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死一样的寂静。除去三个知情者，只有坐在地上满脸写着不敢置信的厉成晴和一脸懵逼同样不敢置信的李姨。
眼神时而觎向季月又连忙躲闪开，李姨的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了。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年轻漂亮的小妹儿居然得过这些病。她刚才听到了什么，什么中毒？
男人冷冽的嗓音仍在继续，“她被那群走私犯抓住了，才会得这些病，在医院养了一年。”
李姨哆哆嗦嗦地将厉成晴扶起来。
“小姐，地上冷。”
厉成晴由着李姨这么搀扶起来，站直了后，她看了看季月，又看了看厉成殷。
之前厉成民跟自己说过，大哥在追查一宗走私案，一开始她是带着几分好奇在看待这件事，后来当中了两枪的厉成殷躺在医院时，她才大彻大悟，后背发凉。
“为什么之前不跟我讲。”
她虽然不喜欢季月，但仅仅只是不喜欢她当自己的嫂嫂，不代表讨厌她，更不代表自己不会帮助她。之前她了解过季月的身世，对，很可怜，没有亲人在世了，独自一人留在月光城。两人年级相仿，也算是缘分，如果她知道，知道季月曾遭受过这些，她怎么会当着季月的面逼问她？
厉成民抹了一把额头，略显沉重的看向季月。
当时他曾照顾过季月几天，后来厉成殷决意离开，并且也不准他们再去打扰季月。心里也清楚，季月情绪不稳定，而当时的厉成殷情况不比她好，如果看到他或者他们这群人，一激动，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因此她需要医生陪伴在身边，给她一个安静的治疗环境。
厉成殷从包里拿出一盒万宝路，一手顶开打火机的盖，一小撮火苗亮了起来，抽了一口后，他的双臂自然垂下停放在身侧，烟雾顺着腰往上飘。
“当时的情形，讲不讲都没什么用，而且我也不喜欢家里人知道这些。”
几人又沉默了一会儿。
最终是厉成晴开口，说：“走了，吃饭。”
一顿还算和谐的饭吃完，天也亮了。为了等他们回来，屋里的人半夜都爬了起来，这会儿应该休息去了。连着几天睡觉不规律，现在又是白天才睡，季月无语，现在飞国内也要倒时差啊？
“叫你非得大晚上走。”厉成殷敲了一记季月的头顶。
“”她没话说。
白了厉成殷一眼，季月放下手机，拉过被子准备睡下，头还未沾枕头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
“别睡，不然晚上又睡不着。”
倒在厉成殷怀里，她感觉世界天旋地转，整个人浑浑噩噩。
好困啊。
厉成殷对季月自然没有那么狠心，最终她还是躺了一上午，只不过不是在床上。
原以为将女人抱着走，出了卧室没一会儿就不困了，等厉成殷到了二楼客厅后，摇了摇季月，她还是没醒，只能将她靠在沙发背上，自己与厉成民聊天。
聊了有多久，季月就躺在沙发上睡了多久。知道厉成民走后，自己才被厉成殷叫醒。
“还困？”
季月惺忪着睡眼，“好多了。”
又问：“吃饭吗？”
揉了揉肚子，有点饿了，昨晚太晚了，没怎么吃。
“好。”
没一会儿厨房的阿姨端来了几道菜，单做给他们两个人的。季月问阿姨其他人呢，阿姨告诉她厉成民白天都在集团，有时候晚上才会回来，而厉成晴几乎每天都有约。
“约？”季月好奇道。
阿姨笑呵呵的，“是啊，晴小姐每天都出去玩，你们年轻人就叫我常听她说组局，对吧。”
厉成殷一手端着一盘菜，看了正在跟阿姨讲话的季月一眼，拉开凳子坐下去。
“他们不在家，过来我们吃。”
来到了二楼偏厅里的开放式小厨房边上的桌子。
看着眼前的五道菜，季月愣了愣，有点无从下口，关键是每道菜都很硬。
她原以为真的只是随便吃点。
“你喜欢吃哪些菜？”吃着饭闲聊。
这个问题厉成殷倒认真思考了半天。
“醋溜苜蓿，红烧狮子头，涮羊肉。”
季月仔细听着，又盯着面前这桌子菜，她笑了笑，用目光引着厉成殷看看桌上。
“你说的那三道，这桌上好像都有。”
刚才没注意看，经季月一提醒，这会儿一看几道菜，还真有自己说的那三道。这确实是他很爱吃的，眸光里不禁多了一份柔和。家里做饭的阿姨还知道知道他的喜好。
厉成殷夹了一颗狮子头到季月碗里，“你呢？”
将一根筷子插进狮子头里，举起来咬了一口，她习惯这样，“我喜欢吃京酱肉丝。”
“下次给芳姨说，她做饭特好吃。”
季月抬起头看着他，“不是李姨吗。”
“不是，李姨不做饭。”
“哦。”
吃过饭后，两人前往车库取车。
来到地下车库，他朝右边看了一眼，一辆迈巴赫g650很显眼，摁了摁车钥匙，走了上去打开驾驶座的门。
比平时坐的轿车高出不少，季月有点不习惯，坐稳后系好安全带，“去哪里？”
厉成殷看着后视镜移车，倒退了两米，朝左边打了一半方向盘，目不斜视，“去见老朋友。”他的嘴角若隐若现带着几分笑意。
听见老朋友这几个字，几个人的模样轮流浮现在季月的脑海，最终一个人名从她口中说出。
“陆止行？”
这才看了季月一眼，她呆滞着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厉成殷默默地收回视线，“他才出来不久。”
季月拿出手机刷微博，哦了一声，不禁又想起以前自己跟陆止行相处的情景，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滑动的指尖也停了下来。
