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深摘下獠牙面具,就是个打扮有些古怪的邻家青年,长相清秀,模样端正,走路不紧不慢,东张西望,因为是第一次来到秋瓶县,所以对周遭的一切事务都感到很好奇。
走了一路,回到他租住的客栈--梦萍。
刚一进门,就撞见从里往外跑的店小二李方。
林子深哎呦一声,没躲开,被他撞了一下:“小心点啊。”
“对不住了,客官,欸,林公子,您的病好了?”
李方撞了人,连忙道歉,一看是林子深,脸上多了笑意,再一看,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您的貂裘呢?”
因为百毒冰符的缘故,林子深除来到梦萍客栈的时候,身上穿了一件厚重的貂裘,因为整个客栈,他是独一份,所以被李方牢牢的记在了心里,林子深给出的答复是得了风寒,今天再遇到,李方一眼就发现他身上的貂裘不见了,所以才问他是不是病好了。
林子深点点头:“在城里遇到一个老神医,服了几味药,药到病除。”
李方恍然大悟,看向对方身上的蓑衣:“你这身衣服?”
“害,身上没钱了,就把之前那身衣服抵押了要钱,这身衣服是家里的,被我拿了出来。”林子深随便找了一个由头,本打算将对方糊弄过去,没想到平时很机灵的李方突然犯轴,连番询问。
“林公子,您被骗啦,药才值多少钱,您那身衣服少说也要五十两,您把他交给我们掌柜的,他能卖出五十五两,平白少了这些钱,真让人心疼。”
林子深也算是走南闯北十几年,性子早就磨出来了,机智应对:“病好了,不比什么都强。”
“这倒也是,对了,林公子你要是没衣服穿,可以去城里的绸缎庄,那里的衣服物美价廉,掌柜孙黎手巧的很,什么衣服都会做,关键是人长得还漂亮,是城里少有的美人。”
李方的表情突然变得很猥琐。
林子深装出吃惊的表情:“好的,我会去的。”
“李方,你个千杀的还不快去把饭给郑掌柜送过去,闲聊什么呢。”
客栈里传来掌柜的咆哮。
林子深才看到李方手里还提着饭盒。
李方听闻,掀开帘子就要往外跑:“林公子,等我回来咱们接着聊。”
林子深目送他离开,之后上二楼,回到自己房间。
他关上门窗,从炉鼎里取出一张敝目符,张贴在房梁上,顾名思义,此符可以蔽人耳目,同时还能阻挡一部分魂动痕迹的外漏,是符箓四品阶中的第三阶‘式’。
是林子深当前能使用的,最高品阶的符箓。
林子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方便被人打扰,更不能被人知道,一旦魂动痕迹外漏,很有可能会被杀害公孙负的凶手察觉到,打草惊蛇,会让对方提高防范。
现在关于杀人凶手的线索少之又少,但是林子深有预感,公孙负绝对不是对方的第一个目标,如果凶手不是绿门的人,那么整个流星寺都有可能是对方的目标,但如果是绿门的人出手,那么最大概率就是杀人越货,可凶手并没有拿走全部的神仙草,这是一个可以用来追查的突破点。
还有一个让林子深很在意的点,那就是公孙负身上的伤口,林子深告诉王僧他见过那种伤口。
“哼,何止是见过,那种伤口根本就只有我的阵器丈八才能形成,有人捡走了我的丈八,还用它来杀人。”林子深低吼。
丈八是一把竹剑,是林子深亲手打造而成,可以作为阵器,提升他施展的阵法的威力。
世界上的修道者分两种,符箓师和阵法师。
符箓师用符箓请神鬼,阵法师用阵法驱神鬼,无论是哪一种,都需要与神鬼签写灵契,也就是吸收魂种,吸收了魂种的修道者,会根据魂种的宿主的神鬼身份,从而获得‘神使鬼差’的称呼。
修道者一生都会和神鬼纠缠在一起,或追杀或相伴,这是命运,任何人都逃脱不了。
大多数的修道者都只能选择神鬼其中一方,成为自己力量的源头,可林子深不同,他不仅仅是符箓师,同时还是一位阵法师,只因他身具兼备神鬼之力的体质,能够同时吸收神鬼的魂种。
就那两个人所言,世界上拥有这种体质的人,万年来不超过五个人。
得益于这种稀缺罕见的体质,林子深的修行速度是寻常修道者的两倍不止,战力更是翻番。
符箓师需要符箓来施展神通,符纸为媒介,阵法师则依托于阵法,媒介是阵器。
如王僧的烟杆‘两口烟’,林子深的竹剑丈八。
阵器是阵法师不可缺失的一部分,林子深当年因为逃亡,不小心将丈八遗落,等他返回去寻找,发现阵器上的魂动痕迹已经被抹除,无法搜寻。这些年,为了找到丈八,他甚至还重拾过雇奴的身份,大大小小的家族和黑市,找了几百个,无一例外,没人见到过,没想到竟然在小小的秋瓶县发现了它的踪迹。
无论如何,林子深都要找到杀人凶手,重新夺回丈八。
做这件事的前提就是,需要解除魂种的封印。
没了阵器,暂时无法施展阵法,那就只能使用符箓师的手段。
林子深将从王僧那得到的神仙草吃进肚子,感受到草汁淋落在魂种上的温暖,心神内敛进入丹田,魂种上增添了新的裂缝,更多的魂魄力从裂缝中涌出,汇聚到四肢百骸和经脉中,林子深感受到了更充盈的力量,落丹境的修为正在慢慢恢复。
一刻钟后,林子深睁开眼,双眼爆射-精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现在的他已经有了三分之二落丹境的实力,只要再找到一颗神仙草,就能完全恢复全部修为。
这两个月林子深为了逃亡,也为了解开魂种的封印,日夜逃亡,没睡过一个囫囵觉,眼下终于看到了希望,身体突然传来了疲惫感,他看了一样天色尚早,便和衣睡下。
