”
“聂秉文不允许他在小期面前提起过往,所以小期一直认为时桑是聂秉文的情人,为此还生出过自卑情绪。直到时桑快要去世,他把日记本交给了我,连带着他这些年攒下的所有身家,让我带着这些东西逃到了戎卡,嘱咐我一定要等到小期足够强大,等到他可以与聂秉文抗衡时,再找到小期,告诉他真相。”
“后来的这些都是小期告诉我的了。你当时在处理桦甸市内的恐怖分子,他两天都没能联系到你,第三天有副官找上门来,把他给你的订婚戒指还给了他,告诉他你发现了你们两个是兄弟,觉得很恶心,让他从军部的别墅里滚出去。”
“小期不信,但整个人都慌了。他从来没想过你会是聂秉文的儿子,惊惧之下想跑出去找你解释,结果疏忽了身边的危险,被来的副官一下打晕后带走了。我算过时间,这里刚好是时桑去世后的第二天。”
江司霖低着头听着,脖颈上的青筋隐隐凸起,手也忍不住攥起了拳。他拼命回忆着,发现自己从来都没告诉过时有期自己的父亲叫什么。军人的信息受到严格保护与加密,更何况时有期那三年除了仅有的几次回家探亲外一直待在军队,每天都只和他在一起,怎么可能知道他父亲是谁?
沈亭继续说着:“聂秉文从头到尾都知道小期不是他的孩子,把小期养大只是为了如果有一天时桑死了,能借这具身体将他复活。他留下了时桑的腺体和大脑,把其余骨灰按他的心愿撒入了海里,又抓走了小期,用电击项圈把他束缚在观察箱里,日日夜夜给他注射致幻和瓦解免疫系统的药物,并试图令他的腺体萎缩。直到一年后,研究所发生了一场意外爆炸,小期才逃了出来,被碰巧随导师到桦甸交流学习的祝离救走了。”
江司霖缓缓抬起头,素日冷漠的脸上早已遍布泪痕。他手边的烤蓝钢叉已经被捏成了一团粉末,混着少许血迹沾在alpha筋络分明的手上,就像皮肤经历多次扎穿后留下的淤青。
看着手上的粉末,江司霖不敢深想这些年时有期到底经历了多少苦难。3s级的alpha,此刻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腺体,不由自主地释放出了压迫信息素。坐在对面的沈亭被迫低下了头,腺体和骨骼开始发疼。
江司霖放下了一张卡,捂着腺体起身:“抱歉,沈亭先生。”而后匆匆离开了包厢。
沈亭打开窗户,又向腺体上涂了厚厚一层抑制膏。他扒着窗户向下望,看到江司霖走到楼下,而后径直上了车。过了一会儿,他的光屏收到了一条消息。
[江司霖]:沈亭先生,对于父亲的暴行,我向您表示诚挚的歉意。刚刚放下的那一张卡是替父亲说的对不起,也是我的诚意。我保证会在三个月内解决格斯聂氏的医疗产业问题,并在这之后将父亲送往星际法庭接受审判。另外,今日的谈话,还望您不要告诉小期,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沈亭拿起了桌上那张戎卡星际银行储蓄额度最高的烫金黑卡,细眉微蹙,轻轻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jean来到希伦酒店接沈亭回家。看到omega忧愁的模样,jean只感觉心都快碎了,于是赶紧把爱人搂到怀里。
“我的宝贝,发生什么事了?和霖谈得不顺利吗?”
沈亭靠在他肩上,长出一口气:“就是因为太顺利了,所以才觉得痛惜。”
“相爱的两个人都想保护对方,都想委屈自己成全对方,所以才吃了许多本不该有的苦。”
jean的中文没那么好,也并不清楚时有期的往事,所以只是听了个云里雾里。不过他能感受到沈亭此刻的心疼与惋惜,于是他在他额头轻吻,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
“我的甜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沈亭埋在他颈窝点头:“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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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的压迫信息素堪称浓郁,江司霖把车开到了僻静的郊区,避免信息素泄漏给戎卡的居民造成困扰。
他深呼吸过好几次,又拿出了车上医药箱里最底层的镇静剂,找到针管给自己打上。
越是等级高的alpha,对信息素的控制能力就越强。江司霖的腺体等级是3s,从进了军队就没再用过镇静剂,这种时刻控制不住信息素外溢,只能说明他已经控制不住理智,内心的愤怒与破坏欲都达到了巅峰。
好不容易压下了心里的火焰,江司霖感觉手腕上的光屏芯片一震,打开一看,又是上次那个匿名id。
这次那个id发来了一段音频,只有十几秒。江司霖眉头紧皱,心中暗骂一声,点开了音频。
“我这儿子是个没良心的。要是他以后不碍我事,兴许我还能跟他演演父子情深那一套。如果真帮着时有期跟我对着干,那他跟江云起会是一个下场。”
“不过,看在舟舟的面子上,我会给他点死后哀荣,让他不至于像那老头子一样死得稀烂。”
沙哑低沉,千真万确是聂秉文的嗓音。
嘭地一声巨响,方向盘骤然被锤烂了一半。江司霖的眼睛闭上又睁开,拨通了列表里置顶第二的那个加密通话。
拨出后不到两秒,对面就接听了通讯:“少爷,有何吩咐。”
“通知格斯的各大媒体我与阿时结婚的消息,在我回去前务必让格斯军政商圈都知道这件事。”
“是。”
“传播舆论出去,当年祖父的死有疑,让格斯调查局注意到这件事。私下找人调查聂氏旗下所有医疗机构,五天内,我要聂氏集团的所有漏洞。”
对面的人并未多问,只是说了句明白,嗓音浑厚有力,透出可靠的沉稳。
挂断通讯,江司霖又给成泽易去了个视频。
此刻的成少爷正兢兢业业为祝医生捏着小腿,时不时还谄媚地问上一句舒不舒服。祝离被他这布满枪茧的大手按得滋润,淡淡点头,还喂了他口荔枝。
“啥事儿,阿霖,咱正给老婆打工呢。”
说完这句话,成泽易特地瞟了一眼祝离。见他看着自己听得认真,没有什么皱眉的表情,心中暗喜。
这是承认自己是老婆了。
“你之前是不是说过,赫骁家里是在格斯研究抑制剂的?还有自己的医疗企业?”
“是啊,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成泽易挠了挠头:“他家的医院跟聂叔叔是对头,我之前嘴瓢说过一次,但是这跟骁骁没啥关系,你可别把气撒他身上啊。”
听到这话,江司霖皱了皱眉,难道自己看起来就这么像随处撒气的人?
“不是,我想请赫骁的父亲帮个忙。”
“这样啊。”成泽易松了口气:“但是我这表叔脾气很怪,而且特别谨慎,不是那么容易打动。我感觉,你不如先从骁骁身上下手。”
“其实当初把骁骁安排到延北后,赫叔就后悔了,骁骁去服役之后赫叔给他发过好多消息,小孩儿倔,一条都没回,就这么持续了好些年。要是你能把他劝回来,或者能缓和缓和他跟赫叔的关系,再提条件,估计容易些。”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祝离在一旁翘着脚,悠悠地说道:“什么潇潇瑶瑶的,能让成少爷这么关心,还惦记江少将把气撒人家身上。”
成泽易听了,眼眯得都快看不见了,一下扑到沙发上,在祝离的胳膊边蹭来蹭去。
“阿离,你吃醋了。”
“没有。”
“你就是吃醋了!”
“吃你个头,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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