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婆婆的电话,苏舒再也藏不住自己的委屈,她没有下车,也没有说话,只是把她别过去看着外面。
使劲咬着嘴唇,依然止不住泪水往下掉。
如果非要让奚南看见自己最狼狈的一面,至少也不能更加不堪。
就好像是自己把脸藏在了一边,他就看不到那种悲伤和凄凉。
奚南没有说话,只是在苏舒拼命压制仍然发出的抽泣声中把头无力的靠在了靠背上。
他知道是自己的出现让苏舒极力粉饰的太平丢了面子,失了里子。
等到外面的雨越来越大,车窗上形成了一片片水流的时候,苏舒深深的长舒了一口气,转了过来,对着奚南露出了一个笑颜。
“我没事了,你回去吧,工作了一天应该很累了,雨这么大,你把车开回去吧,我这几天应该不用去公司。”
奚南也勉强的笑了笑:“没事,我待会打车回去就行,这里离家也不远。”
“雨很大,你还是开回去吧。”
“也好,明天我给你开回来,你记得要注意休息,多喝热水,一定要按照医嘱服药,最好能穿上紧身衣,防止运动做成卵巢扭转,如果出血不止要尽快到医院。”
奚南的叮嘱絮絮叨叨,苏舒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看着她神游的样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加个微信吧,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联系我。”
“好。”苏舒转身就去包里找手机,等到翻开微信扫一扫的时候,奚南已经举着自己的手机,上面是二维码。
他的头像还是当年大学用的□□头像,一个头戴花环的小女孩。
“这么多年了,还没有变头像吗?”
奚南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然后解开安全带下车了。
看着他打伞从车前面绕过来的样子,苏舒突然想了起来,当时自己说是要给他设计一个独一无二的头像。
只是到现在,这个诺言从未践行。
到了电梯口,奚南站住了身子,转了过来看着苏舒,又一次絮叨了起来:“记得一定要多休息,如果有剧烈疼痛或者出血量增加的情况,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好吗?”
“嗯。”苏舒点了点,突然莞尔的笑了起来:“我这意外挂上了奚主任的号,反倒是方便了自己。”
奚南听到了这话,也不禁笑了起来,露出了那对深深的漩涡:“那请记得待会把专家号的挂号费转给我,那本专家就24小时为你一对一服务。”
大学食堂里,苏舒怒气冲冲的来到了正在一个人吃饭的奚南面前,把那束已经枯萎的鸢尾花砸到了他的面前。
干枯的花瓣飞溅,弄脏了他面前的白米饭。
奚南只是用筷子把饭菜上面的花瓣轻轻挑开继续吃饭,完全没有抬一抬眼皮。
泠曦大喊了起来:“奚南!你究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只是为了调戏我们舒舒?!”
看着奚南这个无所谓的样子,苏舒气得满脸通红,眼睛里面憋着一汪清泉,历来都只有她拒绝人家的份,哪里有她被戏弄的时候?
奚南依旧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把饭菜吃干净,苏舒就这样在所有人的目光和议论中红着脸看着他。
“舒舒,我们走!他这个人大概率就是给你难堪的!我们走!”
泠曦不忍心看着苏舒被别人这样指指点点,拉着苏舒就要走,可是苏舒就像是脚下被胶水粘住了一样,一动不动的就这样满眼含泪的看着奚南的一举一动。
他起身端着餐盘走到了厨余桶前倒干净残渣,然后把餐盘端正得摆放在了桌子上。
来到了苏舒的前面,认真的看着气得双眼通红的苏舒,没忍住笑了起来:“你喜欢鸢尾花?”
苏舒没有回话,只是回眼瞥了一下桌上那把枯萎的鸢尾花。
“那就好。”他又笑了起来,一把牵住了苏舒的手,拉着她走出了餐厅。
而她脚下的强力胶水就在他温暖的手握住自己的那时,瞬间解冻了。
那天,大学餐厅又炸了。
出了餐厅,苏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把甩开了奚南的手:“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耍?”
奚南有些委屈,他慢慢的靠近了苏舒,低垂的眉眼被厚厚的睫毛挡住,撒下了一脸的柔情:“我以为你喜欢鸢尾花,那我就有机会了。”
“什么意思?!”
“那天在花园里,你拒绝那个男生,说是不喜欢他送的花,我听到了。”
“所以?”
