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流浪汉,他经常在街边垃圾桶里翻找游客丢下的东西,有许多吃的,运气好会剩下很多,也很干净;也有身上用的,一些油毡、丝巾。
这些游客大都很有钱,也许是物质观念不同,或者说他们很舍得。
在和香兰分别后,他一路捡了些东西带回去,带回烂房子里。
这间烂房子坐落于老城区的角落,许多年前,本来是要建成一栋楼层楼房的,就如同旁边的其他房子那样。可在建造的过程中停工了,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再次动工。
它如今已成为危楼了,因为那时的技术经济落后,采用的是泥土跟木头,现在当地的房子早已是钢筋混泥土建筑而成。
这里汇集了很多流浪汉,他们不约而同地划分了每个人睡觉的区域,很小。
也有不少藏族人,他们十分团结排外,只会跟同胞交流活动,刚开始对外地人有很严重的抵触情绪,甚至一个不愉快会大打出手。
但随着外地人越来越多,这种情绪也改善很多,毕竟没有人会想给自己找麻烦。
这些外来的人里,有的是穷游的背包客,毕生的梦想是登顶珠峰,可在旅途中没钱了不得已成为流浪汉,他们估计已经待上了许多年了…
也有更多是像他那样,在自己的家乡待不下去了,或者遭受打击,不得已来到这里,虚度光阴。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最终他们大多数人都会在这里沾染上毒瘾。
这是克里什那的新身份,从印度来的流浪汉,叫拉哈尔,已经在西藏流浪十几年了,几乎去过每个地区,待得最久的地方是林芝市。
专案组开展侦查,经过一系列考察工作最终锁定了拉哈尔这个人,没有亲人朋友,也没有社交圈。
最适合不过的代替人选。
但更重要的是。
他几乎没有剪过头发,厚重油腻杂乱的绞成了一团,也遮住了他的脸,他的身型几乎与克里什那一模一样。
当克里什那装扮成拉哈尔的模样,周围的人根本不能辨认出来他们谁是谁。
并且克里什那相比其他人拥有一副陌生面孔,还有一点原因是因为香兰,同为印度人,也许会更容易接近一些,事实证明也确是这样。
而后他代替了拉哈尔,真正的哈拉尔被老扬安排送去京城。
他的任务很关键。
在这个小县城找到并加入吸毒的群体,扮成乞丐住进烂房子里,是个很好的选择。当然,这只是案件的冰山一角。出乎意料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回到烂房子里,这里没有安装门窗,一些流浪汉捡来很多绸布跟烂衣服挂在外边。
跨过了地上一具具身体,克里什那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一小块位置,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望了一圈周围,他们有的人用胳膊枕着头睡觉,有的人低头自言自语,一副平常的景象。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偷偷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那支烟。
还缺一把打火机,这很容易,在这里找到一把打火机不是难事。
他拿出打火机,只是点火的那一刹那声音有点大,克里什那警惕的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于是他靠在墙壁上,打算舒舒服服地抽烟。
“嘿,拉哈尔!你哪里来的哦?”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他一大跳,克里什那烟都差点没拿稳,直起了身体大口喘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中年男人粗嘎的笑声像是从地里发出的一阵闷鼓,“没用的杂种。”
是珠杰…克里什那抬起眼皮看到了。
他不愿意惹他,这是他来到这里就被好心人告知的第一件事。
珠杰在这里有很多自己的拥护者,他虽然也是乞丐,可跟他们这些平常连饭都吃不上的人比相差太多了。
当然,他也掌控着这里的…
正出着神,珠杰的吼声又将他拉回了自己的思绪。
“喂,我问你!”
这个外国佬不是会说中文吗。
“啊…是我捡的。”
如蚊子一般细小的声音响起。
珠杰瞪眼,“真的是捡的?”
骗鬼,抽这种东西的,怎么会这么不小心丢了?
克里什那拿出一开始捡的烟头:“这个是捡的。”
珠杰一把抢过他手里那根新的:“那这个呢?”
“是别人给我的。”
“怎么可能!是谁给你的?”
