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浅驾着五马豪车赶到南门,发现南门城墙灯火通明,城门下已被逃难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南门紧闭,南门墙下百步已经架好樊篱,以阻挡潮水似的难民。
守城的官兵甚至已张开弩箭,对着城下自己本该守护的百姓。
就听城墙上一个军官喝到:“贺丹人已经攻入嘉阳,为防贺丹人混入难民出城直入关中,今夜全都不许出城,我们要把他们阻挡在城内。”
地下百姓纷纷叫嚷:“放屁,你要阻挡狼人,你到北门杀敌啊。”
“对,你拦我们干什么,你们不去杀敌,却拿弓箭对着我们。”
“不让出城,你这是让我们去死。”
城上喊话军官心里冷笑,暗想要的就是你们死,等到贺丹大军从北门杀到南门,这一座城的人都要死。
百姓们不停吵闹但无济于事。
人群后赶车的杨浅对旁边的十全吩咐:“等下你独自赶车,就说是王爷交代要马上出城,不能贻误军机。我不方便露面,城中很多人认识我。”说完便钻进车里。
车里杨夫人仍搂着傻儿子,小万儿畏畏缩缩地也蜷缩在紫衣身旁。
杨浅过来把儿子由夫人手中接过抱在自己怀里。
十全执掌着马车往前面凑了凑,他抬头对着城门大喊:“此乃王府马车,王爷派我等出城,谁敢拦驾?”
人群这时纷纷避开让出条路来,把开启南门的希望都寄托在这辆马车上的贵人身上。
城头校尉定睛往下望去,一辆五驾豪车,可不是王爷专用嘛。
校尉心中大疑,他也是留在嘉阳的贺丹人中甘宁心腹之一,他知道按照原计划,今夜王府会有变,算算时辰王爷此时应该已经身死。之前甘宁以御敌之名从他这抽调人手去围了王府,他是知道内情的,可这现在冒出来的王爷专用车驾又是怎么回事。他一时间想不明白,难道甘宁失败了?
未明形势,他不敢公然对抗,毕竟多数的贺丹兵都被甘宁带去围王府了,现在南门守城军中贺丹人只占不到半数,里面仍混有一些梁国兵士,他不能做的太过明显。
这个校尉想拖延时间:“既是王府车驾,自然不敢阻拦,既然受王爷所派,可有王爷令牌?”
十全正想应对之词,一只羽箭从车里射出,划破夜幕,“嗖”的一声飞上城墙,直接破开那个校尉的喉咙仍未收势,直直插进城墙半截,徒留校尉脖间一个黑洞洞的血窟窿。
城上官兵登时吓傻了,百丈之外,千斤之力,这不是一般羽箭能发出来的力道。
只听车内一个沉沉的声音斥道:“贺丹来袭,我奉王爷之命前去搬救兵,阻碍我者,将与秦校尉一样,以通敌罪论处。”
城上官兵哪知王爷早已薨逝,听到声音威严,车上人又认得刚才喊话的是秦校尉,想来车中必是王爷心腹。他们不敢再阻拦。一个真正的梁人校尉直接做主吩咐开城门。
“那这些百姓呢?”一个兵士问道。
这个校尉本就对秦校尉今夜行事不满,奈何对方是甘宁心腹,现在秦校尉已死,他便无所畏惧:“我们本就该放百姓出城,开门。”
其余假扮梁兵的贺丹人见此情形,不好阻拦,只由得他了。
听到城兵说开城门,底下百姓大喜。
城兵刚刚将南大门下栓,城门仅裂开一条小缝,就远远听见“嗷呜——啊呜——嗷呜”一声狼嚎,不远临街人们鬼哭神号的叫喊越加清晰。
看来贺丹狼人已经快到南门了,这时人群开始慌乱,这些人破开樊篱阻挡,纷纷涌向城门。
守城兵丁也慌了,南大门是向内开启的两扇千斤巨闸,百姓越是拥堵越是难以开启。
十全挥起长长的马鞭,对着夜空甩手一个横扫,长鞭带起的冷冽寒风呼啸而过,“啪~啪”清澈的响鞭之声给鼎沸慌乱的人潮带来一点清明,人群恢复安静。
马车里再次传来那个低沉的男音:“不要拥堵,今夜大家都能出城,我答应大家,王府的马车为你们垫后,凡此时,仍要拥堵制造骚乱者,将视为奸细,杀。”
王驾威仪,声音更是严厉不容置疑,百姓稍稍平静些。
十几个守城军赶紧趁此时把城门缓缓拉打。
前头的百姓马上蜂拥出城,虽然也有拥挤倒没形成骚乱踩踏。