“我找了很多关于你的信息,在你的空间里种的全是紫色的鸢尾花,我以为你喜欢。”
苏舒听到他说这些话,突然觉得不知该笑还是该哭:“我喜欢鸢尾花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紧紧的凑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小手,掌心里面烫得着实厉害。
“我不希望被你拒绝,因为我想做那个唯一通过考试的人。”
沉沉的睡了一觉,直到凌晨时分苏舒才在渐大的雨声中醒了过来。
拿过了手机,上面没有任何的消息,陈昊也许早就已经忘记了这件事。
拨通了他的电话,响了许久他才接起来,声音带着半醒的惺忪:“怎么了?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陈昊,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你不是去医院取卵吗?现在好些了吗?”
听到陈昊的回答,苏舒不由得苦笑了起来,生孩子的事情是夫妻双方的,而她却总是一个人在这条艰辛的路上独自奔跑。
“舒舒,对不起,今天我本来是应该是医院陪你的,但是临时接到了重要会议通知,然后会议才结束就来北京处理棘手的事情了。”
“嗯,没事的,能理解。”
“不是还有冷冻精子吗?李医生上次说可以用的。”
“嗯,我和李医生说了。”
“那好,老婆,我先睡了,好困,明早还要早起开会。”
挂了陈昊的电话,苏舒抱着膝盖在沙发上无声的哭了起来。
这五年,从一开始的甜蜜到后面的平淡和争吵,再到现在连争吵的力气都没有了,双方保持着吵架前的那根底线,很有默契的互相不触碰。
苏舒甚至已经忘记了陈昊上次与她同眠是什么时候,这样的婚姻,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再无睡意,她起身在这间生活了五年之久的房屋里面四处游荡,有一个柜子摆满了她这些年获得的奖项。
而那间小小的画室,书桌上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从浅到深整齐的摆放着她的画笔,上面却已经积了一层灰尘。
她小心的拿起了那些画笔,一支支的轻轻擦拭着,擦着擦着便泪如雨下。
究竟是何时,把自己给搞丢了?变得如此狼狈,跌跌撞撞而不自知?
心一横便把自己的积攒的年假全部都拿了出来,趁着休息的时间把该做的事都做了。
这也是她对这个婚姻最后的希冀,如果再次变成绝望,她已经无力继续尝试这种苦涩和独自煎熬的痛苦。
休息的这几天时间里,婆婆再没有任何的关心言语,陈昊也只是百无聊赖的打了几通电话回来,问问何时移植胚胎,似乎他关心的也只剩下这件事情,其余的话再无赘言。
奚南也沉寂了好几天,苏舒在想到他的时候竟然苦笑了起来。
自己是一个已婚妇女,在这种境遇中,不期盼丈夫的关心,反倒是对一个在人生中失去很久的人怀有骐骥。
正想着,他的微信如约而至:[最近好点了吗?一直等着你的电话。]
[因为我没有付专家号费用,所以不敢随便打扰。]
[所以我今天专门给你提供私人咨询时间。]
苏舒微微的舒了一口气:[是不是可以移植了?]
[嗯,你先生一直没有回来,只能是用了冷冻精子解冻授精,现在胚胎形状比较好,发育优良,胚胎等级二级,可以达到移植标准。]
这是成功的第一步,苏舒的心里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就像是你在拼命往一个目标前去,忘记了自己的跌跌撞撞,忘记了一路上的磕磕绊绊,忘记了心酸和屈辱。
可是直到你看见目标的时候,那些跌跌撞撞,那些磕磕绊绊,那些心酸屈辱竟然十倍的涌来,掩盖住了不多的喜悦。
[苏舒?怎么了?高兴过头了?]
[意料之中,我们两个本来身体都没有毛病。]
那边沉寂了一会儿,接着又发来:
[嗯,你要尽快做好移植的准备,时间不能再拖了。]
记忆中,奚南的笑那么明媚,她轻轻扭着她的耳朵,把头顶到了她的额头,感受着冰凉之中的温度。
[我想要更多的人都能有健康的孩子,毕竟孩子是这个世间最宝贵的礼物,不是吗?]
是啊,孩子是最宝贵的礼物,可是就这样躺在冰冷的培养盒里形成,而不是父母的温情蜜语中。
她默默的发出了消息:[胚胎冷冻吧,我和我先生再商量一下。]
[好。]反倒是奚南没有什么犹豫,紧接着回了过来。
过了大约五分钟左右,他的电话响了起来:“下来楼下,我把车钥匙还给你。”
这时,苏舒才想起来自己躲了几天,竟然忘记了那天奚南把车开走了,却一直没有还回来。
披了一件外套,虽然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着急,脚步却显得有些凌乱。
出了电梯间,他就那样微笑着站在车头前,手里提着一个纸袋。
干净得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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