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季是□□渐变的包子型,外翻边包拢,散着淡淡大马士革玫瑰香。
桑衡很喜欢,可是找遍整个浴室,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花瓶。
浴室里花洒常年漏水,滴滴答答溅在冰冷瓷砖上。
玻璃蒙着一层水雾,被桑衡擦出个椭圆,映出他的沉沉的脸。
二十多岁的脸,尚且青涩,常年没吃好、睡好,得亏骨相撑起颜值,不至于瘦骨嶙峋。
但也到此为止了。就像此刻,他翻遍所有,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花瓶一样,这种皮相永远比不上娇养出来的皮肉。
他也犯了傻,这种阴沟里打滚、蛆虫生活的地方,从来都没有过花瓶。
甚至于他这一生,也都没有过这种体验——把精致漂亮的花束,高低错落插进花瓶里。
而现在,他竟然妄图去找一个精致花瓶,来衬托那束花。
桑衡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看着一堆污泥披着人皮。
他收拾好心情,不让自己呈现落魄一面,刚出去,就看到卫安凸起的姿态,且正在骚扰笙笙。
他脑子热流涌动,目眦欲裂的冲上去,直接给了卫安一拳。
“妈的,你真恶心!”
桑衡平时畏缩胆怯,卫安没把他当男人看过,所以这一拳没防住,卫安直接被一拳打趴下了。
揍趴下卫安后,他赶紧把笙笙抱过来,上下检查了一遍后,脸色稍霁。
他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着笙笙,好像要把笙笙揉碎在怀里。
“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桑衡力气大得吓人,笙笙腰差点被他折断。
生怕被勒死的笙笙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大口喘气,眼下红了一圈。
桑衡想要摸摸他的脸颊,被惊慌失色的笙笙一巴掌拍到手背。
“别碰我!”
桑衡委屈极了:“笙笙……”
卫安更是气恼,他爬起来以后,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一抹脸上都出血了,当即有点晕。
他稳住身子不晃动,恶狠狠放了句狠话:“桑衡,你踏马敢打我,好得很!你给我记住!老子一定要你好看!这件事情没完!”
他在寝室里呆不下去了,捂着流血的头,摇摇晃晃离开了。
卫安走后。
寝室里陷入了一种沉闷氛围。
桑衡尴尬的说:“笙笙,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会……”
他好像变得有些神经质,一股脑儿的道歉。
“对不起,我没找到合适的花瓶……”
笙笙觉得他状态不太好,决定下次再来。
等笙笙一走,桑衡卸了力。
他脑袋里嗡嗡作响。
他得罪了卫安。
他打了卫安。
卫安家里有权有势,在学校里呼风唤雨,他竟然敢打他?
每每回想起卫安流着血离开的眼神,桑衡都觉得后怕。
事实上,他没想错。
卫安投了个好胎,从小父母腻着宠着,受了点委屈,父母都心肝痛,更不要说脑袋差点被人开了瓢。
第二天,父母就施压下来,要求处理这件事。
学校知道卫家惹不起,当即处分了桑衡。
桑衡不仅二等奖学金被撤销,还盖了个留校察看的红章。本来实习那边都看好了,因为出了这件事,工作吹了。桑衡转投另外几个企业,通通被拒。
光是这样还不够。
卫安脾气不好,那一拳他记了很久。处分下来一两天,他逮着桑衡外出找工作的机会,把人堵进巷子里,狠狠揍了一顿。
揍完了,他抓起桑衡头发,邪戾一张脸。
“你喜欢那小孩啊?”
桑衡鼻青脸肿,血糊了一脸,肿胀眼皮下眼球突突跳动两下,已经开不了口了。
卫安扇扇他的脸:“你配啊?那小孩一身金贵小少爷样子,你这种人,养得起吗?别癞—□□想吃天鹅肉!”
桑衡张了张口,声带里嚯嚯作响。
卫安自己倒是做起梦来:“你说,他那么白,是不是一掐就红啊?眼睛旁边皮肤又薄又透,也爱红。嗨,你说到时候他上面红,下—面也红,是不是很可爱啊?”
桑衡往他脸上吐了口血沫,断断续续说话:“你……真……恶心。”
卫安脸色像天边的乌云,迅速聚拢,轰隆打雷。
拳头如雨点,淋了桑衡一脸。
桑衡意识层晃动着,他灵魂好像升了起来,他从上空俯瞰自己人生的片段,凄苦、悲凉、辛苦又倔强。
他觉得好累,尤其累。
可他又充满恨意。
端详“失败人生”,他并不能理解,他身上充满了向上的傲骨却一败涂地,有人是教科书似的垃圾却傲视群雄。
思来想去,桑衡悟了——
对方从出身开始就赢了。
卫安说得对。
癞—□□怎么能吃到天鹅肉呢?只有天鹅才有资格追逐天鹅。
所以。
“如果我父母能够有权有势,那我也是白天鹅。那卫安啊,现在躺在地上痛苦、翻滚的人,就不应该是我,而是你才对。”
桑衡眉宇间痛楚渐渐扩散,熟悉的感觉涌上来,他知道那是跟笙笙契约生效的结果。
他又许愿了。
……
【灵魂堕化50。要不了多久,你就饱餐一顿了。再忍一忍。】
笙笙看着地上晕过去的桑衡。
脸色苍白,连唇瓣都是白的。
他顶着烈日,利用瞬移过来的,这让他变得虚弱。在长期不进食的情况下,使用瞬移,极为耗费力量。
笙笙紧巴巴抓着伞,蹲下来缩成一团,小小的身躯挡在小洋伞下,他用力量护住了桑衡的心脏,为他紧急打了个120。
桑衡似乎意识到什么,他伸手抓住笙笙,往自己怀里带。
细白手腕被迫从小洋伞的阴影里伸出来,遮不住的部分迅速被太阳灼伤。
疼痛绵密扩散,笙笙几乎是瞬间就哑声了。
“啊!”