王府马车果然没动,仍守在人群最后。
有百姓心中暗暗感激王爷大义,但也有百姓心忧大局,想王府的人把先出城的机会让给可我们,会不会贻误了王爷的搬兵大计。
此时车内杨浅放下偷偷暗窥的门帘,他侧身打开十全带来那个包裹,把几张弩机一一递给夫人与紫衣。
万儿愣愣看着,心想这就是高人吧?没想到姥爷一家各个身怀不露,心中很不是滋味,感觉自己百无用处,就是个吃干饭的累赘。
杨浅好像看穿了他的心事,这个危机时刻仍不忘安慰万儿这孩子,拍拍他的头:“交给你个任务,护好少爷。乐儿平时最喜欢你了。”
万儿登时来得精神,十分感激地看着主子:“姥爷放心,我会用性命守护少爷。”
杨浅无奈笑笑:“你这傻小子,始终不肯喊我一句师父,我这一身的本领难道真要后继无人了吗。”
杨浅,杨夫人和紫衣均移到马车后方,好在马车宽大。他们将弩机纷纷驾在车壁的楠木框骨上,就眼的位置把包裹车壁的幕绸各捅破个洞,方便观察外边形势。
这时小杨乐也凑过来,有样学样,在他娘的身下也把他眼前的幕绸扣个窟窿,拿圆溜溜的小眼睛往外看。
对面街上的哭喊声已经越来越近。
这时,南门长街上,百丈远的地方,一个模糊的黑影正在往南门方向奔来,越往南边灯火越明朗,逐渐看清这是个魁梧的中年汉子。
男子不敢停歇,他已经能看到南门,也看到正在出城的人群,他喘一口气,边跑边对着南门众人大喊:“狼,好多狼,狼来了。”
他跑着跑着,突然脚底一软,不知是谁慌乱中遗落的黑色包裹,软绵绵的害他冷不防的崴了脚直接跌倒。
就在此时他后面又有几个逃难的人也跑近前,却没有人扶他,那些人看似比他还慌乱,有些人还挂着伤。
远方的长街尽头一片黑暗,在他们身后,萤火虫般的绿光闪烁越来越近,那是狼的眼睛。
他们又怎么能跑得过狼,昏暗中几只追赶而来的庞然大物飞驰而至,一只狼已跃到半空,马上就要扑上刚才跌倒的那个汉子。
车上的杨乐异常兴奋,叫到;“真是狼啊,好大啊!”
万儿赶快把他拉过来:“少爷,你怎么知道是狼,你又没见过。”
杨乐想想:“不知道,可我就是认识。”
这俩孩子还在马车上就杨乐怎么认识的狼在追根溯源时,外面的汉子已命悬一线。
这时一只弩箭乘风而至,速度快得让任何活物都无法躲避,何况是半空中的狼。弩箭稳稳钉在那只蓄势下扑雪狼的咽喉,雪狼只来得及“嗷”一声便在半空跌落。
那个摔倒的汉子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结果看到这只庞然大物“砰”的一声跌落在自己身侧。惊得他“啊~~”大叫一声。他还算清醒,顾不得腿软,勉强支撑起来,继续逃命。
另外两头正在追赶其他人的雪狼也被这突发的状况惊呆了,一时间停了下来。
这些畜生一路下来几乎未遇到什么真正的抵抗,利爪獠牙下亡魂无数,没想到到了南门突然遭到同伴遇袭。
雪狼十分狡黠,这两头雪狼没有冒进继续追赶,它们快速往两边移去,想躲进左右两侧墙头的阴影中观察伺机而动。
可惜马车上的人没给它们这个机会。
那驾稳稳垫后的豪华车上,同时奔着两个方向射出弩箭。这弩箭好像长了眼睛,算准了这两头狼的逃跑路线,任是畜生的速度再快,仍没有逃过疾如雷电的夺命一钉。
一只箭中正左侧雪狼的心脏位置,那只狼应声而倒再无动弹。
另一只箭准头差些,射中了狼的左前蹄,射穿了。
此时车上的紫衣正因为自己没有射中要害而气恼,而那头被她射中前蹄的雪狼,倒在地上痛苦哀嚎仍不忘对同伴发出示警,“嗷嗷~嗷嗷~嗷嗷”之声在黑夜中回响深远,飘荡在嘉梁城中。
按理来说箭伤前蹄不致命,可这只狼嚎了片刻后就再无声息,竟一命呜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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