还没开出小区，车子突然几个刹车停住。
“你回家吧，我自己去。”
身旁的人不为所动，厉成殷看向她，又拉住她的手，“对不起，我没有想到”
须臾，季月摇了摇头，又按住了他的手，看着他说：“没有，他帮过我几次，走吧。”尽管有他在身边的那段时间对自己来说都是黑暗的，不管他做过什么样的事，害得他们出车祸，他确实帮过自己。
厉成殷仍然没有准备开车的动作，保持着这个姿势继续看着她。
季月摁下手机侧键熄屏，“我真的没事。”
厉成殷：“真的？”
季月：“真的。”
注视了几秒，季月表情毫无变化，厉成殷说了声好，转过身子启动了车。
开了不算久，车子进入了一家小区，楼层不高，这一片都是洋房。
这个住所是陆止行出来后新买的，厉成殷找人查到的。摁了墙边的门铃，却迟迟没人开门，直至门铃闪烁着的绿光暗下，又站了差不多一分钟，他又伸出手拍了几下。
半晌，门开了一条缝，从里头伸出来一张女人的脸，双眼迷离，面色潮红，额头嘴角还沾着几根发丝。厉成殷皱了皱眉，直接推开女人朝里走。
“诶！”女人惊讶道，“你谁啊？”
把门就这么晾着，女人走了进去追厉成殷，门口没人了，季月也走了进去。
“陆止行？”看了两个房间，叫了他的名字没人应，最终他站在在主卧的厕所门口，“陆止行。”
这回有人应了一声，厕所门开了，陆止行下身裹着浴巾就这么走了出来。
女人这时也出现在房间门口，错愕地盯着两人，“我没叫住他”
他摆了摆手，“没事，你先出去。”
厉成殷好整以暇道：“那女人谁？”
陆止行不慌不忙地套了一件衣服，又在衣柜里翻了件短裤出来，“叫的女人啊。”
“包了多长时间，补你钱，让她走。”他不想专门来找陆止行屋里留着这女人，更何况季月还在。
闻言，陆止行正弯着腰穿短裤，他看向厉成殷笑了笑，“得，我让她先出去玩两圈。”
客厅，那女人一身睡裙正抱着双腿在沙发上玩手机，在她不远处的独立单人沙发上坐着季月。
陆止行已经穿戴完毕，走到了女人面前，拿着手机点开微信，“转了两万，先出去逛一圈，我打电话叫你回来。”
手机叮咚了一声，女人按了收款键，陆止行的手机也响了，她淡淡嗯了一声，甚至看都没看其他人一眼，径直走向卧室，换了一身衣服就出了门。
“别玩的过头了。”厉成殷没什么表情。
陆止行拿着水杯走到饮水机边，摁下开关键，“在牢里憋坏了。”
厉成殷挑眉，“这几个月没停过？别到时候得性病又进医院了。”
陆止行咕噜咕噜将水喝完，将水杯放在电视机前面的茶几上，边走到阳台边说，“干净得很卧槽，她们比谁都还注意。”
坐在阳台的摇椅上，陆止行闭上眼睛。
“听说你出家了啊，你一来就看到这幅场景，罪过罪过。”
“你消息倒是灵通。”
陆止行笑了笑，“我不知道，是看到你这模样一下才猜出来了。”说完，他将目光转向季月，嘴角带着笑意，看的季月头皮直发麻。
察觉到再多看一秒就会出事了，陆止行连忙转移视线。
“我没想到你俩还在一起，真的。”陆止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又递给了厉成殷一根。
他接过烟，熟稔地摸出打火机，“也才刚见不久。”
陆止行点点头，看着窗外出神，缓缓说了一句：“牛逼。”
笑了笑，坐在他旁边挨着的沙发，“在牢里感悟了？”
本以为陆止行会呛他，或者转移话题，没想到他说：“是啊，想透了。”
他沉默了几秒，脱口而出：“人他妈这辈子，一定得及时行乐，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进去了。”
季月听不下去了，就在一旁玩起了手机。
“对不起。”陆止行说。
两人都不约而同看向他，只听见他又说：“我为我以前做的伤害过你们的事道歉，害你们进医院。”
“”厉成殷抽了一口烟，烟雾顺着鼻息呼出，“没死不算事儿。”
“你该庆幸她没出事。”他补充。
陆止行皱眉，“这话你是不是以前说过？”
厉成殷出着神，淡淡道：“忘了。”
在陆止行那儿待了一下午，回来的路上正撞上一所中学放学。
前边儿的斑马线，两个交警站着指挥，一大群高中生慢悠悠的过马路，两道路边尽是踩单车的学生。
坐在车内，也能感受到外面的热闹，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唧唧喳喳的。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就连过马路也互相挽着同学的手，嘴里吃着东西，甚至打着游戏。
厉成殷降下车窗，单手撑在车窗边，静静地等着学生走完。
季月目光流露出惆怅和落寞。这是她不曾有过的经历，以前那么烈，说不读就不读了，直到二十岁过后，心里总有个疙瘩。
年龄越大越看不得这些。
厉成殷淡淡瞥了她一眼。
差不多学生走完了，交警一声口哨，排头的几辆车纷纷开动，厉成殷也踩下油门。
车子开出了几公里，沉着冷静的嗓音从旁边传来。
“去念书吧。”
一分钟过后季月才反应过来，她瞪大眼睛，“你说，我去读书？”
“嗯，你心里不是很想去？”
季月似在回味这句话，不一会儿，她笑道：“可是，我这个年纪还怎么读书？”
一条直线的路，厉成殷叹了口气，单手搭在方向盘上。
“成人自考，嗯？想不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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