克里什那想起了那个女人,跟他有着相似的面孔,高鼻梁薄嘴唇的女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是一个女人,印度女人。”
珠杰诧异:“印度女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印度女人给他烟也不难理解了。
珠杰拧紧眉头在脑海里搜索,他确定并不认识什么印度女人,尤其是吃这个的…
低头狐疑地看了克里什那一眼,他不屑地哼了一声,又恶狠狠地警告:“你千万不是在骗我!”
克里什那被这一声吼叫吓得颤抖。
到了夜晚,街头早早就没有了人,早晚温差很大,像他们这样的流浪汉会被冻死,因为没有足够御寒的衣物。
烂房子虽然简陋,至少能挡风,躺在地上铺的乱七八糟的棉布杂草上也比冰冷的土地好。
他们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偶尔珠杰他们会打牌,但克里什那并不会玩这种当地人的纸牌。
陆陆续续有人睡下了,克里什那也开始睡。
约莫过了两个小时,四处都静悄悄的,连一个火星子都没看到,克里什那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
他望向珠杰的方向,这个高大威猛的藏人也睡的正熟。
手缓慢的伸进了窝里,摸到了一个手机,握紧在手心里。
然后克里什那将头埋进被窝里,在一片漆黑中按亮了屏幕。
在这里的人有手机不是什么奇怪事,只是发生在他身上就有问题。
毕竟,他穷的每天捡垃圾吃。
克里什那输入了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编辑短信。
这款小巧的按键手机让他的一双大手不太好操控,好在隐匿性很好。
—我明天会再去买东西。
很快电话的另一头发来了短信。
—一般营业时间是什么时候,我看我什么时候去。
—后天吧。
看到了这条短信,老扬重重地阖上了眼睛。
他已经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每晚睡觉都是浅度睡眠。
“一个个的…来的太快了。”
厉成殷掐灭烟头,“明天他们一过来就得开始筹划,抓紧时间休息最后一晚,睡个好觉。”
他撇了一眼老扬,他的神情疲惫不堪。
老扬缓缓的叹了一口气,突然看到面前烟灰缸里堆满的烟头。
“你还说我,年纪轻轻的,少抽一点烟。”
听到这几个字,厉成殷不禁皱眉,没有开口只是淡淡的看着老扬。
听见老扬哼哼笑了几声,厉成殷埋着头,弯起嘴角:“我可不年轻了。”
“等等,你的意思是我已经老到需要找护工了?”
“那你得赶紧抓紧时间结婚生个孩子,老了让护工照顾多寒碜。”
听他说这番话,老扬猛的一下精神了,重重的给了厉成殷肩膀一圈。
“老子再过十年照样能生儿子!”
气氛一时间没那么紧张了,于是老扬试探性的提到了季月。
对于这个姑娘,他见过,可那时她却昏睡了,也算是没有接触过。
只是第一次见到厉成殷对一个女人这样悉心照料,就算是多年前的昕宜也不曾这样对待过。
两人也是多年没有联系,他对厉成殷的私生活并不了解。
已知他身边出现过的异性也就这两个人。
听到了这个名字,厉成殷又打算点烟的动作一顿。
“提她干什么?”
“试试你,看你想不想人家。”
厉成殷的脸上浮现了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笑容。
他并不作答。
老扬知道他的脾气,也不管,自言自语的惆怅道:
“哎呀,年轻人就是好啊,随便去哪里喝个酒,泡泡吧,旅个游都能邂逅爱情,是吧。”
厉成殷给了老扬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怎么了?”
他摇摇头,示意没什么。
老扬不死心:“那你这么看着我?绝对有什么事。”
他轻启唇齿:“没什么。”
没有人会知道,对他来说邂逅只是保护色。
回到了隔壁房间,厉成殷躺在床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老扬提了一嘴,他现在满脑子的竟是季月。
季月……
他在心中默默念出了这个久违的名字。其实满打满算,也有二十六天没有见面了。
感觉像是过了大半年。
他想念她什么呢。
是她柔软小巧的嘴唇,还是每每贴上她肌肤的细腻。
其实更多的是那张笑吟吟又时而搞怪的表情。
跟她在一起的日子,他经历了许久未曾有过的紧张心慌和后怕。
这些都是她带给他的。
“季月。”
他拿出私人手机,喃喃的念出了她的名字。
触摸着呼叫键,他却迟迟按不下去。
要打给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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