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荷宴上,皇后娘娘只短暂露了一面,笑着施恩赏了些点心和果酒,宫人便传旨道娘娘身体不适提前退了席。
世家公子小姐们恭敬谢恩后便成群结队地去游湖赏荷去了。
孟与青坐在赏台上,听着周围笑语盈盈,总觉得心生极不宁。
一旁的张嘉儿却无忧无虑,同手帕交们坐在栏杆边,几个人正对着荷花池行酒令,没一会儿便有些微醺了,笑语欢快。
“……孟与青?”一道不善的声音落入耳中,她下意识抬头望去。
湖心亭中帷幔经风拂动,光影淡淡,落在她干净的眼睫间如有绒光,眉间微蹙,清雅难言。
初夏轻而薄的裙裾经风微微荡起,青绿色的幻纱飘落在湖水面上,在水色下幽幽如影。
青黛胭脂冷。静敏公主一愣之后,脑海里瞬间便浮现出这一行字来。
她立即回过神,脸色变幻莫测将人上下打量一遍,这才冷哼一声,二话未说转身便走了。
她身旁的几个冀州姑娘更是瞪圆了眼睛,若不是心中礼教尚稳,有些话便要忍不住脱口而出。
可见静敏公主转身就走,几人却只能咬牙连忙跟上。其中一个肤色微黑的硬着头皮,僵声道:“什么第一美人,也不过如此……”
“闭嘴!”
见一群人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孟与青有些莫名,还未回神,却听见身后有个小姑娘吃吃地笑。
见她望过来,对方才忙解释道:“那位便是皇后娘娘的长女静敏公主,之前冀州那边,便是这位公主的手帕交们在诋毁孟姐姐。”
她左右扭头瞧了瞧,见没人注意,便凑近了小声道:“但好教姐姐知道,方才姐姐一路过来时,冀州那些儿郎们便都傻呆呆的啦,那些谣言今后必将不攻自破了!”
听她这么一说,孟与青大致想明白了怎么回事,朝她笑了笑:“多谢。”
小姑娘脸一红忙摆手:“我们也是看不惯冀州那些娘子们心比天高,姐姐不必客气。”
“阿雅快来!我已经晕晕的啦!”那边张嘉儿脸红红地朝这边喊道。
小姑娘应一声“就来”,起身要走时却犹豫了下,又回过头,期待地小声问:“孟姐姐可要同我们一起行酒令?”
“好呀。”孟与青眼睛一亮。
几个姑娘躲在亭中角落,玩得尽兴。
到底是宫中,赏荷宴上备的点心酒水十分香甜可口,孟与青悄悄多用了几个。
她的行酒令玩得少,没一会儿就微醺了,不好意思地摆手退场:“你们先玩,我不成了,我要去吹吹风……”
“姐姐快去!”
孟与青便同着红笺一起离了亭,朝人少些的岸边走着。
“姑娘明明一开始就消不住了,竟也硬是撑到了这个时候。”红笺掩帕小声地笑。
孟与青说:“哪有……”
两人有心避着些人群,沿着亭边慢慢地走,却也防着万一并未离得远。
可饶是如此,还是撞见了麻烦。
“见过三皇子殿下。”孟与青垂眼行了礼。
面前的男人一身锦衣华服,玉冠半束模样清俊,只是一眼便能看出戾色。
谢忱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人,目露惊艳贪婪。
池上菡萏艳色浓郁,水面荷叶幽绿,沁香清雅,面前人却比菡萏更清艳。
应是饮了酒的缘故,眼睛微微的红,香气馥郁,惹人攀折。
他原本被几个兄弟惹得烦躁不已,方才从亭里一路过来的时候更是满肚子火气。
可不经意拧眉侧首,便瞬间被眼前的女子牢牢锁住了视线,抛了所有杂念。
谢忱非是养尊处优之辈,自傲二十年风浪闯荡里见过不少妖娆风情,纯情冶艳无不熟稔于手。初来京都时,听闻什么第一美人时只有不屑嗤笑,甚至讽刺对方故弄名声。
如今心中却只能后悔骂自己一句“短见薄识”。
他心中明明已经极确定了对方身份,喉间却在麻痒滚动:“敢问姑娘,姓甚名谁?”