笙笙迅速回缩手臂,差点摔进太阳光里。
【呜呜,他、他想鲨了我!恶毒反派我当不了了,我好疼呜呜。】笙笙捂着手,满身委屈没地方发,只能跟系统哭。
他转身躲进黑暗里,想瞬移,没能成功。
【怎么会这样?】
笙笙疼得脸煞白。
他躲在屋檐下,身子蜷成一团,整个人都在发抖。
【应该是你灵体不稳——刚才受伤了,不足以支撑你瞬移。你现在需要赶紧找到自己的眷属,替你治疗伤口,否则你会……】
笙笙委屈极了,他一贯犯懒,仗着自己是邪灵,出门也不用走路,所以他是个大路痴,连自己家在哪里都不知道。
其实找路方法很多,但他疼极了,脑袋直接宣布罢工。
120很快把桑衡接走了,笙笙躲在墙角,躲着太阳。刚才的伤害太大了,笙笙意识模糊。
不知道躲了多久,他隐隐闻到很香的味道——不是人类点心、饭食的味道,而是一种很勾人的香气。
他眼睛这会儿已经睁不开了,躲着太阳伸出手去,他拉住了来人的腿弯。
“……可以抱抱我吗?”
***
应殊是回来拿课本的,他没住校,为了降低生活成本,挤在棚户区。
已经连着很久都没有学习了,应殊必须得在考试前认真准备,他必须得拿一等奖学金。
没想到还没回家,就看到黑漆漆棚户外面缩着个人,旁边小洋伞滚了一圈,差点被风吹走。
阴云很快聚拢,雨点噼里啪啦打在棚上。
应殊低头看到顾笙笙。
他脸色白得吓人,脸上糊了一层眼泪,似乎是发烧了,眼下一圈红痕,往日里玫瑰色的唇瓣失了颜色,又被咬得肿-胀。
应殊心头一颤,连忙把人抱起来。
谁知道这一抱,对方就不撒手了。
笙笙迫切需要疗养,他神智也不太清楚了,撩开对方衣服,顶着毛茸茸的头发往他衣服里钻。
然后手指一根根展开,贴在对方温温热热的皮肤上。
应殊脸皮瞬间涨红,在楼下呆不下去了,就着对方粘人的姿势,把他抱上了楼。
门“咔哒”一声关闭都没能引起笙笙的注意,他恨不得全心全意抱着应殊。
应殊浑身僵硬得像铁块,他把笙笙抱下来,可对方很快又黏了上去,一旦应殊拒绝,对方就会咬着唇瓣,默不作声的掉眼泪。
眼泪像珍珠,越哭越心动。
应殊觉得他生气好看、哭起来也好看。
生气时候让人想堵住他的嘴,哭起来的时候让人想替他吻干眼泪。
撒娇,比如像现在这种时候,就更可爱了。
小小一只,完全可以拢在怀里,像小猫崽,凶巴巴又软乎乎,令人软了心肠。
应殊就这样抱着他,手指贴着手指,还给他喂了点牛—奶。
笙笙似乎不爱喝,唇瓣闭着,牛—奶沾了满嘴,流到下巴,应殊给他擦干了。
笙笙抓着他的手指,轻轻呼呼气,因为疼痛,偶尔睁开的眼睛里,亦没有一点神采。
应殊这才注意到,他手腕上一道灼烧,白皮肤上红边肿—胀,甚至可以看到血液,扩散开来的部分布满了红点。
“你受伤了?”应殊着急问。
笙笙可怜巴巴点点头:“我被太阳灼伤了。”
应殊猛然想起别墅里那些不太寻常的布置,以及笙笙自己说的话,心里隐约有个念头:顾笙笙会被太阳灼伤,但正常人不会被灼伤。
“那要送你去医院吗?”应殊拿不准。
笙笙摇摇头,已经没有什么意识了,皮肉恢复期间又麻又痒,他受不了就开始哭,但又受到灵体影响,疯了似的把鼻子凑到应殊脖子,猛的吸了几口。
“呼,呼,呼……”
应殊肉眼看到他皮肤开始修复。
笙笙抓着他的衣服,额头上全是汗,他继续猛吸,效果却不佳了,他不知所措,还没睁眼,就感觉温热的手掌盖住了自己眼睛。
紧接着呼吸被夺走了。
他快要喘不过气了,伤口的痒—麻—痛在一瞬间达到峰值。
笙笙整个人脱力软了下去,眼角湿—红。
昏过去前,他想:【男主攻居然想捂死我,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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