等到林子深醒来,已经到了下午,脱下蓑衣,内衣,从炉鼎里取出一件干净的白衣换上,外面披一件小褂,抽出蓑衣里藏了整整两大-麻袋的符箓的竹片,挂在腰上,将蓑衣和獠牙面具收进炉鼎,最后手指轻轻一弹,一粒幽蓝色的火焰从指尖射出,扑在换下来的衣服上,顷刻间烧毁掉,没留下任何痕迹。
那张敝目符还贴在房梁上,林子深留有大用。
他走下楼,朝站在柜台后面的掌柜要了一壶烧刀子,一碟炒花生,一碟凉菜,一碟猪头肉,随后便来到自己常坐的位置上。
梦萍客栈和大多数有说书先生的客栈的布局一样,冲着门口的方向有一高台,桌子绕着高台,环环而绕,形成半圆,台上摆了一张小方桌,上面放了一块叠的四四方方的毛巾,一壶茶,一个杯子,一个板尺,这些东西都是说书先生铁嘴张的吃饭物件。
铁嘴张是秋瓶县说书先生这一行当里,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人物,口齿伶俐,眼睛传神,脑子活泛,死得能给你说成活得,最喜闻乐见的还是他肚子里那些总也道不完的神鬼轶事。
凡人最爱听这些故事,所以他的场总不会缺人,无一例外。
按照和掌柜商量好的约定,铁嘴张上午在别处讲,过了午时三刻,就要来到梦萍客栈吃午饭,吃过午饭再休息一会儿,就到了他开张的时候,可眼下已经过了时间,桌子上为他准备好的热茶都换了两壶,却还没见他人影,每天就等着他这张嘴的老主顾们都已经等的不耐烦,私底下开始嘀咕起来,掌柜的额头上冒了汗,心里问候了铁嘴张祖宗十八代,脸上还要赔笑,嘴上说些大家稍安勿躁的话。
林子深一落座,就感受到身后而来的目光,他一扭头,却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高台,或焦急或看笑话。
他权当是自己的错觉,坐在那,喝酒吃菜。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铁嘴张从外面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一个包裹,累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忙着和大家伙赔罪,都忘了和掌柜的打招呼。
他去到客栈专门准备的房间,放下包裹,换上衣服,擦干脸上的汗珠子,露出微笑,走上高台,左手握着板尺,右手轻抬板尺一端,抬离两指高,松手,啪的一声,板尺敲在桌子上,顿时,响声如一块巨石砸进了湖里,惊散了所有鱼群,片刻后,涟漪尽散,湖平如镜。
整个客栈落针可闻。
铁嘴张微微一笑:“诸位都等急了吧,铁嘴张先在这给大家赔个不是,属实是今天遇到了一件大事,就是因为这件事,才让老夫废了以前立的说书前不喝酒的规矩,没办法,求人办事,就要按照别人的规矩来。在开始今天的故事之前,我想先问诸位一句,有谁知道,今天城里发生了命案。”
没人应答,林子深脸色不改的放下筷子,侧目看向铁嘴张。
刚才消失的目光都出现了。
林子深来到秋瓶县的当天下午就听过铁嘴张的快书,通过向李方的侧面打听,林子深了解到铁嘴张这个人很了不起,只要是在秋瓶县发生的事情,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哪怕是一些在‘逸闻’上都少见的,关于神鬼界的一些传闻,他都有办法打听到。
因此林子深想知道,关于公孙负的命案,铁嘴张能靠自己的手段打探到多少。
林子深原以为要再等两天,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迅速。
他希望能在铁嘴张这里听到些不一样的东西,要是顺便再逮住一些小老鼠就更美了。
铁嘴张面对被命案两个字镇住的众人,满足的点点头,憋住话不说,开始喝起茶来。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要是这些人一个个都表现的无所谓,那他今天的酒不就白喝了。
说起来今天也真够凶险的,要不是县太爷突然回来,他这条命恐怕都要搭进去,不过能借此获得第一手情报,也值了。
只要他今天把公孙负的死以说书的形式讲出去,那他在秋瓶县的地位就无人可撼动,至少十年之内,没人能超过他,这将是他这辈子最荣耀的时候,这是那位大人亲口保证的。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那是书上的说法,放在神鬼界和凡人界泾渭分明的西暇山世界,凡人根本就碰不到修道老爷们施展神通的画面,也就是每年神寺开门,招收神子的那几天,能看到大寺老神仙露一手点石成金的神通,否则怎么会有人这么热衷书上的故事。
至于会不会被县衙追究,或者是流星寺找上门,他才不在乎这些。
人这一辈子,不就活个面。
值了。
真到了那时候,恐怕他想死,眼前这帮整天靠听书做梦的老少爷们都不答应。
他要是死了,谁来给他们圆修行的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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