面前的男人视线咄咄灼人,孟与青垂着眼睛:“家父太师孟怀准。”
“原来是孟姑娘。”谢忱挑眉,脸上却并无惊色,反而盯着她缓慢地向前了一步。
可刚一靠近嗅到那丝清幽幽的果酒香气,对方却已经退开了。
谢忱扯了下嘴角:“你很怕我?”
孟与青温声道:“并非。只是殿下对臣女颇有微词,臣女虽愚钝,却也知道不上赶着讨嫌的道理。”
她言语柔和,却实则明讽暗刺。一旁的红笺脸都白了,拢在袖中的指尖掐得生疼又不敢出声。
谢忱自然也听得出来,他目光阴鸷地盯着面前的人一会儿,突然笑了:“你在骂我。”
孟与青说:“殿下多虑。”
“大胆!竟敢不敬——”
“张廉!”
他身后的护卫这才收了刀,退后立在一旁。
而自始至终,谢忱的视线一直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
他没有说话,缓慢上前一步,眼看着人又要后退,却突然伸手不由分说攥住了对方手腕。
低声笑笑:“孟姑娘,再退就是荷花池了……若掉下去湿了身,我自然是不介意英雄救美的。”
孟与青忽而仰头看他,脸色微微发白,眼睫隐约有水光,却蹙眉不语。
“怎么,想跟我说你有未婚夫君?”谢忱居高临下看着她强压慌张的眉眼,冷笑,“你觉得本殿下会怕这个?”
“……放手。”她声音有些发抖。
谢忱盯着她好一会儿,终于愉悦松开了手,退后一步,挑眉:“当初确是本殿下妄言,多有得罪,还望孟姑娘见谅。”
“姑娘!”红笺急忙上前扶住人。
孟与青按住自己的手腕,垂首半晌,才轻声道:“殿下非真心致歉,何须臣女原谅。”
她这样被故意恐吓侮辱一番,竟然还不肯柔声服软,谢忱一愣之后,神情就缓慢沉了下来。
正要开口威逼,却听见不远处传来隐约笑声:“这里的荷花开得最好,快来快来……”
他立即拧眉望过去,看见几个结伴朝这边而来的世家小姐才不得不按捺下戾气,盯向孟与青,眯眼:“孟姑娘倒是比牢狱里那些亡命徒还要嘴硬。”
孟与青垂眼并不看他:“殿下慢走。”
谢忱的脸色沉如水,最终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待人的背影消失,红笺才急忙抬起孟与青的手腕细细地看,气恼道:“这样重的力气明日怕是就要见淤青,只能先回去冷敷一晚再请郎中……”
“好了,此处不宜久留。”孟与青缓慢抽回手,“去宴上吧。”
她的脸色还有些发白,红笺跟在身侧,担忧地小声道:“奴婢听闻三皇子殿下向来桀骜,姑娘方才何不稍作服软?总比差点被欺负了的好。”
孟与青轻轻摇头:“他并非是欺软怕硬无脑之徒,此人行事张狂却也知顾虑后果,有父亲和卫家在,他不敢当真把我推进水里。”
红笺听得似懂非懂,却还是心有余悸:“反正姑娘以后见着他避开就是了……”
这一遭下来后,孟与青的酒也醒透了。
她没有再多停留,同红笺一起回了湖心亭里。红笺悄悄寻了些药酒来,替她揉着腕。
一直等到宫门将落,皇后娘娘赐礼赏荷宴结束,孟与青才同几个姑娘一起谢了恩朝着宫门外自家轿辇走去。
今日玩了一日下来,她与这一行人也熟络起来,且答应了张嘉儿一月后的马球邀约。
几个人约好日子便欢欢喜喜地告了别,各自上了各家的马车,缓缓归去。
慢悠悠出宫门时,守卫们不知为何突然赶人:“速速离开!”
见孟与青有些好奇,红笺便叫住人下了车去问,却没一会儿脸色不佳地匆匆回来,朝车夫说了声“快走”。
孟与青低声道:“怎么回事?”
马车摇晃中,红笺拧着帕子,道:“那守卫说,第九十八人体弱没能受得了凌迟之刑,方才……过去了,现下要清了路,拉去乱葬岗。”
孟与青的脸色刷的白了。
“奴婢还听见……”红笺小心觑着她的神情,有些犹豫。
“什么。”她艰难开口。
红笺一咬牙:“陛下方才下了令,要将废太子的凌迟之刑,提前至今夜子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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